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顧：江南之遠|暗涌浮動花接木（二）
車輪轆轆，馬聲啼啼。葉雅澄敏感地注意到，這不是來時的路。他們朝南繞兜了一個圈子。為了見故人一面，定至成費了心思。
第七卷 暗涌浮動花接木
第三章
谷城郊外陳家村，座落在山腰上。男耕女織，黃發垂髫，其樂融融。
允安有時來此巡邏或者采賣生蔬，在山腳遠遠地扯一嗓子，村民會停下手中活計，朝他招手示意。
將士們已經習慣看到這種安靜祥和的畫面。沒曾想半年前一夜大火，陡多了人間清冷。
允安穿過樹林，再次來到山腳。山坡上屋架漆黑，土地焦黃。沒有晨起炊煙，沒有雞鳴狗叫。
雖然幾個月過去了，仿佛這里還能聽見求生者的驚叫和哭喊。
允安雖然還不知此事是否與定朝與楚地之間糾葛有關系，但時機發生得太過巧妙，不免讓人心疑。否則，成王便不會飛信約到此地密談。
裨將低聲詢問，“將軍，依成王飛信，今日在此議事，可不會有什么偏差吧。”
允安警惕地看著周圍，“遠王在明，成王自然不能露面。”
“其實，此前成王飛信要我查探這村莊大火。可偏生剛起了頭，怕是知曉內情的一個兄弟傷重不治。”允安嘆了一口氣，“線索斷了，成王也被遣離楚地。這般蹊蹺，我的心也是懸得緊。如今，我們飛信求助出使的成王。此刻約見，我也不知當也不當了。”
林間忽然響起落葉踏碎的聲音。
“誰！”允安與裨將右手迅速按在佩劍上，目光環顧打量四周。
“允安，是我。”定至成一身青衫從樹后走出，葉雅澄緊隨身后。
允安與裨將收劍拜倒，“終于等到王爺。”
定至成顯是注意到這殘垣舊痕，面色沉重，“原因查明了沒有。”
“微臣無能。”允安低著頭，不敢看成王。
定至成似是知道會有這樣的答案，并沒有追問，“罷了。他們來了沒有。”
話音未落，腳踏落葉聲急促響起來。
“定至成！”
葉雅澄被他們的喝聲怔住了。轉身看到一名女子神色沉痛看向成王。
她不可置信地盯著定至成，“居然是你？真的是你要害我們楚人？”
定至成沒有直接回答，而向她走近一步，“洛草，你信不信我。”
喚作洛草的女子緊難過地閉上眼睛，沒有答話。
一旁的男子抽出手中的短刀，“定至成，你騙我們！枉我大伯錯信了你！你們不僅斷我們的生計，殺我們的人，如今還要出兵攻打我們！”
見到對方亮出武器，葉雅澄想也沒想，沖上去擋在了楚人和成王之間。
定至成輕輕撥開了她的肩膀，低聲囑咐，“我在這里，沒什么問題。你去允安將軍那里，免得傷到。”
落草看到定至成對葉雅澄低頭親密的樣子，眼睛不由在她身上多停留幾分。
“楚爭，洛草。”定至成站定身子，緩緩道，“若我騙你們，此時此刻也不會費盡心思找到你們，更不會約你們來此說明情形。”
“這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
“我很難過發生這些事。”
定至成安撫著他們的心情，慢慢走近，“我與你定下盟約，互不侵犯，友好往來。”
他的聲音漸漸沉重，“我的將士們都做到了。但很遺憾，我卻沒能管住其他人……”
喚作楚爭的男子猛地抬起頭，“你這是承認了？承認你殺我們的兄弟，承認你從頭到尾在欺騙我們！”
允安將軍不由大聲插了一句，“沒有！我們不會做這樣的事！”
葉雅澄看見成王沉默了。他沒有再辯解，顯然，他認為自己的責任不可推卸。
定至成制止了允安發難，向落草再走上一步，“這是我的責任。你們的損失，我會全力補償…趁著目前傷亡還不大，這件事我覺得應該到此為止了。”
“補償？哈哈，人命拿什么補償！”
“你說到此為止，就能到此為止了嗎？”
楚爭對定至成的自責沒有絲毫滿意，反而抽出短刀橫在他胸前。葉雅澄心中一緊。她正要上前，卻被允安將軍伸手攔住。
定至成神色一正，“楚爭！不要得寸進尺！你們人傷亡了，我的弟兄也不在了！一命償一命，也是該結束了！”
他手指半山，“更何況，我們定朝的村莊也因此被卷入局中，成為我們兩地互傷的犧牲品！你們且抬眼看看，這個村子，那些冤魂，又該找誰索命！”
“難道你還要再戰火交戈，冤冤相報嗎？”定至成任短刀杵上來，絲毫不懼，“好呀！楚爭你既覺得不滿，那就就膽子大一些。手別抖，先殺了我，解仇解恨！”
“不要！”
“住手！”
葉雅澄和楚洛草同時叫起來。
允安和裨將抽出佩劍，圍住楚爭和落草，怒目圓睜。
楚爭聽到楚洛草的話，垂下了短刀，仍然不解恨地看著成王，“收起你們的假仁假義。這次的事，本是你們挑起的。現在說收手的也是你們。只怕那莊子，也不過是你們倒扣給我們的黑鍋。”
“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你叫我們來又是如何？只怕不是約談，而是包餃子，殺我們？”說罷，楚爭嘲諷地呵呵一笑。
見時間耗去許多，他本是隱秘而來，不可再耽誤。定至成不去計較楚爭的話語，而是言歸正題。
“楚爭，楚洛草，我會全力補償你們。其實，若要平息此事，并非不可能。所以，請楚地同意與我們議和。”
一直沒有吭聲的楚洛草冷聲道，“定至成，希望你不要再騙我們。眼下你悄悄與我們會面，可見你已經不能主持大局了。你的話，可還能作數？”一番話語，切入了重點。
即便緊張的氣氛中，定至成亦不自覺地贊賞一笑，“洛草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心。”
楚洛草聽后面頰一熱，“別顧左右談及其他。先說該怎么辦。”
定至成很快恢復正色，“盡管現今遠王明面上與你們交涉。但其實這楚地大局掌控，仍要以我決斷為主。否則你們也不會輕易與我會面。”
定至成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推翻了楚落草方才的說辭。
“其實，你們心中也明白。當年我們不打不相識，但結盟以后，彼此平安往來，互為利惠，楚地也是大嘗甜頭。”
“這次爭端事件，發于我離開之后，顯然不是你我本心，這其中是否有人挑撥離間，稍加思考都可得知。”
楚爭仍舊賭氣，“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設的局，故意要我們知難而退。”
定至成哈哈一笑，“要你們知難而退？那也簡單。我的將士本領你們也不是沒見識過。只要我那遠王大哥振臂一呼，怕打起來你們也占不著上風。吃了虧，可就別怪我此刻好意。”
“其實楚老王肯定也是心頭清明。當今不是大爭之世。逝者不可復活，比起再有受傷流血，不如錢財器物更現實一些。”定至成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停下來看著對方，以期雙方達成統一。
楚爭、楚落草默然不語，似是承認。而葉雅澄則被定至成一番說辭剖析得心嘆，也能理解他為何執著要私見楚人，只希望盡快解此危局。
定至成知此和談已成功大半，“所以，且不管我那大哥會如何。現下我是最熟悉楚地、與楚地有一番交情、手中仍有實權的成王。我愿以己之力，與你們商決此事！”
暗涌浮動花接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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