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舅甥。ooc。鬼知道我在寫什么。
“謝謝。”付了車費,看著出租車遠去,一頁書才拎著行李回身看著老舊的小區,目里露出懷念,輕輕念了一句好久不見。
一路走來,那些十年前的設施早已陳舊。道旁的樹長了三層樓高,樹蔭下常趴著的老狗也沒了影蹤。
時間果真是會讓一切面目全非的。
仰望著自家的窗口,一頁書抿著唇,沒有立即上樓,反倒是拖著行李靠在墻邊,摸到了口袋的煙,抽了起來。
近鄉情怯,可能就是這樣吧。
離開時老頭子說讓自己一輩子都別回來,不知道現在看見自己該怎么生氣了。啊,或許也不會太生氣了。按小媽的說法,老頭早想讓他回來了呢……
炎熱的天氣把人悶在家里,整個小區都很安靜,沒人來打擾,也就沒人指責一頁書無視禁止吸煙的標志。
嗨,回都回來了,還能躲到什么時候去。
煙頭被按在墻上擰滅,一頁書轉身準備丟進樓梯邊的垃圾桶,正好和樓上下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這一眼,就如隔著的千山萬水眨眼撲到了眼前。
“一頁書。”這世上對他最有效的魔咒便是出自這人嘴里所有的語言。
“……舅。”單字的稱呼出口,隔著的十年眨眼撕去,把人拖回十年前的時光里,非要人記得年少的兩人好的光陰多少短又多少難忘。
一頁書有個便宜舅舅,是他老實巴交的爹后娶的小媽的弟弟。
來他家的時候就和他一樣大,平白長他一個輩分,一頁書當然是不干的。
偏偏那人不知道他的討厭似的天天笑瞇瞇地對著他,一口一個大外甥,嘴巴大到從初中一路上來沒人不知道他有個和他一樣大比他高一級的舅舅。
"喂,一頁書,聽說高年級D班的人去找你舅麻煩了,你不去看看么?"那天下午,班里人是這么說的。
"我去能做什么?"一頁書是怎么應的。
但是一頁書還是出現了。
擠在外面看熱鬧的人群里,看他的便宜舅舅怎么吊打了一群挑釁的人,準確無誤對著人群中的他微笑:“外甥!”
一頁書扭頭就走。見了鬼的擔心,忘了這個人從小就是個打架高手。
“誒,外甥!別害臊啊!”白皙的手輕輕巧巧擱在一頁書肩膀上,半分瞧不出方才撂倒了幾個壯漢的兇猛。
“凈琉璃,我說過,別叫我外甥!”總歸不是真的淡定,一頁書低吼,變聲期剛過完的嗓音有些尖細。
被連名帶姓吼了后的人啥反應呢?哥倆好得勾了勾臂彎,兩個人的腦袋就更湊近了些:“誒?好的外甥!”
一頁書臉緋紅,不知是羞是氣,卻是沒想過拍掉肩上的手。
他,一頁書,和他便宜舅的關系,總是嘴嫌體正直的。
"誒外甥,聽說今天你隔壁班的嬌花給你遞情書了?"
一頁書他爹和凈琉璃他姐都加班的晚上,凈琉璃總是說該讓外甥嘗嘗自己的手藝,擼起袖子下得是千篇一律的青菜面,今天也不例外。
"胡說什么?"一頁書為思緒被打斷皺了下眉,想起來了就接著算答案。
水咕嘟咕嘟冒著泡,凈琉璃不慌不忙撒下把面:"這不是大家都這么說么。"
“嗤,無聊。”公式都對,演算出來的結果驗算了對不上號,一頁書收了作業,不做了。
“哈,外甥你這樣可給我找不到甥媳婦啊!”面條溶進了水里,條條順得翻騰著,凈琉璃拿筷子攪和了幾下,蓋上了蓋。
一頁書走到房門口,捏緊了書包帶,索性扯平了嘴角:“怎么?你不該先擔心你自己找不找得著我舅媽?”
沸水頂開了鍋蓋,凈琉璃游刃有余揭開了鍋扔下把青菜:“那自然是不用擔心的,很快就有了。”
房門關上了。
三更半夜的家里突然窸窸窣窣有了聲,一頁書不用睜眼都知道是自己慣來加班的老爹下班回家了,凈琉璃他姐給做夜宵呢。
翻了個身,對上的正好是臉朝他睡得正熟的凈琉璃。這人睡著了就雷打不動,從來聽不見外頭什么聲。
坐起身打開燈,凈琉璃除了往被子里縮一點身子外毫無反應,一頁書翻了個白眼,一點不覺得自己打量人的舉動也挺無聊。
昏黃的燈光打在人臉上,和白日里刺目陽光不同,大抵是容易柔化人的棱角,才會讓人覺得睡著的人安靜的時候倒是乖乖巧巧,那張嘴一點不似白日里鋒利扎人。
一頁書覺得自己大概是瘋魔了,也說不上來什么心態,和白日他開玩笑時的煩躁如出一轍吧,總歸是那一瞬間迷了心竅,閉著眼,低著頭,貼了上去。
沒有聞到書里說的馥郁芬芳,沒有嘗到書里說的甜果蜜糖,也不過,是軟乎乎,熱乎乎,屬于凈琉璃的唇而已。
心跳一瞬間失衡。
一頁書受了驚嚇,坐直了睜開眼,對上了門口捂著嘴凈琉璃他姐驚訝的眼神。
“誒,外甥,你說好好的姐夫怎么讓你轉學了呢?”凈琉璃盤腿坐在床上,歪頭看一頁書理著行李。
“我自己要求的。”一頁書頭也不回,怕藏不住少年眼底的糾結。
“啊?怎么,和舅舅一個學校你不愿意么?”凈琉璃略顯苦惱。
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一頁書對凈琉璃采取了這樣的政策。
“是舅我平時太欺負你了?還是你討厭我和別人說我是你舅啊?誒外甥你不能逃避現實啊我就是你……”
喋喋不休中一而再再而三強調的字眼終究戳到了少年心底隱秘的弦,一頁書合上收好衣服的行李箱,挺直了腰板,三兩步逼近了凈琉璃。
“凈琉璃,我是很討厭你對別人說你是我舅舅。”
“你算我哪門子舅舅呢?”
“你說,會有外甥會對舅舅做這種事么?”
乍然被強吻的驚愕充斥在眼球里,凈琉璃甚至來不及仔細思考,一頁書已經收兵,只能拿一雙眸略顯呆滯地看向他。
他就看著一同長大的外甥再沒看他一眼,拖著行李箱頭也沒回。
環顧四周,凈琉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再也沒人說他睡相差了。
“你高中畢業后,去哪了?”凈琉璃站在臺階上俯視著自己放大版的小外甥,委屈和氣泡似的往外冒。
“啊?”準備好接受臭罵的一頁書摸不著頭腦,怎么也沒想到凈琉璃先問的是這。
“你、高、中、畢、業、后、去、哪、了?”凈琉璃每一個字咬得都很用力,滿滿當當的不滿情緒正在極速聚集。
可惜一頁書不清楚,但他也覺得自己高中畢業后就不曾回家的行徑站不住腳,故而還是答了:“就去了B城哪,我不是錄取上那的學校了么就……靠!舅你干嘛!”
捂著挨了一拳的臉退后兩步,一頁書莫名其妙,完全沒想到凈琉璃突然發難。
凈琉璃從臺階上邁下來,笑著活動著手腕,脖子還扭了扭:“舅舅教你做人啊。”
這口氣,和十年前揍人一個樣。一頁書揉揉嘴角,大概是要青了,無語地看著凈琉璃:“……舅,你夠了,你現在二十九了不是十九!”
“就是二十九了,才不能白白吃虧啊。”
一頁書疑惑什么吃虧,但是他沒時間想了。
畢竟拳頭已經到了。
“嘶——輕點輕點!”一頁書往后拉扯著腰,躲著湊到臉上來的棉花棒接觸自己。
“閉嘴。”凈琉璃面無表情拿碘酒去涂一頁書那張臉上的青青紫紫,無視了他的生無可戀。剛被單方面暴打的一頁書能怎么辦呢?齜牙咧嘴地受了唄。
等一頁書上完藥剛松了口氣,凈琉璃站起來了,一頁書又把那口氣吸回去了:“……干嘛?”
凈琉璃撇了撇嘴,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里頭就穿出來丁零當啷的折騰聲。一頁書坐在沙發里聽著那聲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真得回家了。
“咔嚓——”門鎖轉動的聲音,一頁書不自覺坐直了身體,看向玄關。
“沒菜了,你就吃清水面吧。”凈琉璃也是這時候端了面出來,三波人馬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打了照面。
今晚,一頁書家飯桌上人齊全了。四個方位四個人,整整齊齊再上副麻將就可以開打了。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飯桌。一頁書他小媽凈琉璃他姐覺得自己應該是真的勇士。
“小步啊,你這么久不回家,可把你爸想死了。”一頁書抖了抖眼皮,差點沒拿住筷子。小媽,你在電話里不是這么說的。
“誰想他!愛回不回!誰稀罕誰想!”一頁書他爸不領情,花生米一粒接一粒開始嚼。
“是是是,你不稀罕,不知道誰每天晚上睡前碎碎念兒子不回家。”一頁書聽得發笑,默默給老爹倒上了酒。
“咳咳咳,我有么?我哪有!”老步死不承認,繃著臉拍桌子。
“行行行,你沒有,拍什么桌子。你不想自然有人想。”凈女士給自己弟弟使了眼色,“琉璃,你說是吧?”
“我覺得姐夫說的對,外甥么,愛回不回。”凈琉璃笑瞇瞇地站了隊,無視自家老姐過于活泛的眼珠子。
“行行行,你們一個兩個就裝吧。人走了我看你們哪找去。”凈女士不干了,朝天翻了個白眼,動筷子吃飯。
這話說的,甭管傲嬌的是老的還小的,都沒了氣焰。
一頁書感激得朝小媽使了個眼色,輕咳一聲端了酒杯:“那什么,過去是我不對,不該不回家,這杯就當我給家里人賠罪了。”
臺階都鋪好了,老步也就跟著下了,到底自己兒子,還能不認么?端著剛剛倒滿的酒喝了,拍拍一頁書的肩:“好,那公司和你舅就交給你了。”
“好……”一頁書差點嗆住,飛快瞥了眼凈琉璃,“不是,公司這肯定交給我,我舅算……”
話還沒說完就被老步截了:“行了,你對你老舅那點心思我們早清楚了,都這么多年了,你這決心我也算看明白了,別人說就讓人說去吧,咱自家人關起門來過日子自己知道就行。”
“不是,我……”一頁書感覺自己是說不清楚了,他爹像是攢了一肚子話要說。
“之前呢,我是怕你太小不明白咋回事,所以把你倆隔開了。誰知道你就是個秤砣鐵打的心啊,愣是要和我擰。”老步愁得喝了口酒,“十年哪,懷真啊,你爸我有多少個十年和你耗啊?就這樣吧,啊,爸我不反對你和你老舅的事了,就盼著你啊,待家里,成不?”
千言萬語也都在老步的顫音里化沒了,一頁書頭一回覺得吧,自己挺不是個東西的。他想說自己不是為了這事不回家的,可其實,哪可能不是……“爸,我就在家待著,不走了。”
“誒,好,好。”老步是真得高興了,一杯酒一口就下了肚。
“少喝點!”凈女士本來不想打擾老伴的興致,想想前頭醫生說他血壓又高了,還是阻了他的興頭。
“沒事,我再喝一杯,兒子,滿上。”老步讓一頁書給自己又倒了杯酒,拿著酒杯瞅半晌不吭聲的小舅子,“小舅子,我和懷真這么說,你沒意見吧?”
“姐夫,我知道,你是心疼外甥。”凈琉璃很平靜,“我愿意的。”
一頁書還沉甸甸的思緒一瞬間炸開了花,扭頭就盯著凈琉璃。
老步笑著搖搖頭:“不不,你當我就是心疼兒子呢?我也心疼你啊小舅子。那天下午,你早回來了是不是?就我讓懷真滾出去那天。”
凈琉璃瞳孔一縮,還能維持個淡定模樣:“姐夫,你說什么呢?”
“嘿嘿,你好奇我怎么知道是不?”老步笑得得意,小抿了口酒,砸吧了會兒滋味才繼續說,“你那會兒不是老喜歡貓么,小區里頭有兩只貓是經常跟著你回來的,都被我趕出去了而已。那天啊,我開門讓懷真滾是沒瞧見你人,那兩只貓可蹲在那樓梯臺階上呢。”
凈女士瞅瞅自己飄紅了臉的弟弟和看起來興奮得像在做夢的便宜兒子,覺得不能再讓老步做電燈泡了,當機立斷就放下筷子去拖老步回房:“行了行了,你喝多了,走走走回房躺著去!”
“誒我沒……”好嘛,干脆連嘴都捂上了。
“舅,我爸說的是真的不?”一頁書也沒心思喝酒了,放下酒杯盯人。
凈琉璃本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只是覺得這些事沒必要說,人自己發現了,他也不屑去否認。“嗯,我是早知道你喜歡我。”
“那你那天,為什么不給我答案呢?”一頁書不是那會兒的毛頭小子了,事情總要有個明明白白的結果。
“……你有給我說的機會么!”凈琉璃提起這又是一肚子氣,剜了他一眼。
“你明明說了那么多廢話!”一頁書大聲控訴。
“那是廢話么?那是試探!你又沒和我表白難道我要直接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么!”還敢對他大聲?凈琉璃殺氣十足瞪了回去。
……好像是這樣。十年后的一頁書夠識趣,所以他知錯就改:“凈琉璃,我喜歡你。”
直球正中紅心,本來的一身怒氣終究是只剩下輕輕的回應:“我也是。”
主臥門板后面,凈女士扒著門縫激動得直掐老步的手臂,導致老步的笑因為痛扭曲,還得咬著牙不發出聲免得偷窺被發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