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當他離開Stark的時候Bucky正站在他的帳篷外，手中的盾提醒著他發生的一切，耳邊似乎還有子彈呼呼飛過的聲音。他可能搞砸了和Peggy的事。他希望一個道歉能讓他們和好，或者是一次瀕死的經歷。Steve覺得他們應該不會缺瀕死經驗，至少在接下來的幾周不會。

Bucky笑了，笑容柔軟，幾乎有些害羞，在Steve之后鉆進了帳篷里，蜷坐在地上。過了一會兒，Steve坐到了他的身邊，拉近他們的距離直到雙膝相碰。Steve的體格變成原來的三倍之后他們不用像以前那樣移動那么多就能挨得很近。在HYDRA挨餓受折磨之后，Bucky變瘦小了，但他還是那個Bucky。

“你現在該跟醫生待在一塊兒?！?/p>

Bucky笑著聳了聳肩?！八麄冋也怀鑫矣惺裁疵?，至少用他們的技術做不到。我覺得就好像有什么東西鉆進了我的身體，把所有的東西都撕碎了然后又把它們放回到錯誤的地方，但顯然我沒事兒，所以我就在這兒了，你別想甩掉我。”

他將Bucky拉入一個緊緊的，急切的懷抱中，用力之大讓他覺得Bucky就要碎在自己懷中了。Steve還沒適應現在的身體，還沒。他的手臂太過強壯，腿太長，感覺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遠離自己。但他從未像當抱著Bucky的時候這樣感到身體與自己是如此疏離。Bucky從未比他瘦小過。

“我被嚇壞了，”Steve輕聲承認，對著Bucky的頭發喃語，而在以前，他只能夠到Bucky的肩膀。

“你，嚇壞了？真希望我當時在場?，F在你有了可以和你的勇氣相匹配的身體了。我還是不明白你的身體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Steve沖Bucky聳了聳肩?！拔易约阂膊惶宄?。在我能問清楚原理之前讓我變成的這樣的醫生就被殺了。我只是變得更大，更強了。我還是那個Steve Rogers，我保證?！?/p>

Bucky放聲大笑，笑聲聽起來就像每當Steve為小事多愁善感的時候，或當Steve鼻青臉腫卻帶著燦爛的笑容回家的時候，他的笑聲那樣。這聽起來像Bucky，但有地方不對。笑聲中有些空洞，聽起來像是悲傷。

Steve沒去問，但Bucky一定很疼。當他們逃離倉庫的時候Bucky幾乎走不動，而即便Bucky在整個過程中只靠在了Steve身上幾次，但他仍是有些不對勁。

“我知道。只有Steve Rogers才會蠢到嘗試去跳那么遠的距離。不同的是你現在真能跳那么遠了，”Bucky開著玩笑，肘擊他的肚子。

“Well，要是說到愚蠢的話，只有Bucky Barnes會蠢到不在我說離開之后離開，所以我知道他們還沒把你弄得那么混亂，”Steve說著，盡管想起那一切讓他很不舒服。Bucky聞言又笑了，一樣真實卻疼痛的笑聲。Bucky看起來并不介意，所以他沒再說什么了，即便他覺得他應該說些什么。

“All right，all right，fairenough。所以，傳言是真的嗎？Agent Carter真的向你開槍了？”

Steve推了Bucky一下，低聲呻吟?！跋⒃趺磦鞯眠@么快？”

Bucky又靠回到地面上，把半個身子壓在了Steve的睡袋上，即便帳篷對他們兩個人來說太小了。他的笑容慵懶，棱角溫柔，就在那一刻，Steve第一次想家了。不是想念New York，并不真是，而是某個夏日里他們的公寓，或是Bucky那似乎永遠不會徹底消失的笑容。

“中學只是軍隊的預熱罷了，Rogers，你現在應該知道了。So,?她怎么樣？你喜歡她嗎？”Bucky問道，用手肘頂了頂對方的身側。

“Yeah，她很好，”Steve承認，他不想進行這種對話，但他又不想Bucky離開。上次他們在一起的時候，Bucky并沒說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到底算什么，但Bucky也沒絕沒用他不想Steve看向其他任何人的方式吻他，所以Steve不知道該怎么做。

“你覺得你可能愛上她嗎？”Bucky問。

“嗯。也許吧。很有可能。”

“Good。我是說，我想維護下你的名譽，和她談談，確保她不是因為你的新身體才喜歡你，但我想她會揍我一頓，尤其是當我是這種狀態的時候，”Bucky拉長音調說，笑容就像他沒才在實驗室里被折磨，被撕碎。

Steve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不知道Bucky在傳遞什么信號，或者他到底有沒有傳遞信號。Steve能看出來他只是為Steve找到合適的人而真心高興。但還有些別的東西，一些即便當他們還是在Bucky床上練習親吻的孩子的時候，Steve就說不清的東西。

“她不是你，”他開了口。

Bucky哼了一聲?！癢ell，yeah，我現在腦子一團亂，但還沒亂到看不出這個。”

Steve猛地吸了口氣，聲音變得憤怒?！拔也皇沁@個意思。”

放在以前，Bucky會繼續開玩笑，繞開話題，但他只是肩膀下垂，閉上雙眼，依舊躺在帳篷里，占據太多位置，剩下的空間根本塞不下變得強壯的Steve。

“我知道?！?/p>

Steve嘆了口氣，把Bucky推到一邊，讓Bucky坐起來，這樣他們能都塞進這個帳篷里了。Bucky看起來還好，起碼是身體上，而且向他們保證他已經可以參加任務了。Steve相信他，真的相信，但他不知道Bucky沒事兒的表面之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對。他從沒見過不繞開話題的Bucky。

他不太清楚自己想說什么，更確切的說，他不知道該怎么說。他腦中全是關于他和Bucky的想法，關于他們本可以有什么，關于他本可以愛Bucky。關于他實際上做的事。但他不知道怎么組織語言才能聽起來對，或者有道理，或者至少不瘋狂。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血清改變了很多事，但沒能改變這點，Steve還是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對Bucky的感覺以及該怎樣表達才能不搞砸。

“So，你說你被嚇壞了？”Bucky問道，用他標志性的玩笑語氣打破了緊張氣氛。在以前，這會讓Steve沮喪，但他現在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說，所以這次他順著Bucky的話說下去。

“是啊。我聽他們說你已經被認定死亡，然后我—我就慌了。要是Peggy沒讓Stark開飛機把我送到那兒，我會一路走到澳大利亞的。我很高興Peggy這么做了，否則的話你可能就—”

接下來的話他說不出口，Bucky在他身邊輕哼，表示他也不用再說了，他明白的。Steve不用再解釋了。

“我從沒見你驚慌過，真希望有人拍照了，”Bucky嬉笑著。

“我現在依舊嚇得不輕，你帶相機了嗎？”他問，總算開了口。

他沒能組織好語言。他起了個錯頭，或者他根本沒起頭，但他知道現在他是不可能做對什么事的。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但他得說些什么。他得做個了結。如果他們都不說的話，他們永遠不會有機會。Steve會和Peggy在一起而Bucky會找到一個女孩兒，然后他們會在余生中不斷去想那些本可以發生的事。

“你現在在怕什么？”Bucky問，將他們距離拉得很近。他靠在Steve的肩上?！癢ow，你真他媽的大啊。我之前不覺得我會喜歡這個，回來的路上我都在試著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但能有個肩膀依靠的確不錯?！?/p>

“這個，”Steve坦白，“這個讓我害怕。”

Bucky猶豫了，但他沒回應。他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著Steve變得有多大，還有Bucky依舊能看見縮在這具身體里的那個小小的Steve，還有Steve終于得到了配得上他的身體，還有他很高興Steve的身體不會再和他的大腦作對。Steve不確定自己對Bucky的輕描淡寫是高興還是憤怒。

“因為，”他終于打斷了Bucky，聲音猶豫不決，小得不像是從這龐大的身軀中發出來的一樣，“我可能愛上Peggy，但我已經愛上你了。而這嚇到我了。”

Bucky正說著適應Steve的新身體有多不容易，他哽住了，目光呆滯，下巴僵住，嘴巴還張開著。帳篷里已經黑了，外面的光亮照著Bucky刷一下變白的臉。

“我沒吻過很多人，而你也沒和很多人接吻超過一次。但是Buck，三次啊。我們吻了整整三次而且最后一次—”

“四次，”Bucky打斷了他。

Steve驚呆了，既是因為Bucky說話的內容也是因為Bucky竟然在他停下之前就開口的這件事。他過了一分鐘才從“Bucky真的在這段對話中發表意見”這件事中中緩過勁來。這不在他的計劃中，他本不準備坦白，但如果他有的話，他會押上一切賭Bucky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我把我們的初吻算作一次，”Steve解釋，緩慢而小心，看著帳篷的門簾，想著在Bucky退縮之前他們的對話能進行到哪里。

“嗯。我也是。所以是第一次，你生病的時候一次，酒吧里那次，還有我要離開前的一次。四次，Rogers，四次，”Bucky說著，聲音因苦澀而沉重。

這給了Steve出其不意的一擊，就像是一塊磚頭砸上他的頭。如果他再脆弱一些的話他會昏過去。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是說那個他不記得的吻，還是那個Bucky撒謊說他不記得的吻。他該怎么說才能不讓Bucky在他弄清楚之前退縮？

“你記得酒吧那次？”他聽見有人在說話，而且肯定是他自己，因為這聲音在他的喉嚨中顫抖著。

Bucky聲音中帶著怒氣?！拔耶斎挥浀?。”

“What—那你當時為什么什么都不說？”

Steve只覺得天旋地轉。只過了一分鐘，事情就更亂了，而一分鐘前事情就夠糟的了。他宣布了對自己最好朋友不死的愛，并且完全不確定Bucky到底是友好還是或許也愛著他。他之前覺得也許是后者，但這個？這只讓他更加困惑了。

Bucky移開視線，轉為盯著自己的大腿，手在腿旁緊握成拳。他緩緩移動到一邊以拉開他們的距離。他眨了眨眼，在昏暗的光線下，Steve幾乎看不清他。只有Bucky眼中閃爍的微光讓Steve知道他還睜著眼。

“那個人，you know，當我們在—well，的時候進到洗手間的男人，讓我恢復了理智。我想要...但我不能那樣做。你可不想貼上同性戀的標簽活下去，”Bucky堅稱，始終不看向Steve。“假裝那沒發生要容易些?！?/p>

對誰容易些？Steve幾乎吼出來，因為在酒吧之吻和沙發之吻之間的時間以及此處此刻對他來說都不容易。對Bucky肯定也不容易，不可能容易，Bucky說的話說明這肯定沒讓一切容易一些。因為他說他像Steve一樣想要做。

“你當時想要做什么？”但他只是喃語，伸出手繞住Bucky的脖子。

他驚奇于Bucky看起來如此小，“小”可不是他會用來形容Bucky的詞，以前不是。Steve的手輕輕覆蓋著Bucky的脖子和后腦，輕到如果Bucky想的話，他可以把Steve的手抖掉，而Bucky看起來就好像如果Steve用力過大的話就會碎掉一樣。他把動作放得更輕，手指穿過Bucky的頭發。

Bucky閉上雙眼，低沉平穩地低哼著，進一步沉溺于Steve的撫摸。有那么一分鐘，Steve覺得他不會回答了，因為Bucky一直閉著眼，嘴唇微啟，隨著Steve的撫摸小口地呼吸。

“我想帶你回家然后把你操碎，”他低聲說，聲音顫抖，但言語堅定?！拔蚁胗|摸你的全身。我想要你將手插在我頭發中，在我口中高潮?！?/p>

Steve埋在Bucky頭發中的手指僵住了，他用力有些大，讓Bucky驚訝地睜開了眼。帳篷里感覺比一分鐘前要熱得多，即便外面天寒地凍，而Steve完全感覺不到寒冷。

他清楚地感覺到他們有多么貼近，即便Bucky努力拉開他們的距離。他們的膝蓋近在咫尺，他們的肩膀依舊緊貼，即便Bucky靠向一邊。他的手緊緊抓著Bucky的頭發，而他知道他該放手，道歉，但他只是抓得更緊，讓Bucky的嘴張得更開。

而Bucky看向他的方式，眼睛睜大，眼神真誠，比它們曾經要真誠，嚇到了Steve。他不知道該做什么，說什么。

“我生病的那次是怎么回事？”他發現自己開了口。

Bucky掙脫了他的手，靠得更遠了，他聳聳肩?！澳惝敃r狀態糟透了。病得很重，幾乎要死了。就在我喂你吃了藥之后。你吻了我，嚇了我一跳。你很擅長這個，讓我驚訝。

Steve低頭看向自己的大腿?！澳惝敃r為什么不告訴我？”

Bucky哼了一聲，聲音中帶著笑意?！罢f什么？Hey，Steve，buddy，你發燒的時候把舌頭伸進了我的喉嚨，我知道你不記得了，但你想再來一次嗎？”

“我會說想的。”

“我知道，那就是問題所在，Steve。你不該想的，”他說，聲音沙啞，比以往聽起來都要悲傷。

“這和別人沒關系，Bucky?！?/p>

現下充斥在帳篷里的笑聲并不像上一個那樣甜蜜且真實。它像最尖的刀刺進一個沒法包扎的部位，而且越刺越深。它聽起來那么痛，那么迷茫，他想將Bucky拉近，讓他忘記其他人的想法。

“我在你離開前那晚吻了你，想知道你是否和我有著相同的感覺。我當時沒能得到答案。我現在比當時更疑惑了，”Steve承認，又看向Bucky。

外面越來越黑了，Bucky的臉也越發模糊，但照在Bucky皮膚上的光亮正好足夠讓那把刀刺下去，讓那無法忍受的痛苦暴露在外，而Steve明白身體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超過身體疼痛的是你準備承受疼痛的心理準備，而這種心理準備很少有用，因為Steve痛苦，Bucky痛苦但本來沒人應該痛苦的，不是嗎？

“如果你不知道我對你的感覺的話，你就是個傻瓜，”Bucky嘟囔著。

“那我就是個傻瓜。告訴我，Buck，告訴我。求你了，”他懇求著，聲音小到如果Bucky沒在等待他的回答的話就不可能聽見。

Bucky轉向他，直直地看進Steve的眼中。有些事物要得到已為時已晚，從多年前就是如此，但Steve意識到Bucky沒法對著他的臉說謊。他總得轉移視線，繞過他的肩膀或看向他的大腿。轉移視線。

“我愛你，高興了吧？”Bucky低吼，話一出口便立刻看向一邊。

“Yeah。”

Steve靠近Bucky，雙臂纏繞著他的脖頸和腰，用力將Bucky拉近。Bucky沒有抵抗。他在Steve的擁抱中放松了，任由Steve將自己拉向他。直到Steve吻上他之前他都閉著眼，然后他終于放開了。

他們親吻，這和他們之前的吻全都不一樣。他們雙唇相抵，感覺像是他們第一次同步了，意見一致了。他們不是為了教Steve而吻，不是在其中一人燒得神志不清或者在酒吧洗手間里或是為了說再見而吻。他們親吻的方式就像是Steve所希望的他們能在余生中所做的那樣。四肢交纏，毫無章法，而且只有他們，全是他們。

Steve不確定自己的手正放在哪兒，但知道Bucky的雙手扶著他的脖子，以往一再推開他的雙手如今正將他拉得更近。Bucky嘗起來像石灰碎屑，但他的舌頭上依舊有巧克力的甜味逗留，Steve不禁好奇Bucky為了巧克力得花掉多少錢。

他們忘了時間，慵懶地吻著，沒急著要更多，但更多就在那兒，等著他們。Bucky的堅硬已經抵著Steve不知道多長時間了，而他只想要伸向他們兩人之間然后—當Steve的手開始向下游離時Bucky推開了他。帳篷內現在一片漆黑，而如果他無法感覺到Bucky還如此緊密地圍繞在他的身邊，他也就無法了解為什么他們之間的聯系正在消失，接著他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Bucky在Steve脖子邊猛地吸氣，他垂下頭，前額抵上Steve的胸膛。

“Buck—”Steve低語，嘴唇親吻著Bucky的頭發

“我也想。真的。但我們得先活過這些自殺任務，好嗎？”Bucky請求著，聲音顫抖，嘴唇擦過Steve的胸膛，隔著衣物Steve幾乎感覺不到，但他專注于這感覺。

Steve的雙手催著他將Bucky推倒，親吻他，撫摸他的全身，求他放開自我讓他們能真的擁有一次，但他阻止了自己。他明白。Bucky現在不想做，而這就像從他胸口中挖去了一塊，讓他幾乎沒法呼吸，但他明白。

“好?！?/p>

出乎Steve的意料，Bucky仰起頭，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就好像他們不是在說他們可能會死掉一樣。他看起來不可思議得放松和真誠。

“我保證我們會好好談談的，我保證，”Bucky嘟囔著，緊盯著Steve的雙眼，而有史以來第一次，Steve知道Bucky說的是真話。

“我會等你的?！?/p>

“Good。千萬別在我之前就命喪戰場了?！?/p>

Steve大笑，他胸中被挖空的那一塊隱隱作痛，但他停不下來，笑聲從他唇中溜出，讓他覺得天旋地轉。

“你也是，”他笑著說，Bucky沖著他的肩膀就是一拳，但他也在笑。

沒人注意，沒人在乎，那晚Bucky留在Steve的帳篷里，或是Bucky半夜因為太冷而不得不跑回自己的帳篷里又拿了一個睡袋。沒人注意到Steve有什么不同直到一切都晚了。

他本該知道這一切美好得那么不真實。七十年過去了，他還會夢到Bucky墜落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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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所在的人行道的位置，孩子們開始跑出家門，試著在滾燙的馬路上煎蛋。Steve和Sam汗濕透了全身，他們在一個街道前停了車，一路飛奔至此，他們都很想喝水，但Steve的雙眼正注視著其他。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做到在一個地方住了那么久，然后還能指錯路。我知道已經過去70年，man，而且New York是變了那么一點，但是—噢，他剪了頭發，”Sam評論著，順著Steve的目光看去。Steve從未有過靈魂出竅的經歷，他也不相信這種故事，但Steve現在懂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還在這里，但他已經感覺不到了。他能聽見Sam問他是否還好，但他不是很懂好是指的什么。

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臂，用力握著，將他猛地拉回現實?！癝teve，拜託，呼吸?！?/p>

他眼前的畫面難以置信，難以理解。Bucky就在那兒，天氣如此炎熱他卻穿著厚夾克，蜷成一團。他靠著的公寓樓就是他們當初的家所在的地方，在Steve終于鼓足勇氣搬家而Bucky找到了一個能養活他們兩個的工作之后他們搬進的家。樓被重建了，但那結構就是他們家的樣子。Bucky的頭發剪短了，但不至于太短，他蓄起了胡子。他直直地盯著Steve和Sam，蜷得更用力了，但他依舊沒逃跑，所以Steve把這當做是個好信號。

“他在這么熱的天穿夾克，我想他還沒恢復清醒，”Sam開著玩笑，Steve哼了一聲，盡管他并不想，但他終于恢復了呼吸。

“他看起來很好，”Steve低喃自語。

Sam盯著Steve，但同時沒放松看著Bucky的視線。"是呀，我猜，如果有人被改造成強化機器人可以算是‘很好’的話.?你想讓我跟你一起去嗎?"Sam問，聲音變得嚴肅，四下觀察著，似乎在定位Bucky可能的逃跑路線。

他每多看一秒，Bucky就看起來更渺小了，也更像是要逃跑，所以在他充分意識到答案是什么之前他搖了搖頭。

“沒事的，”Steve堅持，聽起來比他自己感覺得要自信。

Sam沒買他的賬，但也沒再說什么?！癋ine，我在旁邊看著。可要是他掏出把刀，我就帶我們倆飛走，行嗎？”

Steve哼了一聲表示同意，希望他投給Sam的表情能表達任何人都可能堅持不到現在，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幫我或者至少謝謝。Sam翻了個白眼，推了他一把，所以至少有一部分已經傳達給Sam了。

他又變回了那個瘦小的Steve，不到90磅，一旦呼吸過猛肺就像是要罷工一樣。他不覺得自己是在走向一場戰斗，因為他從未害怕過戰斗。這次，他覺得被撕裂，一切暴露無遺，就像當初每當在Bucky身邊時的那樣，即便他一向掩飾地很好。他的步伐過小，他的雙手能不顫抖只是因為它們正緊握成拳。

而Bucky在微笑。笑容微弱，一點也不像他曾經的笑容那樣活潑而無拘無束，但他在笑。Steve希望他能大聲告訴Sam他可以收回翅膀，以及他希望車里的空間足夠把他們仨都載回去，以及這是Bucky,但Steve只感覺自己也露出了笑容。

“你可真不好找，”他述說著，聲音小心卻帶著玩笑意味。

Bucky緊繃的身體放松了，軟軟地貼著墻壁。靠近些，Steve才發現Bucky熱得不輕，以及那件夾克讓情況糟了多少。他的發尖掛滿了汗珠，臉和脖子上覆著一層薄汗，汗水沿著夾克的領口向下流。

“Right,?說得好像是你找到我一樣，”Bucky嘲笑道?！蹦隳苤牢以谀膬褐皇且驗槲蚁胱屇阒??！?/p>

“Hey，要是再給我一周，我想我能找得到你的，”Steve反駁，努力不去想Bucky想要被找到這個事實，以及他已經準備好被找到。

Bucky挑起眉毛。“你是說Stark能找到我?！?/p>

“我也有幫忙！”

“你當然有，buddy。”

Steve本想靠著公寓的墻壁，但它太燙了，他只得抽身。他想要在不讓Bucky逃跑以及不被燙成二級燙傷的前提下盡可能地離他近些。Bucky的嘴唇彎出微笑的弧度，聽到Steve被燙到后的輕呼后發出像是被嗆到的笑聲。

Steve瞇上雙眼，但卻沒法繼續下去，因為他的心在胸中膨脹，幾乎要沖破他的喉嚨。調笑，這沒完沒了的調笑，這輕快活潑的聲音，他吐出buddy這個詞的方式，有點居高臨下的意味卻帶著贊賞。這都是Bucky獨有的。

“你看起來就要熱暈了，脫掉你的夾克，”Steve說，看著他領口汗濕的痕跡。Bucky不自在地移動著。

“你知道我不能?！?/p>

“為什么？高溫會讓你的手臂...出故障嗎？”他問，言語生硬，而且遠比他想要的要奇怪。

Bucky翻了個白眼?！拔也恢?，他們只讓我在冬季出來，記得嗎？”

恐懼穿透了Steve的身體，在他能意識到Bucky是在刺激他，或者至少，他是想要逼Steve做出反應之前。Bucky彎下腰，放聲大笑，笑得歇斯底里，但他在笑，而這是Steve曾以為他再也聽不到的聲音。

在Steve走向Bucky之后Sam一直觀察著情況，他一下把雙手高舉到空中，接著又把臉埋進手里。Steve也得跟著笑出來，因為那就像是個總結，而Bucky還在他身邊笑著。Bucky過了好一陣兒才直起腰來，比他應該的時間要長得多，但Bucky已經有70年沒笑了，所以他給他時間。

“你的表情，天啊。No，這玩意兒可是高科技，怎么會怕熱。它甚至都不會變熱。但它畢竟是個金屬手臂，會嚇著孩子的，以及，you know，其他的人，”Bucky拉長了音調，靠回到墻磚上，綻開了一個更大的笑容，看起來已經記起來該怎么去笑了。

Steve搖了搖頭，試探地往前向Bucky的夾克伸出手，并等著Bucky拍掉他的手。Bucky沒有，但他的眼睛追隨著Steve逐漸靠近他拉鏈的手。他沒在Steve拉開拉鏈或者將夾克脫掉時將Steve推開。他只是不再靠著墻壁，讓夾克從他的肩上滑下，任由它落到地上。

Bucky看起來很好。他的頭發剪得很短，眼中依舊充滿疲憊，而金屬手臂與他身體相連的部分依舊留有可見的傷疤，即便Bucky抬手遮住了它，但Steve從沒見過看起來更好的人了。

“如果有人對它有意見的話，盡管對我提，”Steve宣告，將Bucky的手從肩膀處移開，但沒放開他的手。這是70年來他第一次觸摸Bucky，真正的觸摸。而他不覺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Bucky哼了一聲?！拔业挠⑿?。我有點兒懷念別人欺負你而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了?！?/p>

“我也很懷念這個。當然，除了哮喘發作還有每年的瀕死流感經歷，”Steve開著玩笑，強迫自己不向下看向Bucky沒掙脫他的緊握的手。

Bucky咯咯笑，笑聲低沉，充滿感情，那感情讓Steve的手顫抖即便他努力控制。Bucky向下瞥去，看向他們握在一起，顫抖著的手，不是因為Bucky也在顫抖，而是因為Steve抖得太厲害。

“我沒事，Steve?！彼Z，聲音勉強大到能讓Steve在遠處的交通噪聲和樓上情侶的吵架聲中聽到。“我沒事。我完全不想殺你，或其他任何人。但我可能會殺了你的朋友，如果他不合上嘴的話。

Steve回過頭，看到Sam正像模像樣地模仿瀕死的魚的樣子。他憋住笑，看回Bucky，他還在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臉上帶著一個小小的笑容。

他可以在此刻迷失。站在老地方外，在就要燙傷他后頸的太陽底下汗如雨下，看著汗水順著Bucky的脖子流下，在他的鎖骨間流連，握在一起的手還在顫抖，而最讓他迷失的，是Bucky的笑容。

“So,看起來我們都活過來了?！?/p>

Steve顛了一下，努力去記起除了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以外的世界?！笆裁?？”

Bucky一個目光投向了他.?“我們都從自殺任務中挺過來了?！?/p>

在那個瞬間對他來說太深而無法到達，但確實存在的他內心的某個地方知道Bucky在說什么。但大體上，因為他在新生活的大部分時間里都試圖用悲傷以及和他們以前的沒什么太大區別的新戰斗的記憶來埋葬那場戰爭的記憶，他疑惑了。

“Yeah，我們挺過來了。我是說，我們并不是以完全一樣的方式活下來的，而這些不同的方式對我們的未來有了不同的影響，我花了大把時間努力跟上70年的差距，而你有了一個金屬手臂，但嚴格來講，就這個詞的字面意思來說，我們活下來了?！盨teve喋喋不休，努力想停止自己的思緒，尤其是他本不想提到卻又不斷提到的金屬手臂的部分。

Bucky笑了。“你說得太多了?！?/p>

“抱歉?！?/p>

“沒事，這說明我們還沒變，沒變那么多?！?/p>

“我想也是，”Steve的焦慮在他回以Bucky笑容時褪去。

“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身體，明顯增多的殺人數量，”Bucky列舉著，在Steve退縮時笑了出來，“但你還是Steve而且，well...”

“Yeah？”

“我還是Bucky，”他說道，笑容柔軟而害羞，但依舊是Bucky。

他向下看向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他們中的一個轉換了姿勢好讓他們十指相扣，像他們從未做過的那樣。他快速地眨眼，清了清嗓子。當Bucky沖著他大笑，他沒像他應該的那樣無視這個笑，因為他本以為自己再也聽不到這笑聲，而他想要像他本應該的那樣吞下這個笑聲。

“別哭。你哭了我們的對話怎么辦。就像我說的，我們活下來了，”Bucky重復著，聲音有些顫抖。

Steve又清了清嗓子，看著Bucky的眼睛?！笆前?，所以呢？”

“我保證過我們會好好談談的?！?/p>

Steve羞于承認他用了一分鐘才明白Bucky說了什么。但畢竟，70年過去了，而在Bucky掉下火車之后，他上一次看見Bucky的時候，他想要殺了Steve。而且，在看著Bucky死去之后，直到他也踏上了相似的命途之前他并沒有多少時間去想這件事。

他松開了Bucky的手，他自己的手也落在了身側，抖得比之前都要厲害。能讓Bucky記起來的，能讓Bucky不再躲藏的，一定就是這個了。

“就我記得的，我沒違背過多少諾言，”Bucky繼續說，音調拉得很長，但他的眼神每過幾秒就會看向一邊?！俺瞬凰赖哪莻€，我想?！?/p>

“你還...想談這個嗎？”Steve問道，緩慢而小心。

Bucky甩給他一個他見過無數次的表情，而Steve終于了解了這表情所隱含的意義，在這么多年之后。和你有時候就是個傻瓜捆綁在一起的，緊密聯系著的是深深的喜愛。

“你說過你會等我的。今天我的記憶竟然比你還好，”Bucky開著玩笑，而Steve對著空氣噗的發出一聲長而歡快的笑聲。

“所以，你讓我找到你是為了談這個嗎？”他問，笑容過大以至于他的臉頰作痛，脖子緊繃。

Bucky聳了聳一邊的肩膀，眼睛依舊看向別處?！耙膊蝗?。我讓你找到我是為了做這個?！?/p>

Steve聽到了Bucky的話，但在他能充分理解之前，Bucky將他按在幾乎讓他痛呼出聲的滾燙的墻磚上。Sam在旁邊驚呼，但在Steve能向他揮手示意之前，Bucky吻上了他。

一只手繞上他的脖子，讓他不再靠著墻，但他的肩胛骨依舊像是在火上燒過一般。他該介意的，他應該推開Bucky，回到Stark大廈因為他需要燙傷治療，因為他被一面墻燙傷這種事情史無前例，但Bucky的手正纏著他的脖子而他們的嘴唇緊貼。

Bucky依舊用像證明什么，卻又同時害怕他證明之后會發生的事情的方式吻著他。他依舊會在Steve啃咬他的嘴唇的時候發出同樣細微的，渴望的呻吟，他依舊會在再次吻上Steve之前抽身長吸一口氣，就像他想要用一個吻來彌補他們失去的時間。

Steve伸手向下，緊緊拉住Bucky的金屬手，那只他之前試圖阻止其不停揮動的手，將它攥入掌心，十指交叉。Bucky的皮膚出乎意料得涼，而即便Bucky兩只手都很用力，他也不覺得這會壓碎他。天啊，Steve，Bucky低語，聲音盡數沒入Steve的口中，然后比剛剛還要用力地吻上Steve。

Steve聽見他們中的一個請求，另一個應允，而他已經感覺不到他的肩膀或者上背部或者他正在發熱的任何部位。他只能感覺到他們緊扣在一起的雙手還有Bucky吻著他就好像他們從沒停止過親吻，就像如果他有一件事一直沒忘記的話，那就是怎樣讓Steve在吻中土崩瓦解。

當Bucky終于退后時，他的唇因唾液而光滑，臉頰一半是因為這個吻，一半是因為炎熱的天氣而泛著紅暈，他的笑容大膽，比他能有的最大的笑容還要大。Steve的肩膀恢復知覺的時間終于足夠讓他將它們拉離墻壁，而他們都對著對方笑得喘不過氣來。

“看來我是不可能習慣你他媽這么大只的樣子了，” Bucky說，一只手下滑拍了拍Steve的手臂。

Sam還呆立在他準備沖出去的位置那兒，在Bucky最開始將Steve壓在墻上時就準備將他倆分開。他在聽到這句話后夸張地大叫，顯然是想得極其歪。

“所以你叫他Falcon？”

Sam用來回應的第二個大叫和Bucky臉上那shit-eating的笑容讓Steve笑到跪在地上，打嗝，幾乎哭出來，就像他和Bucky在他們還小的時候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直到Bucky也坐到地上加入他歇斯底里的笑，一只手摟著他的肩膀，將滾燙的呼吸吐在他的頭一側。

“All right，盡情笑吧，等到Stark看到你的金屬手臂之后看看會是誰笑，”Sam威脅著，甚至為了威脅效果還對著他們伸出一根手指。這只是讓他們笑得更厲害了。

Sam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幾乎跟當他發現他脫口而除了什么時同樣的困惑，“我會把車開過來，你們準備一下?！?/p>

回去的路上Bucky全程都靠在Steve身上，因為炎熱而昏昏沉沉，漫無邊際地說著Steve現在有多大，而這讓Sam一直很驚恐。

而Steve在Bucky的絮絮叨叨中睡去，他沒再夢到Bucky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