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卜和阿蓮

2002年蘿卜離開老家那個要死不活,混吃等死的國營企業,去了廣東珠海斗門一個電子廠工作,他在那個工廠的職位是工藝工程師,主要的工作是負責生產線的工夾具的制作和生產線工藝流程的優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車間里。那時的蘿卜還很年輕,工作很積極,只要產線有什么問題停線了, 他都第一時間去到現場,馬上搞定,于是產線又啟動生產了。那些拉長最怕停線了,因為一停線,他們那天的產能目標達不到就會影響他們當月的績效工資。那時生產線的拉長都是一群年輕的女孩子,因為都知道蘿卜沒女票,人也活潑開朗,那些女孩都愛找他聊天。

這一群女孩中有一個很漂亮,河南周口人氏,同事們都說她長得像馬伊琍。因名字里有個蓮字,同事們都親切地稱她阿蓮。卻說這阿蓮削肩細腰,窈窕身材,溫柔沉默,觀之可親。因為她所帶的拉專門做新產品,每次制作新的鋼網,各種工具和夾具,還有新測試機器的調試都在她的拉上,蘿卜作為工藝工程師大部分時間自然在阿蓮的拉上。有時新的鋼網使用總是有很多連錫的問題,每每這時她就打電話給蘿卜,“蘿卜,蘿卜,快來我拉上”。不一會兒蘿卜就一路狂奔而來,擼起袖子,取下鋼網,又重新調試,調整了刮刀的角度,又調整鋼網的高度,再調試了壓力,這樣一番忙活,而此刻的阿蓮總焦急地在旁邊等待,見不一會兒蘿卜就把鋼網調試好了,每每這個時候阿蓮眼里滿滿的全是崇拜。就這樣春去冬來,寒暑易節,阿蓮愛上了蘿卜,而蘿卜見了阿蓮,心里也是歡喜的,不僅僅因為阿蓮的美貌,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喜歡阿蓮的淳樸自然,不像有些拉長為了升職加薪抓住機會給他們的課長獻殷勤,而轉身對待自己拉上的員工一言不合就開口大罵。阿蓮從來不這樣,她總用平等心對待每一個人,不管是工廠的總經理或是流水線的普通員工。蘿卜很欣賞阿蓮這樣眾生平等的心態,對她的愛也更多了。后來,他們租了房子和工廠附近的三灶鎮住了下來,他們白天一起去上班,晚上阿蓮煮糊辣湯給蘿卜喝,每天上下班蘿卜騎著電動車,后面坐著阿蓮,如果哪天產能目標達成了,阿蓮在后座上會哼個小曲兒,歌的名字叫做《甜蜜蜜》,阿蓮很靦腆,總是愛在人少的路段哼一小會兒。蘿卜騎著電動車在上坡時還得自己踩腳踏,因為蘿卜個子瘦小,阿蓮比他還重些,可小小的電單車要載上兩個人,憑著蘿卜那瘦小的身板,著實有些吃力,每次到了快到橋頂的時候都快撐不下去了,這時又聽到阿蓮唱起了那熟悉的旋律,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就像花兒開在春風里……每每這時蘿卜使出渾身的力氣終于騎到了橋頂。那時候,同一個車間做事的工友們都很羨慕他們,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他們的愛情甜蜜蜜。據說他們還計劃在珠海買房結婚。

蘿卜和阿蓮住在三灶鎮上,每日一起上下班,日子過得也很快樂。工廠有一次做新產品,生產出來的電路板總有很多連錫短路的不良品,蘿卜去檢查了鋼網,發現這個這個鋼網是用過的舊鋼網,拿去做張力測試也過不了。蘿卜拿著這個舊鋼網去找專門負責這事的一個課長,這個課長姓唐,英文名叫做Jack,人稱鴨子。此人陰險狡詐,一臉橫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鳥。卻說那一日,蘿卜去找他反潰這個問題,他裝模作樣地反復看了鋼網的開窗,還用手按了按鋼網,慢悠悠地說到這個沒問題,是你們的機器參數設置不合理吧?蘿卜聽他這么說,一時火冒三丈,恨不得三拳兩腳將這個課長打倒在地,因為全工廠的工藝工程師都知道這個叫做鴨子的和制作鋼網的供應商關系很曖昧。就說那次的連錫短路事件,就是因為那個鋼網是供應商將鋼網簡單刨了光就送過來了,按規定是不能接收的,可這個供應商每個月按時給這個叫做鴨子的鳥人5000塊錢,拿了供應商的錢,這個鴨子自然處處維護供應商的利益。其他工藝工程師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因這個鴨子和公司負責采購一個老女人關系很鐵,這個老女人姓徐,英文名叫Monday,此人一臉大麻子,滿口豁牙,說話陰陽怪氣,工友們背后都稱她老巫婆。卻說這老巫婆的老公是個體弱多病的廢人,恰好這個叫做鴨子的課長個高馬大,很是符合老巫婆的口味。鴨子為了討好老巫婆很是賣力地大獻殷勤,時不時和老巫婆出去開房,日日巫山,夜夜云雨,倒也快活。只是老巫婆實在又老又丑,鴨子每每和她纏綿都覺得很惡心,但想到老女人的職位能罩著他從供應商那里大量收錢,于是也就忍了。

蘿卜發現了這鋼網有問題找鴨子理論,不想這個鴨子百般抵賴,一口咬定不是供應商的問題。蘿卜很是氣憤,于是將事告到總經理那里,不想這個和鴨子私通的老巫婆自然維護鴨子,她在總經理那里百般詆毀蘿卜,說蘿卜工作懈怠不賣力,不想這個總經理也是個混球,因為他也收了這個供應商很多回扣。到了這里想必大家也知道了結局,他們控制了蘿卜的加班工時,那時蘿卜的基本工資才1800,沒有加班工資就少了一半,到了年底評年終獎時那個混球總經理和老巫婆說服公司人事部給蘿卜評了一個最低等級,蘿卜氣憤萬分,也不想和那對奸夫淫婦共事,于是,那年過了年后,蘿卜沒有再回到那個工廠去,蘿卜自離了。

自從蘿卜離開珠海那間工廠后,輾轉到了深圳寶安區西鄉一個叫做飛煌的工廠上班,阿蓮還在珠海那個工廠做事。蘿卜周末會從蛇口乘船去珠海看阿蓮,有時夜晚坐大巴經虎門過中山到珠海去,來回要花六個小時,雖很辛苦,日子也甜蜜。卻說鴨子和那個老巫婆在一起久了也很厭煩,因為那個老巫婆實在太奇丑無比了。于是他在生產線轉悠時見到阿蓮年輕貌美,竟起了色心,他百般勾搭阿蓮,阿蓮不為所動,只是覺得這個叫做鴨子的男人很惡心。最后不堪忍受鴨子的糾纏,阿蓮也選擇自離了。本想去深圳投奔蘿卜的,剛好那時已到了歲末年終,阿蓮的父母要求她先回家過年等年后再出來。

阿蓮回到老家河南周口市西華縣后,把她與蘿卜相好的事告訴了父母,可是父母卻不同意他們繼續來往,他們覺得蘿卜是四川人,怕女兒嫁那么遠,以后受了欺負回個娘家也難。他們要求阿蓮過年期間在家里相親,想給她找個附近十里八鄉的夫婿。阿蓮是父母的獨女,如果她嫁到四川去了,到時父母老了也沒人照看。想到這些,阿蓮覺得雖然百般不舍蘿卜,再加上父母的苦口婆心的勸說,阿蓮也只好留在家里相親了。阿蓮年輕貌美,很快就有很多媒人到她家給她說親。卻說這些介紹的男子當中有一個是她家所在的龍潭鎮林業站站長的兒子,卻說這林業站在鎮西的靈巖山承包了一片紫杉林,一年收入最少50萬。阿蓮的父母很看好這林業站這家的兒子。

這邊蘿卜年后正月初八從四川回了深圳,轉眼又是元宵,可阿蓮還沒有南下。于是他打電話給阿蓮問她為什么還沒過來,阿蓮在電話里支支吾吾一時語塞,蘿卜連忙問她發生了什么,阿蓮于是將年前家里逼她相親的事講了一遍,邊說邊哭了起來。蘿卜不舍阿蓮,于是買了張到鄭州的火車票,那時沒有高鐵,蘿卜坐著硬座搖晃了20多個小時才到了鄭州,又買了火車票去商丘,因為周口不通火車,蘿卜只好坐火車去了商丘,再從商丘乘大巴去周口,再轉車去了西華縣,等到蘿卜到了阿蓮家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了。他到阿蓮家的時候,阿蓮去了縣城,阿蓮的父母在家,她的父母倒也熱情,客客氣氣地招呼了蘿卜。他們對蘿卜說,知道蘿卜是好人,謝謝他對阿蓮的照顧,只是因為他們只有阿蓮一個女兒,實在不忍心她遠嫁他鄉。蘿卜想著阿蓮的父母也是通情達理的人,也不想繼續糾纏,于是沒等阿蓮從縣城回來便匆匆離去。那是2004年的春天,河南周口的春天卻像冬天一樣寒冷。

轉眼12年過去了,有一次我和蘿卜在市民廣場聊天,說到中國大陸有個叫做文章的男明星背著他老婆出去找小三。這時,蘿卜大罵文章是個人渣,是個禽獸,我聽了很是不解,我說那個叫做文章的人又與你不認識,犯不著這么上綱上線的批判他。那天晚上回去后,我突然想起他之前和我說起他的前女友長得很靚,很像馬伊琍。

后來我們聚在一起聊股票,聊下棋,聊足球,也聊娛樂八卦女明星,聊范冰冰,高園園,楊冪,柳巖,還有當紅的趙麗穎,angela baby,可我每次都會把那個叫馬伊琍的女明星刻意規避掉,我唯恐觸動了蘿卜傷心的魂。而蘿卜依然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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