01

小侄兒家的妞妞死了，很突然，一只活蹦亂跳的小狗就這么沒了。

雖然沒見過幾面，可看著這么一個小小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消失的時候，其實心里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難過，畢竟它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還那么小。

我們在把妞妞埋掉的時候，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小侄子一直在問：

“妞妞它死了會到哪里？是天堂嗎？”

他的媽媽回答他：

“妞妞它會投胎轉世的?！?/p>

“投胎是什么意思？是去找一個新的主人嗎？”

“是的?！?/p>

聽著這么些對話，再想到小狗的死，我突然想到人的死亡。

人的死亡真的如活人世界里說的那樣嗎？會下地獄經過層層苦難的磨練方能投胎轉世嗎？還是上了天堂從此再無煩惱逍遙自在？

我只能說，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死過，沒有任何發言權。

02

談到死亡這個話題，我突然想到之前看過圓桌派的一期節目，它的主題就是“特別怕死怎么破？”。

陳丹青：這可能比恐懼還要厲害，但是我找不出一個詞。因為我看過羅蘭·巴特的一個片段，他有一次講完死亡以后，有一個學生對他說，“你說得太差了”，就是“你把死亡說得這么乏味”。

我當時不懂這句話，我后來懂了，對于死亡來說，有甚于恐懼的，就是乏味。死亡根本沒那么好說的，就是像條狗一樣死掉了，非常簡單。

尤其當你真的見到一個人，在你面前死去，因為我前兩年經歷了，我經歷得已經很晚很晚。我小時候有朋友在很小的時候，就經歷親人的死亡，所以他整個狀態，跟我們是不一樣的。

我現在明白，這就是他見過死亡。你想死亡和你見過死亡、目擊死亡，非常不一樣的。

竇文濤：你見過之后，你當時的感覺？

陳丹青：見過之后就是死亡非常乏味，你千萬不要浪漫化。

竇文濤：無價值感？

陳丹青：我什么都說不出來，就是死掉了——我看過老木心，我的老母親就像一條狗一樣死掉了，就躺在那里動都不動，你怎么著她動都不動，就是非常沒有尊嚴地就死掉了。就是死掉，非常簡單。

“就是像條狗一樣死掉了?！?/b>

一句話戳中心坎兒，或許當你親眼見證死亡的時候才能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意義。死亡總是被活人浪漫化，覺得不是偉大的死掉就是卑微的死掉，其實不管是以何種方式結束的死亡都是一樣的，死亡是非常乏味的。

想到15年的那個還帶著暑氣的夏日深夜，我呆呆的坐在醫院死寂的病房里，看著眼前病床上彌留之際的奶奶，沒有悲慟的嚎啕大哭，只是感覺那一刻身體和靈魂被抽離了。是的，我親身經歷了他人的死亡，看著奶奶就像一條狗一樣的在我面前死掉了。

這么長時間以來，一直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語言來描述我對死亡的理解，現在我終于知道死亡就是乏味的，沒有任何值得大談特談的細節。我也終于能夠說出我的奶奶就像一條狗一樣死掉的話，因為我終于直面了死亡。

03

死亡，我想應該是沒有人說不怕死的。我自己也是，曾經在想到死亡這件事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好了。

竇文濤：我們先前做了個調查，就是說困擾著你們的問題是什么？有些問題，是咱們能夠意料得到的。但是有一個我沒想到的，竟然有相當多的一個年輕人提出了一個貌似無聊的問題，就是說：怕死怎么辦？這我真沒想到。

我現在發現真活到咱這個歲數，好像倒很少想這事了。你想就是年輕的人們，很多回答就是說，“我每天生活在對死亡的恐懼中”。

陳丹青：這是高級問題，很高級的問題。

竇文濤：我又想起來呢，我完全能共鳴。我童年的時候，有一次蹲廁所里，突然間想到死亡，就被嚇到，你知道人極度恐懼的時候，我認為人的怕死，能怕到什么程度，我給你說一個生理感覺——我覺得腦袋變小了，后腦勺嚇小了。

我就坐起來，然后你知道，我當時想的一件事，就是想到人會死，我現在雖然才十幾歲，但是早晚有一天會有那一天。最讓我覺得不忿的就是說：我死了，明天你們該干嘛干嘛，我就不在場了，跟我沒關系，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陳丹青：這就你智商非常高，越聰明的人越早意識到這個問題。

竇文濤：那怎么說呢這個事？你也怕過嗎？

陳丹青：當然，那是嚇得魂飛魄散，簡直想不下去，而且很小的時候。

竇文濤：你現在還怕嗎？

陳丹青：現在應該不會了，現在很冷靜想這個問題了?，F在想的已經不是死活的問題，而是什么方式死，什么時候死。

正如竇文濤所說的一樣，這應該是對死亡認識的一種共鳴。就是覺得，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世上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了，我的親人朋友在做些什么都與我無關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這怎么可以呢？！怎么能和我無關呢？！對死亡這件事本身不恐懼，極度恐懼的是我死后這個世界就和我無關了的事實。當聽到這種不忿的時候，恨不得沖進視頻里和竇文濤握手，因為真的，這就是我對死亡最真實的感受。

04

記得在一篇也是描述死亡的文章里講到，每一個離去的人，都讓我死去了一些，又生出來新的部分。的確，我們都不擅長告別，這是需要用一生來學習的課程，而死亡也是需要用一生的時間去迎接。

死亡無法避免，我們逃避不了那么一天，但相較于思考怎么讓那一天來的慢一點的問題，不如著眼于當下，如何過好今天不負明天，或許更值得思考吧。

（其實想些這篇文章很久了，卻一直不知道該怎么下筆，而剛剛發生的小狗死亡事件讓我有了思路，才就此提筆寫下一點關于死亡的思考。這或許是個我們不愿面對的話題，但卻不得不面對。

圓桌派的這一期值得一看，我把視頻鏈接放在這里，希望感興趣的朋友一定要看一下，你會對死亡有一個全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