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無花果先生很難想象，自己的命運居然會因為一張照片而改變。
作為一位新人攝影師，他仍在為生計發愁。畢竟缺乏名氣，拍出來的東西很難轉換成真金白銀。
沒有穩定收入的他，為了能夠“鳥槍換炮”，更新器材，只能非常節省，每日靠泡面果腹，弄得滿臉菜色、營養不良。
與他合租的室友勸他何必如此艱辛，不如改行算了，跟自己搬磚去，畢竟這年代攝影師已經夠多了，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
可在無花果先生看來，攝影不光是謀生的手段，更是他的夢想啊！
夢想是什么？夢想就是哪怕顛沛流離、饑腸轆轆，也要繼續堅持守護下去的東西啊！
02
無花果先生與人合租的房子在一個老小區內。老小區內有許多流浪貓，喜愛攝影的無花果先生經常拿這些可愛的生靈練手，一拍就是幾個小時。
有一次他正在取景，鏡頭一晃，發現有只可愛的小奶貓正蜷縮在一輛雪佛蘭科邁羅的前輪上，而正巧科邁羅正在點火，眼看只要手閘一松、油門一踩，小奶貓就要“香消玉殞”了，他趕忙放下單反相機，邊跑邊對那輛車的主人大呼小叫。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極其茫然的臉。
“怎么了？”車主問。
“快熄火！你輪胎下有只貓！”一路奔跑而來的無花果先生腦子里焦急得如同一團漿糊，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小奶貓！”
車主推門下車，仔細瞧了瞧前輪，發現真的有只小奶貓。它正酣睡在前輪上，一臉嬌憨。
“還真是……”車主撓撓腦袋，“多謝提醒……咦，你是攝影師嗎？”
車主指了指無花果先生手中的單反相機。
無花果先生點點頭。
03
這世上很少有一上來就問我們可以做朋友嗎，然后成為朋友的。大多數都是隨意聊著聊著，突然就感覺聊不完一般，不經意間走進彼此的心里。
在聊天中，無花果先生得知車主名叫火龍果先生，是一家文化公司的老總，而且還比他小兩歲，頓時覺得對方很有能力，非同一般。
“要不給你來一張吧！”無花果先生指著車后一堵斑駁的白墻道。
“好啊。”火龍果先生走到白墻處，“把我拍帥一點哈！”
“那當然！”“咔嚓”一聲，無花果先生按下了快門。
04
蒼穹最后一抹淡淡的陽光拉長了每一秒的畫面，也拉長了火龍果先生驚詫的臉。
“哇，你照得可真好！”火龍果先生看著液晶監視器里的照片預覽，下巴驚訝得簡直要掉在地上。
得到賞識的無花果先生露出了羞怯的笑。
“你拍得這么好，不如去拍我們舉辦的派對吧！”火龍果先生撫著下頜說，“以前我們派對上有固定的攝影師，但最近他突然說不想拍了，說什么要遠離浮華，去過清素的生活……”
“好啊，沒問題。”無花果先生說，“反正我也挺閑的。”
“那就上車吧。”火龍果先生打開車門，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無花果先生流露出一張因驚訝而癱瘓的臉：“現在？”
“是啊，今晚就有一場派對。”火龍果先生眨眨眼，“城中富豪神秘果先生的派對。”
05
神秘果先生才三十歲出頭，就腰纏萬貫。他揮金如土、夜夜笙歌，經常舉辦大型派對，人們以參加他的派對為榮，以走進他的圈子為傲，以和他做朋友而感到榮幸萬分。
這次的派對在一家還未開張的酒吧里舉辦。
這家神秘的酒吧外觀酷似一幢哥特風格的教堂，所以火龍果先生把這家酒吧戲稱為“教堂”。
四周燈光明亮，照亮了“教堂”屋檐上怪獸狀的滴水嘴以及窗戶上沉重的拱頂和高大前門上那發亮的門環。
“教堂”門前站著一堆男男女女，被壯實的保安牢牢地擋在門外。那些人在昏暗的光線里看著都挺帥氣、漂亮。只不過他們的視線都很飄忽，偶爾掃到人身上也是一種探查的目光，讓人感到莫名的不安。
無花果先生努力將內心涌起的不安驅除掉：“門口怎么排了那么多人？是不是因為里面沒位置了？”
“那些都是沒有受到邀請的人，想要等待機會混進去罷了。”火龍果先生露出無奈的表情，“你知道嗎？很多人擠破腦袋想要參加神秘果先生的派對，并不是單純地為了玩樂，而是為了尋求機會。”
“機會？”
“沒錯。神秘果先生位高權重，一句話就能輕輕松松地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從一貧如洗到富甲一方，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無花果先生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他不懂政治，也不想懂，在他看來，只因某人一句話，命運就能改變，是多么荒唐可笑！
兩個人邊說話邊從厚實的人浪中擠過，突然，無花果先生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等等！好像有人在叫我。”無花果先生回眸，看到一位俏麗的美人正在對自己招手。
與那美人四目相對，無花果先生的目光頓時凝結成一個巨大的驚嘆號，腦中熱得像是要爆炸，回憶開始如一株瘋狂生長的水草蔓延四散。
06
時間往回撥至高三，許多畫面紛至沓來。
那個時候無花果先生情竇初開，頭一次喜歡上了一個人。那人是轉班生，外號紅粉佳人。這個外號源自她在講臺上介紹自己時，說自己未來想成為一名調酒師，而她最想調的一款酒，名叫紅粉佳人。
這款雞尾酒是由金酒、雞蛋清和紅石榴糖漿調制而成的，有時會多加一些牛奶或者淡奶油，她說這款酒調成后的粉色正是浪漫愛情的象征。
說這段話時，紅粉佳人仿佛開在冰原上的花，圣潔又美麗；又如同浸染在一池花瓣中的雕塑，處處散發出高貴而又典雅的氣息。
無花果先生就這樣一見鐘情，深陷情網、不可自拔。
可惜那個時候已經高三了，他知道比起求愛，更重要的是給得起愛情的承諾。
他開始奮發圖強、努力學習，最終在高考中證明了自己。
可高考證明自己，并不代表愛情就能修成正果。
高考結束后的那個暑假，無花果先生以普通同學的身份約紅粉佳人看電影，紅粉佳人答應了。
當電影即將開幕的時候，偌大的影廳昏昏暗暗，無花果先生于是借機牽了紅粉佳人的手。
可紅粉佳人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松開了：“我知道你喜歡我很久了，我這次答應你出來看電影，其實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跟你說，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合適……”
無花果先生的內心生冷冷地痛著。之后的電影他根本就看不進去，雙手一直絞在一起，縮著肩膀，垂著腦袋，整個人沮喪極了。
雖說求愛被拒，可紅粉佳人在他心中的印象仍是完美無瑕，因為她沒有拖泥帶水，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痛痛快快也算是一樁妙事。
07
從回憶中跋涉出來，無花果先生幅度微小地擺擺頭，似乎是想將記憶的畫面拋之腦后。
“沒想到你居然和火龍果先生認識！”紅粉佳人湊到無花果先生身前，略帶景仰地說。
“怎么了，她是你朋友？”火龍果先生問無花果先生。
無花果先生點點頭，輕輕地對火龍果先生耳語道：“麻煩待會給點面子，這可是我初戀。”
火龍果先生立刻流露出“我懂你”的神情。
“沒想到你居然是無花果先生的朋友，幸會幸會！”火龍果先生主動上前，對紅粉佳人說，“無花果先生是神秘果先生的御用攝影師，現在正準備去拍攝，如果要敘舊的話，能否等會在里面聊？”
“可以啊……但是，我進不去啊！”紅粉佳人撅起嘴吧，“我沒有收到邀請……”
火龍果先生和無花果先生面面相覷。
“咳咳，沒事，我帶你進去……”火龍果先生轉身對門口的安保人員說，“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不要攔他們！”
08
火龍果先生帶領身后的兩人穿過狹長曲折的甬道，來到了“教堂”的內部。
內部的頂棚是以藍色基調為主的玻璃裝飾，在光線的打磨下仿佛璀璨的銀河。它們與晶瑩剔透的藍色桌椅相互映襯，仿佛將人帶入了遙遠的未來。
激情四射的音樂排山倒海地充斥在周遭的每個角落，無論是站在何處，無花果先生都能感受到音樂的沖擊，體內回蕩著那狂野的余波，所有細胞不由自主地隨著節拍搖擺起來。
“你們先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神秘果先生說會話。”火龍果先生離去前叮囑道。
“好的。”無花果先生和紅粉佳人異口同聲。
“咳咳，好濃的煙味啊……”無花果先生巡視四周，發現許多人在座位上吞云吐霧。
“你很討厭煙嗎？”紅粉佳人輕聲問。
“還行吧，不喜歡也不討厭。”無花果先生皺了一下鼻子，“就是覺得這里抽煙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在這種場合不吸煙的應該屬于異類。”紅粉佳人輕描淡寫地笑了笑。
她說的沒錯，現場無論男女老少，嘴上均叼著煙。視界里的一切都被煙霧所籠罩，好似陰天早晨的大霧。
“說實話，我都想來一根了。”由于現場過于喧鬧，為了讓無花果先生聽得清，紅粉佳人和他說話時不得不貼得很近，那細細的鼻息刺激著無花果先生的耳垂。
“你抽煙？”無花果先生心中突然有些擁堵，似乎紅粉佳人抽煙的行為破壞了她在無花果先生心目中白璧無瑕的形象。
“是啊，大學學會的。”紅粉佳人話音還沒落，就朝鄰桌的男子借了一支煙，然后又借了火將煙點燃。
無花果先生看到她如此熟練的與人搭訕，凝重地把五官聚攏到一起。
“說說你吧，怎么忽然混這么好？居然和火龍果先生搭上了線。”紅粉佳人周身煙云霧繞。
“火龍果先生很牛嗎？和他認識就叫混得好？”無花果先生一笑置之。
“你不知道嗎？火龍果先生可是神秘果先生的首席大秘，他目前手頭的文化公司就是神秘果先生派給他打理的。”紅粉佳人眨眨眼，如流星飛閃。
“哦。”無花果先生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他只關注能否拍出絕美的照片。
紅粉佳人開始在一旁嘰里呱啦地說些在無花果先生看來極其無聊的八卦，例如神秘果先生開什么跑車、住什么別墅、戴什么手表、穿什么衣服……無花果先生越聽越煩躁，他甚至開始質疑之前那個存留在腦海中“圣潔、美麗、高貴、典雅”的紅粉佳人是不是自己杜撰出來的。
好在火龍果先生很快招呼他去拍照。
“我先工作啦，待會再聊！”像是一場迫不及待的逃離，無花果先生如云雀般消失在昏暗的空間里，與被煙霧包裹著的細塵共舞。
這是無花果先生首次在昏暗的環境中完成人像攝影，不過他完成得很棒。他鏡頭下的神秘果先生，帥氣優雅略帶雅痞，看上去既像古代的王侯，又像當世的貴族。
當場，無花果先生就用神秘果先生的MacBook Pro將照片導了出來，給神秘果先生觀摩。神秘果先生很滿意他的攝影，微信頭像當即就改用了他拍攝的照片。
“以后派對記得每次都叫上他。”神秘果先生對火龍果先生吩咐道。
火龍果先生點點頭，目光猶如一片深沉的海。
09
從那天起，無花果先生就成了神秘果先生的御用攝影師，兼任火龍果先生文化公司的美學顧問。
“主要工作是什么呢？”無花果先生好奇地問。
“當然是拍照啊。”火龍果先生遞給他一張明細，“你就拍人像，按天收費，一天一萬。”
“這價位會有生意嗎？”無花果先生咳嗽幾聲，喉嚨里仿佛塞了一條布。
火龍果先生低頭看向地板，看他的腳切割燈光在地板上形成的光與影。
“我看你這人挺靠譜的，就和你說實話吧……”
原來，之所以將價位定這么高，是為了洗錢。
神秘果先生家大業大，總有些不光彩的生意。那么如何把不光彩生意所賺的錢合法化，就成了必須攻克的一道難關。
所以他需要一家文化公司，因為文化公司最好洗錢了。好比攝影，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賬也好做。
無花果先生眉頭緊鎖地思考著：“這樣下去能長久嗎？”
“我也不知道。”火龍果先生聳聳肩，“只能保證盡量不出岔子。”
“那萬一出了呢？”
火龍果先生目露哀戚：“那就要跑路了……”
無花果先生還想繼續問下去時，手機響了，是紅粉佳人的來電。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無花果先生離開了辦公室。
10
無花果先生發現自從給神秘果先生拍完照后，他的命運軌跡就神奇地改變了。
不僅有了高薪的工作，還備受紅粉佳人的垂青。紅粉佳人幾乎天天給他打電話噓寒問暖，這次甚至主動約他給她拍照，和記憶中那個冰山美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可隱隱的，無花果先生又感覺很不安，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假象，是空中樓閣，是海市蜃樓，是即將消失的煙霧，是終將破裂的泡沫。
“在想什么呢？”紅粉佳人裹在被陽光照耀得接近透明的白色衣裙里，因為纖弱，衣服顯得龐大，像一具要蛻下的蟬殼。她露出的脖頸，潔白如鴿羽，修長如白鶴。
“沒什么……”無花果先生緩過神來，繼續給紅粉佳人拍照，“很好很好，這張不錯！”
“嘻嘻，真的嗎？讓我看看預覽！”紅粉佳人三步并作兩步跳到無花果先生身側，她身子前傾，將一頭清亮的頭發靜靜地推到他面前，陽光毫無遮攔地照在她光滑細膩的臉上，使她原本清麗的容貌更加美麗，震撼人心。
“哇，照得可真好！”紅粉佳人反復念道，像是一句歌詞，或是一句詩，“怪不得能得到神秘果先生的賞識！”
無花果先生手一抖，差點拿不穩相機。他感到尷尬像水一樣無處不在，尋找一切縫隙鉆入：“得到他的賞識很重要嗎？”
“那肯定啦！你拍得好不好，主要是那些有影響力的人說得算。你拍得再好，有影響力的人說你不行，你還是不行；你拍得再爛，有影響力的人說你行，你就是行！”
面對這樣的評價，無花果先生整個人都不好了，喉嚨變得好像枯樹的窟窿一樣，說不出完整的話。
“對了！下次神秘果先生舉辦派對，你叫上我好不好？”紅粉佳人眨眨眼，有種動人的俏皮。
“這個嘛……”
“看在我們是老同學的份上，拜托了喔！”
“嗯嗯。”無花果先生嗓子發緊，艱難地咽下唾沫。
他感到和紅粉佳人重逢不是件好事，仿佛親眼在目睹自己心中一座恢弘的城池緩慢壯烈地倒塌，最終坍塌為一片廢墟。
11
第二次派對很快接踵而來。
這次派對是在神秘果先生自己投資的西餐吧舉辦的，主要活動內容是鑒賞紅酒。
無花果先生帶著紅粉佳人一同到場了。
由于有了上次的良好印象，神秘果先生對他很是熱情，招呼他坐在他那一桌。
“這是你女友嗎？”神秘果先生用目光指向巧笑嫣然的紅粉佳人。
無花果先生剛想說“不是”，紅粉佳人就搶話道：“不是不是，我們只是老同學！”
被這么快撇清，無花果先生感覺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躺在昏暗的草叢里，左右都是鳴叫的飛蟲。
之后的“品酒會”，紅粉佳人開始拼命賣弄，展示自己對紅酒的了解，似乎生怕吸引不了神秘果先生的注意似的。
無花果先生只是靜靜地待在一旁攝影，面容就像由烏木雕刻而成，看不出喜悲。
“品酒會”一結束，紅粉佳人就和神秘果先生一起走了，都沒和無花果先生告別。
無花果先生走出西餐吧時，天空淅淅瀝瀝地織出了銀絲般的雨幕。
他沒有傘，只能護住相機，低著頭在雨下疾走，承受猛烈的寒風和冰涼的雨滴。
12
那天之后，紅粉佳人就沒有主動聯系無花果先生了。
即便無花果先生和她說點什么，她也只是簡短地回一個“哦”。
望著這么簡短的語句，無花果先生孤零零地垂下了頭。
一個月之后，在給一對雙胞胎嫩模拍寫真時，手機忽然響了，是紅粉佳人的來電。
正在猶豫接不接，腦海中的高中往事開始浮上心頭，那是一些用語言和文字都無法表述的東西，它們攪得他五臟六腑實實在在地疼。
畢竟是初戀嘛，終歸狠不下心。
“怎么了？”無花果先生還是按下了接通鍵，瞳仁里映出遠處模糊的霓虹。
“能幫我一個忙嗎？”紅粉佳人可憐兮兮地說，“幫我把手機和包包還給神秘果先生可以嗎？”
“啥？”
無花果先生站在原地聽了足足有十五分鐘，才把來龍去脈弄清楚。
前段時間，神秘果先生邀請紅粉佳人去香港游玩，給她買了很多東西，其中包括最新款的iPhone和價值二十多萬元的愛馬仕手提包。
這沒有什么問題，問題是從香港回來后，神秘果先生就不再聯系她了。
“那個……你們發生什么沒？”無花果先生尷尬地咳嗽著，喉嚨變得好像廚房里的煙囪。
“呃，我們只是躺在一張床上，什么都沒做啦……”紅粉佳人低聲下氣地說，溫馴如一只綿羊。
無花果先生的胸口此時此刻仿佛有頭巨獸在馳騁、踐踏。
“呵呵，是嗎……”
“反正你一定要幫我啦！我們可是老同學喔！”
——老同學。
這三個字就像一堵高大的墻，斷絕了無花果先生的所有退路。
13
“喂，是神秘果先生嗎？”無花果先生硬著頭皮撥通了神秘果先生的電話。
“是的。”神秘果先生有著保持距離的冷淡，“有什么事嗎？”
無花果先生如實說了，說紅粉佳人想見他一面。
“我考慮一下。”神秘果先生的話語里透著審視，然后將電話切斷了。
無花果先生的耳膜由于突然到來的寂靜，而發憷。
兩天后，無花果先生接收到了紅粉佳人的短信，上面只有冷淡的兩個字：謝謝。
無花果先生回了一句“不用謝”之后，就再也沒收到紅粉佳人的任何信息。
仿佛人間蒸發般，紅粉佳人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無花果先生感覺好似被遺棄在一顆荒涼的星球上，孤獨寂寞地等待死亡。
14
從那之后，無花果先生愛上了飲酒，他經常約火龍果先生去酒吧狂飲。
起先，他只是微微地喝，頂多有點醉，腦子清楚，就是行為不大聽使喚，一切行動開始變得黏稠緩慢。接著，他越喝越多，意識清楚，但腦子已然迷糊，到了酒壯人膽的時候，感覺什么話都敢說。然后，他開始陷入深醉，意識逐漸迷糊，腦子倒是清楚了，可世界卻在他眼前成了萬花筒。最后，他爛醉如泥，舌頭麻木、胃里灼熱、胸中翻騰、嘔吐物頃刻吐出，一股腦全吐進了酒吧廁所的洗漱池里。
“有什么事情想不開呢？”火龍果先生在一旁遞上紙巾。
“我的初戀……”他的牙齒在戰栗作響，話都說不清楚。
“你說紅粉佳人嗎？”火龍果先生靜靜地說，“她現在過得挺好，神秘果先生將她介紹給了某省部級高官當二奶，現在開上了寶馬，住上了別墅，家里隨便一個包包都是二三十萬。”
仿佛撕裂的皮膚被潑上煮沸的酒精，無花果先生疼得靈魂顫栗。
“她怎么會變成這樣……”無花果先生的舌頭不聽使喚，發出的音符顫顫巍巍。
“有可能她一直都是這樣，只是你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她。”火龍果先生的語氣有一種積年冰川里的寒冷，“人往往都會美化初戀，把她想象得無比美好，卻沒有意識到這一切只是你一廂情愿的幻想。你以為她是清純的少女，說不定只是放蕩的婊子。”
無花果先生愣住了。
他回溯記憶，發現確實如此。腦海里的場景，只是兩個人如普通同學般的來往，從未有過深入內心的交流。
他根本就未曾真正了解過紅粉佳人，只是憑借她清純的外表就自以為是的斷定對方必然是清純的。
微風徐徐，帶來一絲淡涼。迷醉的狀態，讓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風在律動，于是在這靜謐的黑夜里他伸出五指，想要觸摸風的臉龐，仿佛在觸摸那已逝的記憶，那永逝的年少初愛。
黃鏡滔：湖北大學碩士，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已出版作品《空白頁》《墨繪記》《銀十字》《永遠東張西望 永遠熱淚盈眶》。
這一系列故事雖各自獨立，人物卻彼此勾連，他們或是朋友，或是上下級，或是過去的戀人。前一個故事的配角是下一個故事的主角，在前一個故事中發生的一件小事，卻改變了后一個故事中主人公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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