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歷馬年,岡仁波齊百年一遇的本命年,藏民所信仰的教義使他們走上朝圣之路。普拉村村民尼瑪扎堆在父親去世后,決定完成父親的遺愿,去拉薩朝圣,去岡仁波齊轉山,小村里很多人都加入尼瑪扎堆的朝圣隊伍。歷經數月的前行,在經歷了無數突發事件后,眾人終于抵達了拉薩。由于資金短缺,為了籌備旅費,大伙留在拉薩做起了臨時工。當湊夠了路費,朝著岡仁波齊進發的時候,隊伍中的老人楊培終因體力衰竭,在抵達岡仁波齊時突然離開了人世,大家在山頭為他堆起一座瑪尼石堆。
從六月底上映以來,先后在西安、蘭州和北京反復看過此片,上周末在海坨山頂的瑟瑟秋風中再次欣賞了此片,雖然將近兩個小時,但是還是感覺演得太快,特別想每過去一個情節都暫停下來好好品味好好體驗一番,不想過多地談信仰,就多聊聊信仰之外的一些東西。
關于平凡和執著
影片至始至終沒有跌宕的情節,更沒傳統雪域高原以獵奇為主做為題材,尼瑪扎堆一家人在一起糌粑和酥油茶作為最平常的晚餐,晚餐后一家人在一起搓麻繩突然斷電,藏歷新年屠夫殺完牦牛后風雪中喝醉被鄰居送回家,過年小孩頑皮地放鞭炮,全村人送行后毅然開始三步一叩首前行,到然烏后入住路人村長家,幫村長春耕,到拉薩后拜訪喇嘛,發廊邂逅約定...整個過程中沒有天才沒有俠客,更沒有炫麗的色彩,經歷陽光明媚、風雷雨雪,滾滾車流和默默騎行者從身邊經過,將手中的木板置于頭頂、胸前、腰下拍打,再置于地上進行滑行,叩首,起身,繼續,再繼續,一連串的動作快速而熟練,沒有遲疑和絲毫猶豫。他們只是一門心思地往前朝圣。
片中的朝圣隊伍走到某個村莊,遇到一位老爺爺。老爺爺不斷叮嚀,走的步子不要太多了,你誦什么經就怎么走,喇嘛告訴你走幾步就走幾步。磕頭的時候,額頭一定要碰到地面,碰不到地的,不算。心要誠,每一步都要用心去走,它就在你每一步的路上。無關風雨、落石、水洼,真正的朝圣,是在去遠方的路上,回到自己心里面的家,經歷貧苦而充滿苦難的生活,但即便發生再多不幸,也從未有人表現出崩潰或自暴自棄。簡單再簡單,做好一個事情,當平凡和執著走到了一起,精神幸福的偉大不適合物質衡量的尺度。
關于生命的思考
尼瑪扎堆出發的原因是為了完成父親的遺愿,為給將要出生在馬年的孩子祈福,屠夫江措旺堆為了職業的救贖...路上新生命的誕生,生完孩子繼續上路...神山朝圣過程中老人去世,一個完整的春夏秋冬,一個由生命緣起的輪回。從無抱怨,生孩子了就祝福,腿被石頭砸了,就停下來休息,出車禍了,也不計較,索性扔了車拉著車廂前進,前路有河流,那就從河流中淌過去,沒錢了,就停下來掙錢,一切都是為祈福,為喜樂康健。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種傲慢,這種情緒會影響人們對事物的判斷,所以人們必須不斷對抗自己的傲慢,修正自己的言行。這其中一個修行的辦法,就是令自己全身匍匐跪拜。沒有誰天生喜歡下跪、磕頭,我們天性里都知道這是一種表現個人卑微的姿態。朝圣的過程就是教導人們用這種方法,去體驗個人的卑微,去慢慢放下這個“我”。因為“我執”會造成分別心,分別心造成痛苦。之前一直不理解,為什么要讓9歲的適齡兒童不讀書而去朝圣?為什么路上的長者要求要小女孩磕頭一定要觸地呢?為什么磕出大包來才好呢?就為了讓你疼,然后忍著疼痛,制造疼痛。幾千里路一路跪拜過去,是一種苦行:全身肌肉疼痛,手腳磨出血,頭上磕破皮;忍受風餐露宿,凍餓病苦。不是因為喜歡磕長頭才去做——如果喜歡反而不應該去做了。如果人只是去做喜歡的事情,那么吃喝玩樂,追求感官刺激就是修行了。勉力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才是訓練忍耐的方法。現代人有時會放下舒適的環境,去跑馬拉松,玩兒鐵人三項。身體上的苦行,當我們賦予它某種深刻的意義,反而有深遠的愉悅。
關于團隊和責任
整個團隊中老人是團隊里最受尊敬的,他們主持每天的聊天,祈禱,解答年輕人的困惑,睡在帳篷里比較好的位置。楊培老人手持轉經輪,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掌握著前進的節奏。老人的侄子尼瑪扎堆作為整個朝圣隊伍的實際掌舵人,開著拖拉機走在隊伍的最后面負重收隊,楊培老人去世后主動接過轉經筒組織老人的后事。
整個過程中,男人們很自然地擔當起一路上最辛苦的工作。路上不能有任何投機取巧,晴天,就在晴天行走和磕長頭,雪天,就在雪地里行走和磕長頭,遇到水洼,如果是繞不過去的,就在水洼里磕長頭。車壞了以后,情況變了,男人們拉著車廂先走個幾百米之后,把車廂放下,折返,回到起步的地方,磕著長頭走到放車廂的地方,再拉著走幾百米,再回到起步的地方,繼續磕頭。
簡單、堅持、忍耐、體驗卑微,接納痛苦。
回到現實中來,因為世事無常,很多事情都是不遂人愿的。如果平時不訓練自己,無常到來的時候,人就措手不及,無力轉變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