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龍族》
秋意正濃。
故鄉的秋天,有踩上去窸窸窣窣的梧桐落葉,等待晨暉浸染的草葉凝霜,而今所在的城市,遍地的紫荊落花,令人恍惚如夢。
習慣提早一些出門,錯開上班高峰期,路廣人稀,可以埋頭想想事情,或著東瞅瞅西看看,不用擔心迎來怪異的目光。清潔工人還未掃過的路面,留下整個夜晚的印跡,嬌柔的花瓣和枯敗落葉錯落有致,自然而又完美地散落在人行道上,一場杏花春雨,飄至秋季,洋洋灑灑,碾落成泥。眼前飄下的花瓣,總覺得有義務彎下腰把她拾起來,可無論如何呵護,終歸衰敗,來回幾次,也就提不起興致再撿了。
提不起興致的事情很多,即便沒有興致,還是會列入儀式清單的事情也很多。近日多讀了一些與時評有關的書籍,比照自身,發覺明顯缺少所謂的時代感,不看新聞,不刷朋友圈,不主動與他人聯系,不愛旅游,就連看書也偏好古籍,倒有些像契訶夫小說中活在套子里的人。轉念想想,人生也沒有什么標準,過著現在的樣子說到底也是出于自由意志的選擇,好也罷不好也罷,只要不妨礙到他人,所有結果都是自己承擔,壓力感頓時輕了許多。
封閉的人與開放的人相比,一樣可以擁有廣袤的內心,然而不足的是,得不到外界有效反饋,容易陷入偏執。值得一思的是,所謂開放的人又是如何定義的,是那些富有時代感的人么,他們又如何確信自己所敞開的外界通往真實的世界呢?
我們的認知大多源于經歷,價值觀的多元化使得人與人愈發疏離,人們在理解他人不同的同時也在懷疑與尋找,懷疑內心的堅持是否有意義,尋找茫茫人海中與之相似的人。每個人就好比一顆《小王子》書中的星球,在引力的作用下與其他星球相遇,近到一定程度又因斥力遠離,或者碰撞湮滅,產生新的塵埃。這顆星球的大小是既定的,顏色是既定的,上面種些什么呢?小王子遇見了一朵玫瑰,當他知道這朵玫瑰只是萬千中的一朵,他對玫瑰的精心付出使得一朵普通的玫瑰對他而言不可或缺,而事實是世界上真的還有許多玫瑰,甚至還有更加美麗的花,或許有人會說,小王子只遇到了玫瑰,那是他們的緣分,可是我相信就算小王子還可以擁有其他更好的花,他還是會選擇玫瑰,因為在他的內心,那朵玫瑰已經和「最好的」建立起等號,隔離開外界自成體系,那是屬于他的星球,在上面沒有真實,自己就是規則。
曾經讀過一本類似《幻城》的書,其中有一段,講的是主角一伙人闖關被困在一片虛空。迷茫中遇到一個人,對他們說,「你們留下來吧,要什么我給你們什么,看,我能瞬間在這兒給你們建一所宮殿,」說罷手指往一側指著,「噢,它是多么富麗堂皇!」這伙人仔細看了許久,什么都沒有,原來這個人曾經也是闖入者,奈何抵不過欲望和安逸,終日沉浸于自己的幻象。男主一行嘆了嘆氣離開了,在虛空中走了好久,又遇到一個人,他也是讓他們留下,炫耀自己的世界是多么偉大,有數不盡的財富,能賜予他們想要的一切。故事的后文不加贅述,我只是突然想到這個片段,與《小王子》的星球頗為相似。
堅持的東西只要自成體系,能有一定抵御外界的能力,就好比形成一個結界,包裹著屬于自己的「幻象」,單從追求自身幸福的角度,未嘗不可。怕的是堅持的東西被否定,「幻境」坍塌,難免終生顛沛流離,找不到內心的歸宿。因而大部分人所追求和堅持的都在主流之列,來自外界的阻力較小,「幻象」也更為真實。
「幻」的本質是執念,總有些事情讓人心甘沉淪,哪怕明知是夢。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萬物歸空,空歸萬物,這種心中無物的境界或許只存在于理想之中。即便隱居山林,夢入禪聲,執念也難以根除,就像落了地的面包樹種子,如不時時清理,就會占領整個星球。
想來,所謂的開放與時代感,也逃脫不了「畫地為牢」之嫌。人與生具來的局限性,導致最終只能偏安一隅,守著心中小小的愛戀,幸好我們真正需要的,本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