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來無方
窗外下雨
坐沙發
吃巧克力
讀狄更斯
心情又好起來
——《文學回憶錄》
晚上窗外下大雨，換了新的床單，洗了澡，早早上了床。拉開遮光的窗簾，讓陽臺的風透過薄薄的蚊帳吹進來，有打濕了的塵土的味道，混著若有若無的花露水香味。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看《遠大前程》。
“在我幼年時期，無論是皮利普還是菲利普，我既發不出這么長的音節，又咬字不清，只能發出皮譜，所以，我干脆就把自己叫做Pip，以后別人也就跟著叫我Pip了?！?/p>
這是故事的開頭。Pip這個名字就因為小朋友有點大舌頭的毛病，隨意的確定了下來。Pip在路過沼澤地時遇到了一個被判處無期徒刑的逃犯，逃犯威脅他的這一段描寫很是好玩：
“這人打量了我一會，便把我頭朝下地倒拎起來，我口袋里的東西也就掉了下來，其實口袋里只又一片面包，沒有任何別的東西。等教堂又恢復原狀時——因為剛才他猛然把我頭朝下地翻了個個兒，我看到教堂??等尖頂在我的腳下——而現在，我是說，教堂又恢復了原樣時，我已經被他按坐在一塊高高的墓碑上，全省打著哆嗦，而他卻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那塊面包?！?/p>
吃了Pip口袋里掉出來的面包以后，逃犯又威脅Pip，讓他回家給自己帶銼刀和一些吃的東西。Pip信守承諾，給他帶了奶油面包、干酪、碎肉和一小罐白蘭地酒。而電影版的則是逃犯威脅Pip回家偷一個銼刀回來，Pip回來的時候順便又給他帶了一塊面包。后來，逃犯又被人抓回了監獄。
Pip父母雙亡，從小生活在姐姐和姐夫身邊，姐夫Joe是一個鐵匠，姐姐是一個脾氣暴躁、人高馬大的女漢子，Joe則是金發碧眼，皮膚潔白，性格平和。用Pip的話說，不知道他姐姐是如何費盡心機才使得Joe能娶她為妻。
Miss Havisham是小鎮上一個有錢的獨居女人，Pip可以周末去她的家里做客，姐姐認為Pip 能到她的家里做客，日后必然會出人頭地，對Pip態度也和緩了很多。
Miss Havisham生活在一座滿是???蜘蛛網的老宅子里，從不出門，整日穿著白色婚紗，房間里的一切還是當年婚禮的現場，不同的是，所有的物品都落滿了灰，花朵也都腐爛枯萎了，但都一樣不少的保留在屋里。Havisham 領養了一個女孩 Estella，她不斷暗示Pip，讓他愛上 Estella，卻不讓他們在一起。
Havisham曾被人拋棄，在她穿好婚紗、布置好婚禮現場的時候。她養Estella，似乎就是在塑造出另一個自己，塑造出一個正當青春、美艷嬌嫩的自己，又給她種下對天下男人的怨念、仇恨，借她復仇。她們的第一個試驗品就是Pip 。
Pip最后一次見Havisham，Estella已經很久不給Havisham寫信，也沒有人愿意看望她，Havisham問Pip能否原諒她，Pip說，我原諒你了。他走后，Havisham戴上白色頭紗、藍鉆發箍，穿著婚紗，手捧著那束幾十年前的干枯的花，鄭重的推開曾經婚禮現場的門，燒了書信，最后在火光中燒掉了自己。
第一次到Havisham家里時，Havisham問Pip，未來想做什么。Pip 說想成為一名鐵匠，像Joe一樣。和Havisham、Estella相處一段時間以后，Pip的觀念也發生了變化，也許是因為Estella的輕視，他不再甘于做一個鐵匠，他想成為一個上等人。于是，Havisham叫Joe登門，讓Pip和他簽訂跟他學習鐵匠手藝的合約時，Pip表現出來的失落清晰可見。
很少有徹徹底底唯利是圖的人，Pip的真實在于他善良，有愛心，同時也虛榮。在一個處處嘲諷你舊皮靴和鄉下口音的環境里，很難做到對金錢的灑脫?？倳谙?，你們如今瞧不起我，總有一天，我要......? 而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你也很難不會像曾經別人嘲笑你一樣，帶上一點有色眼鏡去衡量身邊的人。Pip就是如此。不能跟一個吃不飽飯的人講，要去做施舍。
幾年后，Pip因為從天而降的一大筆財產，到倫敦過上了上流社會的生活，不愿意Joe來找他，也沒給姐姐寄去一封信。這筆財產的主人一定要在Pip 成年的那一天才肯出現，Pip一直認為這是Miss Havisham的資助，成年的這一天，他看到的卻是小時候他曾幫助過的逃犯，身上仍然是骯臟腥臭，落魄不堪。從最開始的不愿面對現實，到后來對朋友的承擔，這是Pip的轉變。
“我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一同走出這片廢墟。記得在很久之前我第一次離開鐵匠鋪時，正值晨霧消散；現在我們剛走出廢墟，夜霧也正開始消散?！?/p>
這是最后一句。我在想，木心何以要為狄更斯的小說營造沙發、落雨、巧克力的氣氛。大概是因為劇中人經歷了種種苦難，最終都會得到一個心靈上的歸位，這個美好結局不在于人物的飛黃騰達，不在于愛情的圓滿，在于人物的世界觀幾經轉變，還能回到一個相對完好的那個狀態，也在于俗世的小團圓，在于道德上給讀者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