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輪不住地敲打著鐵軌,弄出“哐當哐當”的聲響,離家鄉越來越遠了吧?禁不住,一股濃烈的鄉情襲上心頭,慢慢鋪展開去,家鄉的輪廓便明晰起來。尤是那條小巷——我童年居住的地方,觸電般猛地喚醒了我靜置多年的記憶。
一直不明白,小巷的名字為什么叫“魯家巷”。巷里的老人也從未提起過。我曾自作聰明地認為,巷里的每個人都姓“魯”,但那想法畢竟是天真的,事實上,巷里只有一戶姓“魯”的人家。
小巷窄、亂、臟。小巷的路不直,彎多,比羊腸小道寬不了多少。道兩旁的墻壁上難有空白處,都被各色的粉筆畫得滿滿的,全是一些小孩們亂七八糟的話語,再就是貼著不少宣傳性病防治的小廣告。本就窄的路旁,還堆著許多爛石板、朽木和煤球。一年四季,小巷全是潮濕、惡臭和霉變的味道,四處都有垃圾,甚至于還有人和畜生們的排泄物。每穿過那條小巷,心都會一陣發緊,特別是夜晚獨行,小巷里又沒有路燈,黑壓壓的一條道要走到底,難免毛骨悚然。
而我童年的日子就是在這樣的小巷里度過的。我家住的是法院宿舍樓,巷里唯一一棟五層高的步梯房——我想不通,堂堂市法院的宿舍樓怎么會建在這樣的小巷里。因為法院的人們和小巷里別的人們似乎沒有什么往來,更別說任何交集。小巷里別的人們大多沒有正式工作,窮且好賭,女人們尖酸、潑辣;男人們酗酒,也有偷小東西、打架的。
小巷里的大人們分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但單純的小孩間是沒有什么明顯的界限可言的。我家對窗是一戶做糕點生意的人家,這家有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女孩子,很自然地,兒時我喜歡同她玩。那時,年齡太小,不知道有句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年齡相仿便玩上了。在她的言傳身教下,我學會了第一句臟話;受她及周圍小孩的影響,我第一次敢于向奶奶騙錢,結果被奶奶逐出了爺爺家,還挨了媽媽一頓嚴打——我仍然沒有和她斷交,直到她來我家耍過幾次之后,家里的幾件物品不翼而飛了,媽媽對我下了禁令:終于,我和她還是分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了。
……
“哐”火車在一鐵軌分叉處弄出很大的聲響,這聲響似乎也關上了我記憶的大門——以后,由于讀小學,我搬到了奶奶家;沒過幾年,我家也從魯家巷里遷出——從此,小巷就只成為記憶里的影子了。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