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金屬氣息。
在開拓者購物公司亞洲區雄偉的大樓下，有一列長長的隊伍，我就在隊伍中間。我已經在這里排了整整一個下午，此刻已是黃昏。馬上就要輪到我了，來這里的人都是為了等待開拓者公司的檢驗，最終在這里找到一份工作。
我在隊伍里慢慢向前挪，機器人手里的那支黑色金屬掃描槍的細節越來越清晰，我也開始越來越緊張。黃昏里，黑色掃描槍上閃爍著的藍色脈沖信號格外顯眼，被掃描的人需要拿出手機，使掃描槍對準手機上開拓者購物旗下的一個APP二維碼，“叮！”，在掃描成功后的半秒鐘之內，機器人面前的電腦上就會出現一個結果。這個結果是開拓者公司透過強大的數據運算能力，根據你在他們APP上面的瀏覽和購物習慣，為你安排的一個工作崗位——是成為某個領域機器人的一名幫工；還是一無所長，只能走進電池間，成為未來工業的一枚生物電池。人的命運在頃刻之間就能見分曉，我的也一樣。
02
我前面的那個男人正在接受掃描，他結束就到我了。“叮！”掃描槍對準他手機掃描時，他的身體明顯哆嗦了一下，這個細節不易察覺，卻讓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心里為他捏著一把汗。
下午排隊時，他和我聊了很多，他說他非常需要這份工作。
他今年50歲，此前是一名作曲人，但是去年人工智能技術又一次獲得突破，作曲領域也被人工智能攻陷了。“人工智能能夠在五分鐘之內根據客戶需求作出一百首曲子，我能嗎？當然不能！”我清楚記得他說這句話時眼睛里的絕望和無奈。現在，他和其他同事一樣失業了，在這里等待領受新的職業，一家老小還等著他養活。
昨天他得到消息，他最好的兩個作曲的朋友，因為沒有其他特長，已經被開拓者公司分配到了最低等的生物電池崗位，只能靠著微薄的工資過活。生物電池崗位就是將人放在一個類似于21世紀初的健身房當中，里面有各種運動器械樣的設備。通過人在機器上的運動，機器搜集人的生物能，最終為機器人和其他設備輸送能量。
相比于開拓者工業開發的綠色能源供應系統，人類提供的這點能量當然微乎其微，未來集團說，這是該公司向社會長期支持的一點回饋，雖然薪水不高，但是能保證最低的生活水平。
七年前，由于人工智能的精細化發展，作曲人的妻子從教師崗位上下崗，也是在這里接受掃描槍的檢閱。但是很遺憾，由于他妻子被大數據判定為沒有其他特長，只能進入電池間，成為一名生物電池工人。由于長年累月的體力勞動，她的膝關節嚴重受損，現已完全喪失勞動能力，躺在醫院里接受治療。一時間，全家的重擔都放在了這個男人身上。
03
我將目光投向那個男人，他已經掃描完畢，但臉色鐵青。顯然，機器人給他的信息是“生物電池”。我也替他沮喪，但是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懼。他木然向前走著，離開了機器人前面的位子。我呆立在原地，不知是進是退，機器人似乎覺出了什么異樣，將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緩緩轉向我這邊，我緩過神兒來，趕緊向前跨出一步，站到那人騰出的位子上。機器人狐疑地看著我，示意我掏出手機，此時我發現周圍有兩個腰間別著手槍的機器人警察也開始注意我。
我戰戰兢兢地掏出手機，機器人把閃著藍色脈沖燈光的槍口對準手機，“叮！”電腦上顯示: 查無此人！我一下子慌了，“不不不……不可能，怎么會查無此人呢？最起碼也能做一個生物電池吧！”機器人開口了，他說:“先生，您利用我們APP購物的次數為零，這也意味著您此前并未對我公司做出任何貢獻，因此您沒有做生物電池的資格。”機器人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飛快移動，然后抬頭和我說:“先生，在這個城市不可能有人不與我們產生交集，您一定是違反了時空管制條例，從過去穿越到此的時空旅客，現在我們將依照時空管制條例，對您實施拘捕！”
我低頭一看，自己手里拿的盡然是一款按鍵式的諾基亞手機，怪不得他掃不到任何信息，看看周圍，哪還有人用這種老古董。我正納悶兒呢，一直注意我的兩個機器警察看到了掃描機器人的示意，立刻拔出手槍朝我沖過來。我心想，這下完蛋了，生物電池做不成，恐怕小命也難保了。我扔下手機就撒丫子跑了。只聽見后面拉響了長長的警報，我不敢朝后看，只感覺有一堆金屬機器朝我這邊追來。“完蛋了，這下真完蛋了！”我拼命向前跑，企圖擺脫機器警察的追趕，但看樣子已經來不及了。
“啊！”我猛地驚醒，嚇出一身冷汗！看著手中攥著的手機，原來是大夢一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