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初晴,明媚。無意間闖入一面墻,那是一整片爬山虎,穩穩地吸在墻壁上,像雕在磚上與墻一體般。我忘記了我要去哪里,想要去找什么,單單的,我佇足在那里,眼里,心里,滿是這蜿蜒起伏的綠了。
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爬山虎。一整面墻被他們占領,那么輝煌的碧綠,分不清哪兒是起點,哪兒是末端。微風輕拂,葉片在不停的搖曳,像駿馬奔騰時迎風而起的鬃,同時也伴隨著“嘩啦嘩啦”的音樂,那么和諧、整齊,像列陣而發的戰士在行軍曲中昂揚前行。星星點點的太陽光灑在葉片上,一溜兒光影,一溜兒綠蔭,泛著點點金茫,又添了一份燦爛、華麗。
這里沒有欣賞的人群,沒有俏皮的孩子,也沒有嬉戲的小貓小狗,這世界是獨屬于我的,是獨屬于那一滿墻的爬山虎的,我不禁有些得意了。綠得滴油的葉子,一片換一片,一片疊一片,時而簇擁著,時而分開來,在擁抱,在跳舞,在促膝交談,在靜處思考。我化為了他們的一份子,和他們擁抱,和他們跳舞,聽他們交談,怕擾了他們思考。我極力想要融進去,但又總要保持距離,怕一個放縱而嚇到了他們。
那滿滿的一大片,綠得那樣鮮明,那樣有層次。上部顏色較淺,為新生的嫩綠色,下部顏色較深,為草綠色,他們搭配著,互相欣賞著,像設計師,像美學家,關于鑒賞,誰能勝過他們呢?趨于好奇,我搓了搓手,輕輕地掀開一葉,仔細地端詳著,想要將這怒放的生命探個究竟!它那腳似一個個小圓盤,,緊緊吸在墻上,全部都向上走著,延伸著,那么細,那么長,那么嚴整,始終都朝著一個方向,絕不松懈,絕不改變,即便干枯,也要像勇士般定在那里。
嘿!這兒還有一個小果實呢?果實剛成熟,紫中透著少許青色,像十八歲的少女,成熟中帶著青澀。聽長輩們講過,這果實可入藥,為人們驅走病魔,去除痛楚。我杵在那兒,眼睛盯著這片綠,盯著這忘我的生長,像失了魂似的,直到覺出手心出了汗,這才緊張地松開手來輕輕合上了那片葉子,生怕因自己的失神而弄傷了他。
忽然記起幾年前,在家鄉古井前的一棵老楊樹上也長著一兩棵爬山虎,爬得很高,一根藤上只有三四片葉子,葉面上泛著淡淡的黃色,少了些生氣,但它的根須依然是緊緊縛著樹干毫不遲疑地向上延伸的。后來,樹砍了,那爬山虎也沒了,憶將起來,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再也不見那爬山虎了?!币魂嚊鲆馊巧闲念^,眼角開始濕潤了。
多年后,再見爬山虎,竟是在這偏廢了邊墻,它不管不顧,長得那么茂密,風雨侵襲,永遠向上。我不禁挺直了身子,目光更加明澈起來,像是剛新生出一股力量,要與爬山虎的韌性一較長短?;位稳粡哪潜躺x映的世界里醒來,陽光已從身前移去好遠,剩著些罅隙里的,也充溢著爬山虎躍動的光斑。我知道,再不會不見那爬山虎了,它儼然與我也是一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