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經有一個調查說,婚禮的盛大程度和最后的那對新人生活的幸福程度呈反比,越是像童話的婚禮,那對新人也許反而走不到童話書里的那個結局。因為儀式感給人一種虛擬的快感,香衣鬢影,觥籌交錯之間,恍恍惚惚會讓新人覺得生活就是這么一般盛大而處處歡歌的模樣,可生活遠不是這場儀式表演出的樣子,生活的那些臭襪子、那些帶著油煙味的爭吵就在儀式結束之后撲面而來,令人猝手不及。儀式,像是一場表演,一場和生活貌合神離的展出,我們涂抹著和日常不同的油彩,唱著往日不會唱起的歌,極致的放肆之后,再沉沒在生活的漫天灰塵里,內心卻還大夢未醒。
去年最出人意料的一對莫過于舒淇和馮德倫了,多年好友終成眷侶,最特別的是她們的婚禮。沒有華服海景,也沒有萬人矚目,趕忙中找的一套衣服,沒有擺拍,隨便往那里一站就算是結婚照了。一切好像是自然而然,愛情瓜熟蒂落了,就大大方方在一起,不用儀式加持,不用萬人贊頌的眼神為他們的幸福打光,因為她們已然是最幸福的,不再需要更多的東西。
生活里太多人把儀式感當成了平庸生活的救命稻草,緊緊抓著就能泅泳到幸福的高地上。有人把對未來的寄望寄托在放生幾條魚的動作上,有的人把拯救疲倦愛情的愿望寄托在一次獻花表白上,更有人對生活的細節處處要求,一定要等到儀式般的劇情,才覺得圓滿。
二
我也曾幻想著一系列的儀式,在儀式之后,我就頓時長大,或是習得一身武功,或是心智瞬間明朗,不再是童蒙的樣子。
可是,我等來的是什么呢?
我熱愛寫作,心里卻怯弱自己資質不足,寫寫停停,總是不能放開自己的心。直到第一次收到稿費時,我花了稿費的一大半買了一只鋼筆,端著筆盒,內心莫名升起一種崇高感,我覺得這一刻無比不平凡,在若干年后的回憶里此刻的光線都是打著金光的,此刻的風都是有著神圣味道的,我拿到了用稿費賺來的筆,我就從此應該算是走上了寫作大道,算是半個道上的人了。那一刻,我表面平靜,內心卻如癲如狂,像是開了一場狂歡趴體。
趴體的樂曲還在我耳邊以幻音的方式呈現,那只筆扔在一邊,蒙了塵,后來又因為里面有殘墨,就不用就凝固了,堵住了筆頭。等我有一天突然想起來我有寫字夢想的時候,那只筆早已經枯澀,說不出話來。
后來有一段時間,我開始期待有一個師傅,在文字上的師傅領著我,對我說一句,你是可造之材,只要多加苦練,定能成點事。我每日幻想著,等待著,大學里的各位長輩各忙各的,根本沒時間帶著一只菜鳥低空飛行。有一天看到我愛的編劇說,人生哪有什么勝利可言,挺住就是勝利,寫字哪里有什么勝利可言,拿起筆就是干!我才明白,我不應該期待正式的儀式,在寫字在思考,就是入了門。
對于成長,我也總是期待有一個特別的情節,然后我的人生轟然洞開一扇成人大門。就像魔法電影里那個好幾集都不開竅的麻瓜,突然有一天掉進了一個有毒的垃圾桶,突然就頓悟,完成了自己的成長儀式。我也期待著,有這么一天。可直到現在,我也沒有等到那個具有儀式性的劇情。直到有天有人突然對我說,你早已經成長了,我才明白,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慢慢成熟,不會再輕易哭泣,也不會輕易對別人期待。
三
葉子是我從小的一個發小。在我旁觀她一百多次分手經歷的時候,我都累到長嘆了一口氣。
這一百次分手,可不是說她縱橫情場,處處留情,這一百多次分手都是跟同一個人。她每次鬧分手都悲憤難當地對我說,他一點浪漫都不懂,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每次分手的內容無非是,想在海邊留下愛的足跡,買一個紀念品,他卻以那個紀念品太粗糙為由不讓我買?第一次去海邊玩,難道不值得用一個紀念品來永遠紀念嗎?無非是,男友出國竟然不知道主動帶禮物,不知道久別后相見帶個小物件表達離別時的思念嗎?……
開始聽完,我都站在閨蜜的角度,言語鞭笞那個男友一把,可聽到最后,我心里竟然暗暗心疼起閨蜜的男友來。他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春節前,大人把我叫到床前,教導我明天你這個不能做,對別人說的第一句話應該是什么,我戰戰兢兢地聽著,手背得好好地,心里卻想著過年一點也不快樂。
我開始勸我的閨蜜,你不要多的要求,就跟過節一樣,偶爾過一次是對生活的反擊,天天要過那就是要謀殺生活了!
閨蜜卻杏眼睜得老圓,我不是想追求幸福指數,過得快樂些嗎?
我只能再嘆一口氣,心里想到,你只怕是中了儀式感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