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07

伊人無罪,帝王有悔

銅鏡中映照出的人影雖已兩鬢發(fā)白但雙眼依舊英氣逼人,一襲黑衣更襯得他地位尊崇。而我則是他所居宮殿的房檐上的龍首,名為螭風(fēng),“螭”字取之于螭龍,驅(qū)災(zāi)辟邪之意,為他消災(zāi)避禍,逢兇化吉。

他因為小時候的種種養(yǎng)成了謹(jǐn)慎的性格,所以他從不會因任何理由而放下手中的劍,多年來我就此般看著他發(fā)號施令,指掌乾坤,我在恍惚間憶起,他從來到這里,如今已是第三十九年,從一名稚嫩少年成長為讓天下人聞風(fēng)喪膽的帝王。

“螭風(fēng),朕知道汝聽的見,陪朕說一說話吧,這帝座上可真是孤單的很。”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我的耳邊響起了這樣一個聲音。“棄兒,汝可是很久沒有找過吾聊天嘍,自從天下一統(tǒng)汝就忙的很。”他聽后一愣接著哈哈大笑,顯得很開心,“整座皇宮,不!就是整個天下除了汝也再沒有一個敢此般稱呼朕的了。”我看著狂笑中的他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當(dāng)時我萬古不變的伏在皇宮的屋檐,眼觀天下,耳聽八方,身曬太陽,只因為昨晚的那場雨太涼了,我的身體陰冷的很,當(dāng)然了,這都并不是重點。就在我百無聊賴的時候,皇宮中來了一個少年,與其說是少年還不如說是個孩子,因為他才十歲大小,至于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皇宮,聽說他是流落在外的王室,也就是昭襄王的太孫,而今昭襄王大限將至,他的祖父便把他招入宮中,當(dāng)時看著他瘦弱的樣子真替他擔(dān)心,這個樣子怎么挺過這宮中的明爭暗斗,畢竟他的身份太敏感了,可是連我都沒想到的就是變故生的這般快,他進宮不久后昭襄王就駕鶴西去了,其祖父孝文王繼位,三日后孝文王暴斃,其父異人莊襄王繼位,一切就像有預(yù)謀一樣,讓人猝不及防,而他在轉(zhuǎn)眼間九由一名無關(guān)緊要的人成為了萬人矚目的太子。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知道的我的存在的,反正就是知道了,這位太子殿下到是愛上了爬到皇宮的房頂上,靜靜的伏在我的身邊曬太陽,記得那天看到堂堂太子不顧身份的爬到房頂我也是忍不住的打量了他半天,“汝乃太子,何以此般不顧身份,再說汝不怕,吾還怕那天這把老骨頭被拆了呢,一個太子不好好的在汝的宮殿待著,爬到這里干嘛?”“吾為什么會到汝這里不去玩耍汝怎么可能會不知道。”我看著他,他同樣在看著我,我實在想不明白孩童模樣的他為什么會給我一種老成的感覺。“汝也不是不知道吾被稱作棄兒,出生后吾之父母幾乎可以說拋棄了吾,吾被軟禁在趙國,每天只能見到一個送飯的老仆,而在趙國這樣一待就是十年,雖然吾現(xiàn)在貴為太子,但是下人視吾之時,吾猶能看到他們眼神中的鄙夷,只有你這里安靜祥和了些。”他不屑的撇撇嘴,“總有一天吾會讓這天下都為我顫抖。”他好似小聲嘟囔,但是我聽到的語氣卻分外堅定,令人唏噓不已的是,他在太子的位子上只待了三年,他的父親莊襄王也在突然之間去世,而年僅十三歲的他不得不登上那如深淵般的王位,九年后,二十二歲的他以雷霆之勢除去奸相及其黨羽,將整個國家的大權(quán)握在了他自己的手里,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看到他的眼睛望向了遠(yuǎn)方,眼神變得深邃而悠遠(yuǎn),那時我意識到他或許真的可以讓這天下變得有所不同吧。

“汝怎么又跑到吾這里來了啊,汝可不在是以前的小孩子了,沒記錯的話汝已經(jīng)加冠兩年了,汝也不是以前那個無關(guān)緊要的棄子了,汝已經(jīng)成為了這個國家最為尊貴的王上,一舉一動都有人注視著呢。”我不由得無奈的撫了下額頭,心想著讓宮中的一些老頑固知道了還不得吧我拆了。“孤就喜歡這里誰能拿怎么樣,整個國家都得聽孤的,孤想去哪里就去那里。”我不得不感慨他的這份源于上位者的霸氣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語,“你是秦王,你最厲害行了吧,此時你大權(quán)在握,汝以后想怎么做的,韜光養(yǎng)晦,徐徐圖之?”“不,此非吾之大志,孤之志,愿鑄一劍。”“鑄劍?”“是的,鑄劍,以百萬雄師為柄,以六合天地為身,以思想教化為刃,以法律刑法為鋒,名曰:‘天子劍’而我愿持此劍,開創(chuàng)古之未有之先河。”他的劍總算指向了天下。或許此時他的心懷足以稱為王者之心了吧,我想。

“吾不明白汝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于一統(tǒng)天下,現(xiàn)在的局面不好嗎?百家爭鳴,思想空前絕后的活躍,在我看來這個樣子也不錯的呀。”“是啊,儒墨道法兵農(nóng)雜名陰陽縱橫都是非常優(yōu)秀的學(xué)說,可在我看來,所有的所有都已經(jīng)開始盛極而衰了。汝應(yīng)知孔子?xùn)|行舉步維艱,墨家更是門徒凋敝經(jīng)年動亂農(nóng)家又怎么會有發(fā)展。孤觀之百家此可用者唯‘法’,唯‘縱橫’,此二者善用可得天下。螭風(fēng),汝說此般局面對何人有利,對何人不利呢?”“最不利的應(yīng)是下層人民。”我想了想這般說到。“對,此般局面越久百姓的生活就越苦,國家沒有時間發(fā)展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吧,于國之不利,戰(zhàn)事一起,壯丁征軍苛稅重賦,天下將更加民不聊生。所以孤愿承受那暴君的惡名,統(tǒng)一這天下,還百姓一個安康。”“有利的呢?”我問道。“自然就是北方的匈奴和百越以南虎視眈眈的蠻人。七國爭雄終究是華夏人自己的事,怎輪的到外人覬覦,七國不統(tǒng)一,必然積貧積弱,那時一旦匈奴,南蠻發(fā)兵我華夏大地一定生靈涂炭,這是我非常不愿意的。”“還有就是……”他遲疑了一會和我說了這樣一個故事。

“孤一直恨這戰(zhàn)爭,恨這天下所有人都在爭那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恨那天下共主的王位,汝知道孤進宮以前一直被囚禁在趙國,不曾見過自己的父母,每天能見到的只有一個送飯的仆人,孤的母后早在孤五歲的時候就被接回了秦國了,汝可知何為暗無天日,孤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飯菜特別難吃,但孤想活下去,所以必須吃下去,就這樣我無法得知究竟過去了多久,直到這樣一天,我一如既往的在院子中呆坐著,看著昏暗的天空,飛進來一支風(fēng)箏,不久后我看到從院墻上跳下來一個小女孩,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樣子,但是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卻什么事都沒有,我撿起她掉下來的荷包遞給了她,問道:‘汝乃何人?’‘汝難道不識字嗎,荷包上面有我的名字呃。’‘我自幼被囚禁于此連一個人都看不到,何人能教我識字呢’我落寞的說到,那女孩沉吟了一會‘好吧,我叫黎姜,汝呢’‘棄兒。’她蹙了蹙眉最終沒說什么。過了好一會她問孤,‘汝想識字否?吾識字雖不多,但教汝應(yīng)尚可’孤頓了頓問他:‘汝何時來’女孩笑了笑‘吾需與師傅習(xí)武,等和師傅練武回來就來你這里’‘汝可以也教我習(xí)武嗎?’孤這樣問道。‘可以,本小姐就好人做到底吧。’以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會到孤的院子里去,教孤習(xí)字、習(xí)武,后來與孤研習(xí)百家經(jīng)文,列國歷史,如是此般匆匆過去了兩年,有一天她告訴我她的家族因為戰(zhàn)亂要舉家搬遷了,不能再來找孤了,我們那天什么都沒說,就靜靜的坐在那里,臨走的時候她告訴孤下次遇到她的時候叫她阿房吧,阿房是她的乳名,然后她就紅著臉跑開了,可是此后孤在沒有見過她,也就在那不久后孤就被接到了這里,孤于十三歲登基,自那時起,孤就秘密派人尋找她,在兩年后孤總算得到了她的消息,可著個消息對孤來說好似晴天霹靂,因為她的家族沒有躲過戰(zhàn)爭的席卷,我得到地的消息就是她走后不久就被舉家屠殺,無一幸免。他越說越激動。孤已經(jīng)十五歲了,只要找到她,孤就可以接她回宮,就可以立她為王妃了,可孤在也見不到她了。”我看著眼前這個令天下人聞風(fēng)喪膽的男人竟哭的像個孩子,也總算知道了為何他登基多年為何沒有立后,心上有傷,心口有人,他可以主宰無數(shù)人的性命,卻獨獨掌控不了那么一個人的生死。“孤沒有辦法救活她,但孤可以盡全力讓這天下和平下來,少些人流離失所,死于非命,孤記得她也有一個和平的愿望。”他紅著眼望著遠(yuǎn)方?jīng)]有再在說話,我看著他也什么都沒有說。

他真的很厲害,春秋戰(zhàn)國的局面已然持續(xù)了十幾輩人,七國向來互相制約,但他卻能在短短十幾年中將這種局面終結(jié),雖說天下分久必合實為大勢所趨,但真的到了這樣一天,我還是感覺不可思議,不過我不得不承認(rèn),他不再是一個國家的王了‘而成為了全天下的“皇帝”,是的就在他定鼎天下的那一天時他就取三皇之皇,五帝之帝,命名王位為皇帝,稱自己為始皇帝,自稱為朕,繼而大力推行變法,天下郡縣一家,車同軌,書同文,一統(tǒng)度量衡,廣收天下書籍收入阿房宮中,儒以教化,法以刑罰建長城,修靈渠,我問他:“吾知汝欲建立一番豐功偉業(yè),但是否有些急功近利了呢,汝可知近來天下風(fēng)聞,汝大肆利用囚徒兵造阿房、建長城,修靈渠,天下剛剛一統(tǒng),何必此般勞民傷財,以汝之能i,十年后在做這些就無需令天下怨聲載道了,汝難道不知?”

“汝也應(yīng)知朕時間不多矣!十年?朕還能有幾個十年,一個?兩個?朕來的及嗎?”其實不說我也知道,這些年來他的確費盡苦心,為了統(tǒng)一天下可謂嘔心瀝血,天下一統(tǒng)之后他大肆變法,更是每天只休息兩個時辰,處理政務(wù),身體機能早已經(jīng)透支了,生命之火搖搖欲墜。“我華夏能人異士無數(shù),”難道還不能為你堂堂帝王延壽,我想就是說讓你長生不死也不一定不可能吧。”“朕試試吧。”于是他開始尋找天下方士,可令人無奈的是,普天之下并未找到一個有真才實學(xué)之人,所煉丹藥皆含有毒性。不久后徐福又欺騙了,帶著三千童男童女遠(yuǎn)出東瀛,而后不歸,因此他大怒,將所有術(shù)士活埋坑殺,將其書籍焚毀,此后在不提長生。“汝欲拿徐福如何?捕而殺之?”我問道。他沉吟了一會說“任其自生自滅吧,他有罪,但那些孩子無罪,若抓捕他那些孩子必然受到牽連。”

在修建長城和靈渠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準(zhǔn)備開始著手準(zhǔn)備對付南蠻和匈奴人了,有這兩道工事在南中國和北方則無憂矣,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做了讓我震驚不已的事,即使以后過了許多個朝代我也再也沒有遇到一個如他一般偉大無私的帝王,那天我怒氣沖沖的問他:“吾問汝,汝怎可此般胡來?”“朕不過發(fā)兵鎮(zhèn)守朕的的華夏罷了。”:“好一個發(fā)兵,汝言秦軍幾何?”“百二十萬雄師。”“隨蒙恬將軍北出匈奴幾何?”“三十萬。”“隨眾將兵發(fā)南中國幾何?”“七十萬耳。”我深吸了一口氣,“咸陽城所余二十萬是何等兵種,汝知否?”“囚徒兵。”“汝難道不知天下雖然一統(tǒng),但是虎視眈眈者大有人在,囚徒軍軍紀(jì)松散,戰(zhàn)力低下,若有人來犯,恐難抵擋,而汝可記得眾將領(lǐng)南下之前你下的那道命令,更是絕了咸陽平安的最后一條路,汝知否?”“朕當(dāng)然知道,,朕的命令就是:‘若咸陽有難,爾等不可北上勤王。’”“天下已然一統(tǒng),他們的職責(zé)是守衛(wèi)住華夏而不是朕的江山,朕久不立嗣非欲長生,朕的子嗣有能則得天下,無能則失,此后與吾無關(guān),無論如何縱使后世動亂,華夏依舊是華夏的,吾不悔矣。”

“螭風(fēng),汝在聽否?”我的思緒總算被拉了回來,不知不覺中,那個十歲的孩子已經(jīng)兩鬢斑白。“在聽,汝何事?”“朕來道別,汝知朕時日無多,此次欲東行尋找她的骸骨與之合葬,恐難歸,若朕亡于東行之路,恐勞煩汝接朕歸來。”看著泰然自若一臉笑容的他我說不出的難受。

被天下的皇運縈繞我早已經(jīng)有了龍身,自他走后我便一直跟在他身后,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他的確尋到了她的骸骨,自從認(rèn)識他以后我從未見過他這般開心,回程中他幾乎和阿房的骨灰形影不離,看他這個樣子我明白他要去找她了。這樣一日我來到了他的面前,“我來接你回宮了,汝與吾在暢聊一次吧,汝崩后,再也不會有一個如你一個愿意和我聊天的人了。”“哈哈,當(dāng)然可以,朕很慶幸,入宮之后遇到了你,否則江山雖大,朕之孤甚矣。對了,汝回宮后可告知天下朕于東行被刺殺致死,朕這始皇帝,就是死也要死的風(fēng)光些,哈哈。”看他這個樣子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一會說到:“汝此生為她為華夏嘔心瀝血,可有悔?”他眉目一挑說到:“朕無悔,在朕的手上天下歸一,此后華夏必將長存不息,朕留下的法令制度,即使經(jīng)過歷史長河也必有存者,于后世大有所益,國泰民安,就在也不會有如她一般無辜死去的人了。朕知道朕死后天下對朕必有風(fēng)論,但朕自認(rèn),哪怕千年之后,處于朕的地方也必不如朕,朕完成了她的遺愿,朕守住了華夏,而接下來朕要去找她了。”說完后,一代風(fēng)華帝王死于輦車之上,懷中是他的阿房。

將他帶會咸陽后我得知大公子扶蘇被胡亥趙高等人陷害致死,而胡亥已然登位,然后擴建阿房宮、靈山,我看的出來他還想占領(lǐng)他父親的陵墓,雖然憤怒,我卻又無可奈何,在后來,看著被胡亥折騰的奄奄一息的大秦帝國,我的憤怒終于達到了頂點,無以復(fù)加,我一怒之下將自己的真身抽離宮殿,偌大的宮殿轟然倒塌壓死了這個人神共憤的二世祖,而后自封于靈山入口守候著那個令人敬佩與懷念的人,也因此始皇陵在此后無人可進。數(shù)年之后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項羽攻進咸陽,火燒阿房宮,焚毀天下書籍,大火燒了整整三個月楚漢之爭,劉邦建立大漢,王國動亂,三國爭雄,漢武唐皇……上千年的起起伏伏,總逃不過他定下的大綱,天下分分合合,終歸華夏,其人功過,誰與評說?

在我重新的睜開雙眼后我看到車水馬龍,看到飛機轟鳴,看到西北大漠上騰起的蘑菇云,不得不說吾之見地果不如棄兒,此般強大的華夏,他若有知注定無悔,他的伊人無罪,他于江山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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