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值班是去年底建的編制。有個值班室，房內有電話、電視（彩）、有兩張床，三個總值班各有一條被頭。值班時，守著電話看電視或睡，十二小時中，規定晚九點要帶中班的門衛人員，凌晨三點帶夜班門衛人員巡查公司各處。只要公司內部，和公司人員在外不發生事情，基本沒事可干，工作是輕松的。值班室另張床是印刷車間青年工人—基干民兵，帶有值班性地睡在這里，當我十九日第一晚來到值班室上班，六點時他也在，與我熱情握手：“己師傅，我睡這個床（我們的床靠南窗，他床位在西半邊頂著北墻），晚上有事需要幫忙盡管喊我。我，阿拉年青人睡得晚，我不在時，你可打我拷機，（那時，手機還未流行）”拷機號碼在電話號碼紙上最后一個便是。我笑著點了頭，他就告辭出去了。
總值班一晚十二個小時，連做二天休息一天，做第二個連續二天后，休二天。這樣輪著。另二位總值班，在做了二輪后一起來找我。一天我休息日，詹偉隸要我加班，我在公司里。一位紹興人，姓耿原是二車間財務員，一個本地人姓吳是位工程師，他有家眷，就住在公司里。一天早上，七點多點，他倆到質量科來，先與詹偉隸、小耵打招呼，詹偉隸熱情客氣地問：“怎么有空來看看。”小耵笑著問：“是不是來找己已巳？”老耿說：“阿拉三個人在同一崗位上，可還未見過面。小吳在今天我下班時，來約我與己已巳見見面。”小吳則說：“來貴方寶地拜訪拜訪阿拉領導—己已巳組長。”詹偉隸說：“伊在東頭大間里，要不要叫伊出來？”老耿說：“不用，不用，阿拉進去看看伊就是了。”小吳則說：“詹科長，那里廂有沒有秘密，能不能進去？”小耵笑著說：“老吳（小耵年齡比他小）說笑話，工場間有什么秘密？”小吳一本正經地說：“有的單位，有保密車間，未經允許是下能進入的。”詹偉隸馬上說：“我們嘸啥要保密的，暢通無阻，請吧。”他們走到東頭大屋門口，看到我們熱熱鬧鬧、愉愉快快地干著活，被這氣氛鎮住了。但曉盈很快發現了他倆，就大聲喊：“己已巳，儂搭班來尋儂了。”我朝外一看，馬上出來，與他倆握手。三人碰頭，一番寒暄后，有老耿（與我同齡，也屬虎）開口：“老己，我們這樣排班，自己吃虧了，事實上，我們做了六天，只有休一天，國家規定是做五天休二天的。”小吳接著也說：“我們這個虧吃得大了。上頭想出這個辦法是明的吃吃阿拉，真是老刮皮啦娘舅。儂是阿拉組長，理應去搭上頭講講。”我想：他們說的‘似’有理，但也要看看形勢，若不讓你來干總值班，直接讓內退，經濟上就有損失了呀。于是我說：“我不是不曉得這個情況，待有機會，我們一起去與領導談談，怎么樣？”老耿說：“只要有機會碰著人保科長，支部書記也好，我會對席拉（即他們）講講的。”小吳卻說：“組長去講，比阿拉講有力道。”我想：上頭不會不曉得這個情況。在上月十九日，人保科長與支書同我談話時就說過：暫時先由你們三人這樣干著，以后根據公司發展情況（指做房地產）可能還要擴充編制，補充人員。這些話在要他倆做總值班時，想來不會不談及。于是我說：“我們三人還是第一次碰面。謝謝兩位來看看我。老耿今天是第二個值班做出了。”邊說邊請他們到對面聽音間（只有外國人，一人戴著耳機在聽光盤公司的碟片）坐了。老耿說：儂忙來些，我就直說：我們做二個班，事實上就干了三天的活，二十四小時末，所以這事要講清楚。”小吳馬上接口：“儂是阿拉組長，理應維護阿拉的權益。”我想：這怎么說，我們值班在下半夜是可以睡一會的，別看睡的時間不多，可白天就有精神多了。又一想：他們相約而來是有備而來。我就笑著說：“我也想過這個情況，以后在有機會時，向領導說說看，不過我們還是要一心一意地做好值班工作，有了成績說話也硬氣些。不過，我們的工作與做長日班和做三班制的工人、干部有所不同，晚上是可以睡一會的，不是？”老耿說：“儂講的也是事實，只是總感到有點吃虧。”小吳說：“不能這樣說。我們上班能睡一會，這是中層干部當總值班時留下的規矩。我們干了這工作，自然該這樣的。”我看了老耿一眼，老耿在思考我和小吳的話。我對小吳說：“以后有機會與科里談，只是我們先不要斤斤計較，認真工作，好嗎？”老耿說：“聽組長的話，我們的工作確實比較自由。”小吳有點不高興：“那不去說，我去說，最多不干總值班就是了。”我勸了句：“小吳，你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干就得下崗，內退，經濟上不要受影響，何苦呢？”老耿說：“組長說了，以后有機會時向領導說，這是辦法。我們現在一本正經去向領導提出，領導怕也接受不了。他們若鬧了，真要我們下崗內退的話，我們要吃大虧了。”小吳還說：“哪怕下崗，我不怕，我去講。”這時，曉盈依著門框說了句：“儂有這個膽嗎？”我想這個曉盈什么時候來聽我們說話的？我看小吳仍是氣呼呼的，卻不響了。我就拍了下他的膝蓋：“兄弟，心平衡些，干著再說。”老耿也說：“聽己已巳的”隨即站了起來。我送他們走過長廊，到五層樓的電梯門口，待電梯來了，與他們揮手，電梯門關下去了，我才走回去。看到曉盈、小耵、詹偉隸，還有陳婧，正議論那倆人。小耵在我走到面前時伸出右手豎著的大拇指：“你做得好，說得對。”陳馬上說：“伊拉勿想想，啥人上班好睏覺的，再說第二輪上二天班后，有三個白天好休息了，還不知足。”我在想：小耵和人保科支書都是黨委委員，今天的事會不會通到上頭去。心里有點忐忑。
四月份的一個晚上，我值班，快九點時我去洋樓前的北大門門房間，準備巡查，門房間里很熱鬧，其中一位家在宛平南路宿舍里的人看到我就說：“那總值班老適意的，天天有空，值班也沒啥事，看書、看電視，還可搓麻將。”我馬上問：“你什么時候看到總值班室里搓麻將了？”那人說：“搓麻將當然不會在總值班室，那地兒也太小，兩張床一放，只有個屁股轉身的地兒。那總值班里就有人到阿拉新村里劉副科長家搓麻將的？”我飛速地一想，只會是小吳。因老耿家離公司很遠，年歲也大了，不可能天天趕到劉副科長家來搓麻將的。那人看我不響，又說：“你要不信，現在跟我去，那個小吳保證在劉副科長家。”我想果然是他，但我對那人說：“現在我要跟門衛師傅去查夜。再說，我們上班時間除非公司里的人在外遇事必須要去處理的外，是不能外出的。”那人說：“聽人說儂做事認真，倒名不虛傳。”門衛人員一致（前門有三位）肯定：“老己確實如此，這是幾個月下來，我們看在眼里的。”那人又說：“儂的兵，人家是要找靠山。小吳常在劉副科長家喝酒吃飯打麻將。儂啊，小心位置。”我大笑了：“一個組長，當不當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人說：“儂是夜間經理的組長，位份不低的。”“算了，捧得高、摔得低。”我說了就與當晚上活動崗的門衛師傅一起查夜去了。路上，門衛師傅告訴我：“那人說得不錯的。
有天我們夜班，等到三點半，不見小吳來帶我們查夜，只好打電話上去，還是印刷間那小伙子接的，過了好一會，小吳才瞌充懵懂地走來。”“噢，真有此事，那得與他談談了。他與劉副科長的友情我們管不著，這影響工作，總不對吧。再說，劉副科長應督促我們好好工作呀，可怎么的—”門衛師傅說：“己師傅，現在有多少人像儂一樣不混呀。上頭的人，特別是那些新提拔上來的干部，大多是干部子弟，他們對公司并沒有做出過什么貢獻，可一到崗位上，工資上去了，還混吃、混喝。你在值班室看不到，你去問問日夜漁港由那制片間過去的人看，那些人是不是經常去吃，吃起來不醉不休的。這吃喝的錢都在公司報銷，這天下是他們的了。像阿拉看在眼里，雖不羨慕，心卻冷了，誰還愿認真工作。還有比這更差勁的。你知道嗎，原財務科的副科長，他九0年開始代表公司去抄股，現在辭職了，自己到證券公司進了大戶室，自己抄股了，可他的錢從哪里來的？劉尨退休前，讓他把公司投資的錢如數還來了，那得利的部份被他卷走了，公司養肥了一條狼。”這一次的查夜，我被打開了眼界，看到了改革開放中的陰暗面。心里不禁想：黨啊，黨，難道改弦易轍了？不過回到值班室，靜下心來，還是覺得，世事不管怎么變，老老實實做人，認認真真工作總不會錯。對小吳還是應提醒他，不能任其發展。于是，我先與老耿聊了聊。老耿直撥地告訴我：“我早曉得了。現在這個社會，不是你、我這樣的人所能看懂的。你會去與劉副科長套近乎嗎？”我想了想說：“我們不在一個崗位上，可以不管。在一個崗位上不提醒他，是我們的錯。我想法與他談一次，能改便罷，不改則向科長、書記匯報，請他們干預。”老耿說：“你試試，我支持。”好在我在公司的時間多。我是這樣安排的：如這晚上是第一值班夜，上午我在詹偉隸處與曉盈外國人等一起干，下午回家睡個午覺，吃了夜飯，五點多就又到公司，往往是他（她）們還在加班，于是我幫一會，六點到值班室。一夜下來，因下半夜能睡一會，第二天六點后再上去，幫著做準備工作，再干一會，等人們到了，我才回家。
第二個值班后，這天就與曉盈她們一起干。所以我有時間去小吳在公司里的家。第一次去，他愛人說出去了。第二次我一早去，看他愛人在做早飯。一問，他在，我就進屋，他先聽到我的說話聲，我進屋，他就披衣坐起來，我讓他別下床：“我來，只說二句話。”他馬上對我說：“我曉得了，有人咬不得我，說我上班搓麻將。那是瞎三話四。上班哪能好搓麻將？儂勿要聽伊拉，相信我。我好歹是個工程師，這點頭腦是有的。”他的信誓旦旦，我只能說：“儂有則改之，無則嘉勉。”不久，前次對我說過公司內情況的那個門衛師傅又告訴我，小吳在他們面前發彪說：“以后啥人再在己已巳面前說我什么的，別怪我不客氣了。”我想：這個小吳四十五、六的年紀，還是本科畢業的，怎這么不懂事理？我與老耿說了。老耿說：“不只如此，他與睡那鋪的年青人也吵過一次了。那年青人倒說你真不容易，工作認真。”我問老耿怎么辦。老耿說：“不向領導匯報吧，出了事，反說我們包庇他。還是向領導反映一下為好，至少將來萬一有事，我們沒關系了。我搭儂一道去好了。”我們先打電話到人保科，問明小劉副科長在不在，回說不在。我們報了姓名說要找科長和支部書記。電話馬上轉到科長手上，一聽我們有事想找他們，科長回：“好的，請上來。”一到科里，那位支部書記（女）也已在了。他們熱情地與我們握手，支書還給倒了茶、讓坐的。我就開門見山將情況說了，老耿補充：“根子在劉副科長身上。”科長與支書對了眼，似有為難。我馬上說：“我們想開個小組會，請兩位領導出席，對小吳作個幫助。”二位領導一聽這話，又對了下眼，支書先表態：“這可以。”科長也表態：“好的。”于是商定日子，定在老耿做出第二個值班日后的早晨八點。由我通知小吳，但我又提出一個意見：“希望小劉副科長回避。科長聽后說了二個字“這個”眼光就向著支書，支書她低了頭想了想，依舊是：“這可以。”開會那個上午，二位領導對我們三人一視同仁，熱情有加，小劉副科長在門外對我們一笑，向二位領導講了句：“我去局里開聯防會了。”我輕聲問支書：“是去公安局？”她笑著點了點頭，說：“每月一次的例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