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抱抱……我……嗎?”
她在彌留之際,用盡了最后的一絲力氣說出這幾個字,眼角的淚晶瑩如同露珠。
他就在她的床邊,看著她瘦成一顆稻草的樣子,眼里說不出的怨懟,責備,憐憫……
終于,她帶著那滴未落下的淚,帶著對這個塵世的眷戀抑或是無奈走了,那最后的要求變成了永遠都實現不了的渴望……
天空還是蔚藍,大地還是無邊。
他輕輕嘆息,一把淚汩汩涌出,伏在她已沒有知覺的身上,久久不肯起身,也許還愛著,也許是恨著……
他的嗚咽中,只有一句話無數遍的重復,“你為啥到死都不承認?……”
如果相信真有上帝的話,他也會和他的孩子開玩笑吧?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每天都會想些什么。
時間是一個鋒利無比的武器,又是一列緩慢到難以忍受的列車。有時候,它將“情”斬斷成思思烈烈疼痛;與此同時,它又承載著這份疼痛慢騰騰的一直向前,最終與能夠感受疼痛的主體一起進入墳墓。
那還是十五年前,她32歲,他35歲,一對本分且恩愛的夫妻,生活和村里其他人一樣的平淡又貧窮,一個兒子不知不覺就在生活的縫隙里慢慢長大到了11歲,還好,時光不曾因為貧窮而黯然失色,他們的日子不冷也不熱,溫度剛剛好。
那個春天遇到少有的大旱,他的臉一天一天也變成了干裂的土地,是皺巴巴的灰色。
好不容易他倆一起把一部分莊稼用一點一滴的井水種出了綠芽,盼著這一年不至于絕產,不至于養不活這個家。她也把心都放在了他的計劃里,畢竟兩人靠在一起的肩膀更有力量。
夏天到了,那些綠油油的莊稼都瘋長著,看上去比每年這個時候的長勢好很多,有了盼頭,幸福就變得近在咫尺了。
雨不停的下,似乎要把整個春天欠下的都一股腦的補回來。
十幾天不停,村里的廣播一遍一遍的喊著讓男人們都去抗洪,就在離家很遠的水庫堤壩上,有了堤口,一旦發生大的決堤,水真的漫過來,這一個村的土地就都被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