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推車出來,不經意間瞥一眼東方的天。
? ? ? ?驚訝,太陽已升起好幾丈高了。
? ? ?在樓里,清晨,是看不見陽光的,只看得到漸明的日光里,凸現出來的各種物什:凌亂的床,歪著的桌、椅,灰色的沙發和白色的墻,以及鑲在墻里淡藍的圓形鐘表,聽不見“嘀嗒”。
? ? 沒想到,走出來,竟是大把的陽光正待展開。
? ? 白色的,淡淡的,正待展開金色羽翼的陽光,在泛著蒙蒙霧氣的天邊,漸漸蠕動、伸展。
?這座小城里的車輪早就旋轉起來了。一輛,又一輛,卷起弱弱的塵花,這些塵花在白花花的光里,得意,復又失意著。
?風,微微的,在耳畔吹著,聲音略顯粗獷,是女中音的樣子,降央卓瑪的歌。
路上,陽光漸漸豐盈。我迎陽光而行,滿身的燦爛,如披了金羽。
? ? 一個中風的男人,拖著一只僵直的腿,在踽踽獨行。在陽光里,很是年輕,一步,又一步,艱難的樣子。我從他身邊掠過,像一只飛燕。別人的痛,我不懂,即使懂,也是淺懂。
? ? 路邊的拉拉草,已停止了生長,只等歲月上色。微風里,有一種滄桑,中年的模樣。是歲月的饋贈?還是無恙?
?穿過馬路,需小心的。這條路,又寬又平,新建不久,車流多,車速也快。躲過一輛斯太爾大卡車,很開心。這種車是最令人害怕的。常聽人說,這種車,剎車后還有一段很長的滑行。而且,司機往往被背后老板教唆得特不遵守規則,特沒人性:紅燈,闖就行;人,軋就行。咱有保險,啥也不怕。
? ? ? ?目標,九龍胡到了。
? ?
? ? ?我不知這個公園為什么叫九龍胡公園,傳說有九條龍嗎?還是人們希冀湖里有九龍顯靈,惠澤于民?湖,肯定是有的,水茫茫一片。在彎曲的小徑的包圍里,在綠意蔥蘢的掩映里,在歲月暖暖的心口,臥著,水不流。
? ? ? ?找一靜處,把電動車支下。
? 其實,也不用找的,隨便哪一處都靜著呢。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蟬聲陣陣,不知從何處傳來,像是在歲月的深處。
? ? 青草葉上綴滿了露珠,點點,晶瑩如心。我想,一顆露珠就是一顆剔透的心,在夜里凝聚,在晨曦晶瑩。
? 一對灰鴿,從空中飛過,肩并肩,翅搭翅,不離不棄的樣子,像極了人世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夫妻。它們背后是淡藍的、夢幻般的天空,幾抹白描似的輕云,悠悠,似走似不走。云下是那片靜靜的湖水,泛著綠色的漣漪,云照湖水,水映天,是景中的至美吧!此時,心里回蕩的是李白《度荊門送別》里的詩句:“月下飛天鏡,云生結海樓”。此景與彼景有異曲同工之妙吧,只是沒有別離而已。
? ?我坐在小路的彎處,像坐在歲月的臂彎里,和天,和云,和草,和小路那邊的湖水,一起靜默著,對視著。我想,時間久了,會不會靜成歲月里的一雙玉臂?時光臉頰上的一點朱唇?年華眉宇間的一顆紅痣?
? ? ? ?
? ? ? ?晨練的人,是有的。
? ? 跑步的,三三兩兩,閃過,一襲紅衣,一抹青黑。
? ? ? ? 還有騎著電動車,遛狗的男人。
? ? 一相熟的人,慢悠悠地走來,轉頭,望向遠方。不必打擾,一打擾,打擾的不僅是人了,還有歲月,歲月里的人心,人心里的那份恬靜與美好。
? ? ?樹蔭漸漸拉長,在風里搖曳,一幅柔美的畫影舞在青色的路面上。螞蟻在樹蔭下爬開爬去,爬上我的背包,我的身,真不忍心打擾。它們是覓食呢?還是在晨練?或是在靜里尋求一份夏末里的偶遇?
? ? 清潔工人上班了。中年婦女,粉白的衣太陽帽也遮不住的灰黑的臉。她很認真地把人造垃圾撿起,入箱。又很認真地把路邊落下的樹葉,夾起,放入花池里周圍長滿冬青的大樹根下。也許,她不懂什么“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她只想讓它們歸根,歸根。我想,在陽光里,有這么一個女人,小心翼翼地夾起蝶般枯黃的落葉,然后輕輕地放在樹根下,算不算一種善舉?我看著,入心。
? ? ? 歲月無恙。修剪草坪的機器“嗡嗡”地傳來工作的聲音,刺破晨的靜謐。
? ? ? ?樹蔭越拉越長,我想我也該回家了。
? ? 一個人,在一個晨里,走過這樣一條稀松平常的路,看到這樣稀松平常的景,也算是一個世界吧。
? ? ? ? 回到家。
? ? ?鍋里的飯菜,歷經兩個小時的等待,已然變涼。揭開鍋蓋,飯粒子到處都是。醬油瓶的瓶蓋還打開著,飄出一陣咸咸的清香。我們都知道,好的醬油是選用大豆,經歲月的發酵,才醞釀而成的,我不知道自家廚房的這瓶是也不是。
? ?一掛香蕉,彎彎,弓腰趴在白色的地板上,黃透了的感覺。那是昨天剛買的,不知它還過不過得了今晚。
? ? 世間萬物,什么也抵不過歲月。她能把好的事物變壞,把壞的事物變好;也能把無形化為有形,把一種有形化成另一種有形。
? ? ? ?歲月靜好,好若平常。
? 且讓我就著平常的歲月,一個人慢慢吃喝。
? ? 昨天被葡萄酸倒的牙,感覺今天好多了,咀嚼起來不疼。這也是歲月的饋贈吧!
? ? ? ? ? ? ? ? ? ? ? ? ? ? ? ? ?2016年8月4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