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看著錯綜復雜的掌紋,自己都不禁感嘆,好一張故事之手。
故事與情感均生掌中,能不能讓故事逃出掌心,獨立成活,就全在主人了。
村上寫《挪威的森林》說是在南歐,正是休養度假之時,寫下如此細膩的文字,如此靑春的主角,這就是作家偷天換日的能力吧。
而我在結構與細描上,都不能夠以一貫之。
這是不自律、不克制的原因吧。
這一直是我很大的缺陷,性格缺陷。所有外在缺陷都可以在內心找到那一寸凹陷吧。
這樣看來的確是沒有自信。我貌似在內心沒有可以讓自己引以為傲的感覺,內心沒有飽滿過,自大、自負的膨脹都沒有。一個自大或自負的人知道自己自大或自負么?或者自大到眼里沒了自己?
這種自信不是專長上的自信,是內心的安定。我一直認為人是一個整體,也是一個優劣的組合。一個人優不優秀通過外在并不能確定。我是那種相對通才的人,所以文理皆可,綜合、專項都還可以。輔之以虛榮或榮譽,也是可以在專業上存活的人。但虛榮與榮譽是拉分項,并非心之所往,雖然探明一個人一生的心之所往本身就很難。
因虛榮而得來的專業上的進步固然也令人欣喜,依舊讓我離內心越來越遠。有些人能覺知有些人未必覺知,而周遭大多是不能覺知的人,更是使用自己的麻木來諷刺覺知之士。覺知是一個入門,能找到內心所往并能使之充盈的方式,便是進階了。
有些人寄情于實物,有些人寄情與玄學,我也從文學、美學中吸取過安慰,發現并不能落地,有很多東西是好東西,但能不能成為自己的,如何成為自己的血肉則甚難。內心粗鄙,情感簡陋,即使遇到美,認同美,亦不能吸收為內心的營養。所以氛圍很重要,底蘊很關鍵。
當然有些人很幸運,一直在藝術或美的熏陶中,自然同為一體,慢慢成了他。有些人雖隨波逐流,跟隨追求美,但開始時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總要先適應氛圍吧。那是一個他不曾進入,也未曾擁有過的世界,又如何能夠埋怨他的不解風情呢。這并不是一個錯誤。
那些有天賦、有背景的人,或許有時候分析自己不得如此細致吧。生來就是白天鵝與丑小鴨蛻變成白天鵝還是不同的,不是天鵝不同,而是誰也無法理解誰的過去。即使都成了天鵝,也是不同的。一旦成了,過去亦是血肉,天鵝無差別,差的是那顆心。
我看到《挪威的森林》里,他們的情感與情緒,像一條條思維之線在空氣中,在酒氣中,在昏暗中,在陽光里,交織、糾纏。我像有一雙眼睛看到一個新的世界,在現實世界虛化之后,空中彌漫著像彩禮迸出的彩線,曖昧的粉色,交織著憂郁的藍色,橙色的青春火苗在不停跳躍,屬于直子那根紫色的多思,不時變換為活力的綠色,只是終究,還是暗了、淡了。
這么工筆細描幾個人的思緒,讓我覺得自己相見恨晚了。是真的晚了,該是初中青春期看的讀物呢,但想到村上并不年輕的年紀寫下此小說,又覺得可倒能從作者的角度看它呢。
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子寫下言情靑春,我們覺得感同身受,過了一個同樣的狗血靑春,一個半大老頭寫下一段細致入微的三角戀情,我該如何判斷呢?除了細膩描寫與狗血結局,最終能夠還有所回味的,便只剩渡邊君那看上去均無所謂的態度了。
而在尋找自己的路上,愈加覺知無所謂簡直是一方良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