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 ? ? ? 小紅是我師妹。當年張真有一首《紅紅好姑娘》，這首歌之后，大家又都叫小紅好姑娘，然而實際上，小紅真的是好姑娘。

? ? ? ? 小紅和我同一間學校，其實我之前對她并不熟悉，我上初中，她上小學，大概比我低兩級，很早之前我是不知道她的，發現她要從課間的一件事說起。

一、經常暈倒的少女

? ? ? ? 那時我們上午第二節課后，大概是早晨10點左右，就會大家集體在操場做課間操，對，就是那個著名的廣播體操，當然那么多年前我們做的是第幾套不記得了，大約是第三套？這個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某日我正在操場和同學一起坐課間操，正做到伸展運動時候，忽然感覺小學部那邊忽然有點騷亂，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個老師背著一個女生匆匆往醫院跑去。

? ? ? ? 那時學校內沒有校醫，但我們的醫院離我們也比較近，跑步去大概也就五分鐘時間，我看到一個老師背著一個學生，還有一些人圍著，匆匆穿過操場，走出校門，往醫院跑去。等到課間操做完，我走過去一打聽，原來是一個女生暈倒了，然后老師送去醫院，這個女生就是紅紅。當然，那個時候，我并沒有看清她的樣子，但從其他人那邊從小學部那邊，知道了她的名字。

? ? ? ? 我們子弟學校比較全，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都有，當然，高中有自己的操場，也只有初中和小學公用一個大操場，當然還有各自的小操場，我剛剛升到初中不久，雖然自我總感覺自己好像長大了，但也還是會經常關注小學發生的事。

? ? ? ? 只是我沒有想到，這不是紅紅第一次暈倒。后來每隔一段時間，就經?？吹接胁煌膶W生或老師背她去醫院。次數多了我自然也會問問什么原因，后來據說醫院的診斷結果是并沒有什么大事，有點類似營養不良，在醫院休息下，吃點喝點就會好一些，大體是不吃早餐加上課間操運動會導致暈倒這樣的意思。那時還和同學討論過營養不良是什么情況。只是后來時間的推移，讓我慢慢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二、落淚的真相

? ? ? ? 我們都處于一個國有企業的家屬區，學校也是國有企業的子弟學校。我們基本都住在企業的家屬區內，后來我知道，紅紅就住在我嬸嬸家樓下。

? ? ? ? 紅紅的暈倒次數挺多，但醫院每次檢查都基本同樣原因-------營養不良，老師同學都叮囑她要吃早餐，注意保持營養攝入，但真正發生了什么，直到一個偶然的事情才揭開了事實。

? ? ? ? 那時在秋冬交接時候，西北的冬天來得早，也格外干燥，紅紅開始咳嗽，咳得特別厲害，住在她家旁邊的鄰居看她咳得厲害，就想起有一味草藥可以給她試著吃吃，那時大家還都習慣吃中草藥，這道藥吃起來時候需要藥引子，藥引就是白面，用白面摻起來，丟著吃。鄰居給紅紅藥的時候，她媽媽剛好不在家，鄰居就想順便幫小紅調好藥，就走進小紅家里，問她面柜在哪里。西北的主食當然是面，鄰居想直接幫她弄面。小紅指了指面柜的位置，鄰居打開蓋子，在柜子里掏了很久，才掏出一小撮面粉，碩大的面柜可謂空空如也。

? ? ? ? 鄰居比較好奇，問你們家的面呢？

? ? ? ? 紅紅怯怯回答，都在這里了。

? ? ? ? 鄰居問，那你們平時吃什么？

? ? ? ? 紅紅指了指廚房里一個麻袋，里邊裝了一些蘿卜。

? ? ? ? 鄰居仔細問了情況，原來才知道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紅紅家里早就斷糧，根本沒有面吃，那兩麻袋蘿卜是他們偷附近村民家里種的，這兩個月就靠吃這個蘿卜為生!

? ? ? ? 鄰居知道后瞬間就流淚了，她默默回家，背了自己家一袋面過來，先交給紅紅，然后先蒸了一些饅頭給紅紅吃。

三、紅紅的家境

? ? ? ? 紅紅的父母本來都是廠里工人，但前幾年父親因意外去世，那個時候，正值上世紀九十年代國企專制改革時期，企業發工資都困難，因此她父親去世也只有非常少的補償金。她母親經常生病，因此幾乎每天都要去醫院拿藥，加上廠里經常發不出工資，所以他們早就斷糧很多天了。

? ? ? ? 小紅家里真的家徒四壁，能賣的東西都賣掉了，小紅有一件還可以的外套，記得有一次媽媽說我們把你衣服賣了換錢吧，從那之后小紅連睡覺也不敢脫下那衣服。家里甚至連煮飯炒菜的鍋都賣了，床上被褥都沒有了。所以小紅這幾個月只能吃蘿卜，作為一個成長發育期少女，她的營養不良根本就是沒吃飽飯餓昏的，所以她才會在課間操時候一次次暈倒，就是餓的。

? ? ? ? 小紅盡管這樣，但學習并沒有落下，還是依舊很聽話，沒有放棄學業，當然，那個年代我們又在自己的子弟學校讀書，花費倒是不多，否則也許她也有輟學的可能。

? ? ? ? 但就是這樣的情況，小紅卻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過，所以直到鄰居發現，才知道小紅家里是這樣的情況。

四、后續

? ? ? ? 我想如果認真看文字的讀者會問，為什么她這么困難，身邊的朋友，親戚，鄰居為什么不知道，是因為冷漠嗎？

? ? ? ? 親戚方面我并不清楚，但就周圍的鄰居等等來說，那時大家都是住企業的家屬樓，樓房這些，大家一回家關上門，鄰居間基本不會去無事打擾。而且，那時候，其他人家里也一樣困難，并不是不愿意幫助小紅一家，而是很多人，至少周圍的人，大家條件都有限，而且當時困難的人不是一家兩家，也數量不少，那時候我們的扶貧工作等等也都不是那么到位，扶貧工作很早就有開展，但那時主要是針對農村，對于城里國企職工，盡管企業開始轉職虧損等等有諸多問題，但還沒有顧上。其他的在這里也不再多討論，簡單說是一個時代的問題。

? ? ? ? 當然，鄰居發現這事后，我們還是盡快行動起來，很多人搬去了米面還要蔬菜肉類等等，更重要的廠里的工會也知道了，后來又進行了慰問。但那時真的也困難，只能或多或少幫一點，并不能讓紅紅一家徹底擺脫貧困。

? ? ? ? 但紅紅的吃飯問題解決了。如果她媽媽沒辦法煮飯，周圍的鄰居阿姨等等會叫紅紅去家里吃飯，我嬸嬸后來經常叫紅紅來家里吃飯。

? ? ? ? 紅紅總是很拘謹地小口吃飯，吃完飯會雙手合十對大家表示感謝，還會幫忙洗碗等等。當然，她還小，鄰居們都不會讓她干活，一般都笑瞇瞇讓她趕緊去寫作業吧。

五、尾聲

? ? ? ? 紅紅就這么在大家的幫助下度過了學生時代。我即使后來遠離家鄉，也還一直關注她的事情。

? ? ? ? 紅紅后來考取了師范，出來后，在更貧困的地方當了一名老師，負責教導那些貧困學生。

? ? ? ? 現在即使是鄉村，教學環境已經好了很多，我曾經去看她，紅紅對我說:“我感謝大家當年的幫忙，但卻不能為大家做太多。我只想做個老師，把這個善良和真誠，一代代傳下去，教給學生。”

? ? ? ? 我說:“你已經做到了，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

? ? ? ? 紅紅有一本手寫日記，都是她記下來當年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她說這是人情，她永遠欠著。那些當年幫助她的叔叔阿姨，她會抽空去看望，做老師的一個好處是假期多。我深深點頭。

? ? ? ? 在那個年代，有這樣一個淳樸的姑娘，也有周圍的淳樸鄰居，朋友，他們都不要求回報，只想讓人間充滿真誠和善良。

? ? ? ? 紅紅，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