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僧先生
我有時候會突然羨慕長在路邊的野花,因為每次經過總能看見它在美麗,卻不知道它什么時候綻放,也不知道它什么時候會枯萎,完全不用擔心碰見它的凋零落敗。
這或許就是很多人都想要做一個旅人的原因,可以總是遇見另一個城市的美麗。不用久住,只需淺嘗即止,品嘗到那些美好,在那些壞的事情出現之前又去往另一個城市。
這樣,在路上,在這個過程里,可以只看見美的東西。但歲月是那么無情,時光荏苒后,有著故事的開始,有著萬物的終結。這是生活,也是現實。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管好那些沒有長大的記憶。
當我們穿著校服直到有一天我們穿上西裝去參加別人的婚禮;
當我們組隊結伴沖向學校附近的網吧直到我們現在老實安分的坐在辦公椅上;
當我們在女生宿舍樓下唱歌,彈著五音不準的吉他跟女孩告白直到有一天傍晚買菜回家;
遠行的你帶走了記憶,帶走了遺憾,也帶走了每個人的笑靨如花。
那有沒有人在你即將要離去的時候對你說:“也帶我走吧。”
在大學讀書期間,學校旅游系有一個叫周大福的同學,一輩子的夢想就是周游世界。懷著這個偉大燒錢的愛好,開學第一天他就走遍了學校的所有角落,他得意地和我們說:“以后你們有女朋友不知道去哪里就告訴我,我絕對能告知你這學校哪里環境最隱蔽。”
對此我們親切地喊著周大福的外號:“勘察隊長。”
沿著小路,穿過林子,在學校的后山上有一座白色的水塔,周大福最喜歡的就是在天氣涼爽的時候站在那里俯瞰整個學校。
所以,周大福的女朋友李糖罐總是跟他抱怨說:“自從跟了你后,滿校園的溜達,可累死我了,還好我也瘦了好幾圈,不用去減肥了。”
李糖罐是周大福的女朋友,她的愛好就比較簡單,就是有錢以后吃遍世界各地,這是一個吃貨最真摯的夢想。
所以李糖罐也經常跟周大福說:“旅游的時候一定要把我給帶上,我一定會先將那地方的特色小吃全部找出來列出一個清單,這樣,我們就可以一樣一樣的去吃了。”
滿頭黑線的周大福每當這個遇見這個棘手的狀況,都會帶李糖罐去宿舍樓下的超市,那里一大堆的零食可以暫時控制住李糖罐蠢蠢欲動的胃。
所以,每回李糖罐心滿意足的回宿舍的時候,懷里都會抱著一大堆零食。
有一回,李糖罐來宿舍看周大福,見他開著電腦放那種小時候才放過的動畫片。
李糖罐沒好氣地說:“你呀,都20歲了,還看那么幼稚的動畫片。”
周大福撓頭不好意思的回答她:“小時候家里不讓看電視,錯過了好多,所以現在要把那些沒有看完的動畫片都溫習一遍。”
李糖罐:“你這一點我超級喜歡,對什么都樂觀,心態這么好,以后肯定會一直年輕。”
周大福說:“那是當然,像我這樣的,就算到了50歲也會是一個堅持看動畫片不訛人的好大爺。”
溫習完老動畫,關了電腦。
周大福跟李糖罐說:“我有一個計劃,就是每個暑假寒假都可以出去旅游,然后在學校的課余時間可以攢活動經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李糖罐:“那怎么夠,那點錢還不夠吃。”
周大福:“可以到了那里后找一份兼職啊,這樣玩下來綽綽有余。”
李糖罐還是有些擔心:“要是沒找到兼職呢?”
女孩子在這方面有些不勇敢,如果條件沒有滿足的妥妥當當,心里就會有很多擔憂。
周大福這時候就會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你都這么大人了,怎么這么不勇敢。”
李糖罐委屈地嘟嚷:“我幾乎沒出過遠門,去過最遠的地方都還是在這個城市。”
聽了這話,周大福只好嘆氣作罷。后來,在學校這期間由于各種原因,周大福的旅游計劃泡湯。
有時候是時間夠了,卡里存的錢不夠。
有時候是存的錢夠了,反而沒有那個時間了。
這段時間正是大二,學生們最忙碌的時候,大家都在忙著考各種證,忙著參加各種考試。
所以周大福本該計劃花在路上的時間都花在了準備考試上。有一回我看到周大福盯著某家旅行社的優惠價良久,發出一聲長嘆:“愿上天再給我五百年。”
李糖罐這時候推門進來,接著他的話說道:“敢情你是猴子變的,還想要壓在五行山下嗎?”
周大福雙手合十對她說:“菩薩,你是來救我的嗎?”
李糖罐嘿嘿一笑:“傻瓜,我是來給你送吃的,我剛在宿舍熬了湯,味道很不錯。”
周大福接過保溫瓶:“你也不怕被學校發現,沒收了你的作案設備。”
李糖罐不滿地說道:“作為一個吃貨,怎么會保管不好自己的工具。”
不知道其他的吃貨是什么屬性,不過作為吃貨的李糖罐廚藝超級好,所以經常自己做一些小吃食,完了還給周大福送一份。
別看周大福與李糖罐這生活過得有滋有味,但他們是地下情,屬于不被家里看好的戀情。
因此,周大福從不給在家的李糖罐打電話,生怕被她家里人發現。
李糖罐對于這事也很糾結,但沒辦法,因為家里比較傳統,對于不被看好的戀愛,都會扼殺在搖籃里。李糖罐左看右看傻乎乎的周大福,真是完全達不到父母說的標準,只好偷偷摸摸的搞地下工作了。
于是,兩位英勇的地下黨,在家開個視頻都跟做賊一樣。
李糖罐開玩笑說:“我發現我練成了順風耳,每當樓道里有腳步聲,我就能聽出是我娘還是我爹。”
所以,他們倆商量出去旅游的時候,又得多考慮一條,隱蔽性,不能讓李糖罐家里發現是和一個男人同去。
為此,周大福設想了一下可能發生的場景:“糖罐,現在開始你的代號就是華生,我是夏洛克。我們九點在火車站門口會面,我會在那個花壇旁邊等你。”
李糖罐很是興奮:“要對暗號嗎?”
“嗯,暗號就是我對你說同志。”
“那我呢,我呢?我對什么?”
“你就附到我的耳邊說,怎么,你想要革命嗎?”
面對如此不接地氣的暗號,李糖罐想都沒想就同意了,于是,兩位勇敢的地下黨員就這么在腦海中完成了假想的偉大會晤。
時光匆匆,每個設想的可能總是很難發生。
周大福一直到大三都沒有完成自己的計劃,有一天,李糖罐又鼓起腮幫子嘆氣:“我那惦記的吃的呀。”
周大福習慣性的牽著李糖罐的手就去超市,但這回沒有拖動,李糖罐說:“我們都快畢業了,你的夢想啥時候能完成啊?我都沒看你怎么努力過,我很沒安全感,你以后要是養不起我怎么辦。”
這一天,頭一回,周大福落寞的回到了宿舍,李糖罐也空手而歸。
后來,周大福為了一份穩定的好工作,拼命努力,在快畢業的時候找到了一份不是所學旅游專業的工作,而是一家小公司的文員。
而李糖罐在家里的介紹下,去了一家國企,工作輕松。
這時候,兩位偉大的地下黨終于被李糖罐父母發現了,畢業那天,李糖罐父母打電話約周大福出來見面。
地點在學校后街的飯館,時間定在傍晚5點。
有點緊張的周大福穿得很正式,在門口的時候,心里沒來由一陣忐忑。
見周大福就位,李糖罐父母上來直奔主題:“有工作嗎?工資多少?是不是獨生子女?”
周大福一一回答,但看李糖罐父母越來越皺的眉頭,顯然不是怎么滿意。
最后,李糖罐父母說:“我仔細考慮了你的條件,覺得你們倆在一起不行。”
周大福將眼睛轉向一邊的李糖罐,李糖罐卻咬著嘴唇沒有說話。這讓周大福有些失望,不管怎么樣,他都希望她能站在自己這邊,在丈母娘這個大BOSS面前,就算不加血條好歹也能加一點防御啊。
李糖罐還是一言不發,周大福也沉默了。
這一餐飯,周大福沒有心情吃下去。
后來,李糖罐父母帶著李糖罐走的時候,周大福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發愣。
對于當時的周大福來說,在這個學校遇見最美好的一個人也要離他而去了,他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么感覺,只知道鼻子有些發酸,胸口有些發堵。
這個地方離7路車站還有一段距離,周大福看了好幾眼,終于決定跟了上去,卻沒有靠近。
他看見李糖罐走在她父母的背后,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孩子。
他看見李糖罐跟著父母上了車,低著頭,沒有看向有他的這邊。
一直到公交車啟動,周大福目送著她離去。
或許她已經在路上了吧,而我卻還要在待這。還在傷心當中的周大福接到了公司的電話,只能壓下滿腔情緒趕了回去。
周大福像所有茫然的畢業生那樣奮斗,在那家小公司兢兢業業的工作了一年。在這段時間里,他甚至沒有去和李糖罐聯系,也沒有想要去問她為什么不幫他說話。因為他知道,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本讓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女人站在自己這邊。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生存和生活。
他那個設想了三年的旅游計劃,便被他一直擱置。
有時候周大福想,也許這世間的很多可能真的是很難發生。
一年后,灰頭土臉的周大福工作有了起色,后來他又跳槽到了一家大公司,不僅有了時間,也存夠了錢。
這時候,他有些想李糖罐了。
想念那個想去吃遍世界各地的女孩。
想念那個說自己看動畫片幼稚的女孩。
想念那個被她父母帶走的女孩。
周大福覺得她也許就跟朋友圈里的大多數一樣,在父母的安排下找了一個好工作,然后又在父母的安排下找了一個好對象,門當戶對。
免不了對此事的嘲諷,但周大福越想這樣的事情,就越發思念她,好像這一年用來逃避的時間在這一瞬間變成了無法抑制的想念。
但李糖罐那么久都沒和他聯系,很有可能是接受父母的安排結婚生子去了。想到這一點,周大福覺得有些難過,本來那個陪她過一輩子的應該是他啊。
這天下午,周大福跟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他決定出一趟遠門。
他買了一張明天九點的火車票,拍照放上微博:“開始一個人的旅途。”
于是,第二天上午九點的時候,周大福拖著行李箱到了火車站。
令他想不到的是,花壇旁邊站著一個他很熟悉的人,是李糖罐,她身旁還放著行李。
李糖罐看見周大福,哭紅了雙眼:“你這個王八蛋,怎么不和我聯系。”
周大福:“我還以為你放棄我了。” 李糖罐哭得更大聲了:“你個王八蛋,我等你那么久,怎么還不來帶我走,你怎么還不來帶我走。”
這一刻,周大福感覺那個屬于他的吃貨李糖罐又回來了。周大福試探著說:“同志?”
李糖罐啜泣了兩下,終于附到周大福耳邊說:“怎么,你還想革命啊?”
周大福露出了多久不見的笑容:“糖罐,那我們去旅游錢不夠咋辦?”
“錢不夠就找一份兼職,玩下來綽綽有余。”
“那要是沒找到兼職呢?”
李糖罐一本正經地說:“有我一口吃的你餓不著也凍不著,天橋底下的耗子洞歸你,兔子窩也可以歸你,蝸牛房子也可以歸你。”
周大福喜歡這句話,于是,他們相互看著對方,忍不住笑了起來。
最后,他們就好像當初設想的一樣一起結伴上路了。
人生就是這么有趣,很多可能都很難發生,只是因為你還沒有等到它發生的時候。
也許,每個人總是在自己沒有能力承諾的時候,身邊卻出現了最想為之承諾的那個人。你盡最大的努力想對她說:“跟我走。”
只是為了聽她也對你說一句:“那就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