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猴子,天地孕育了我,沒有牽絆也沒有牽掛,跟著風兒奔跑跟著河流流浪,花果山水簾洞那里是我的家,那兒有好多跟我一樣的猴子,但是又不太一樣,他們有爸爸媽媽兄弟姐妹,他們有家人,而我就只有自己,我有一個好朋友叫小耳朵,我們在一起上山下水,但是我不愛去他家玩,我討厭他們家的氛圍,暖洋洋的,他爸爸媽媽的聲音永遠是軟綿綿帶著微笑,小時候我跟小耳朵在外面玩受傷時他媽媽總是輕輕的給我們上藥,我很享受那個時刻,但那種感覺讓人貪戀,后來我就不愿去他家了,因為我越來越不喜歡自己的水簾洞了,我開始有渴望,這是很不好的。
后來,在花果山呆膩了,小耳朵也定了親,他不跟我出去玩了,他老是去后山找妮妮,妮妮就是他的未婚妻,我覺得好無聊,我就想出去玩,但是小耳朵的爺爺說我不會武功,是沒辦法闖蕩江湖的,我決定去學武功,我相信小耳朵的爺爺說的都是很對的,他是花果山最老的老猴子,當然除了我以外。
小耳朵的爺爺告訴我有一個叫昆侖山的地方,在最高處有一個老神仙,我可以找他去,我走啊走,走了好多天都沒有走到昆侖山,長期的風吹日曬舟車勞頓,終于我暈倒在了河邊,再醒來時我已經在山洞里,這里到處飄著淡淡的清香還有粉色的幃蔓,我知道這一定是個姑娘的房間,因為小耳朵姐姐的房間里就是這種味道,我覺得它比果子還好聞,就在我在四處打量時,逆著光的洞口出現一個身影,我看不見她的臉,但我覺得她一定很好看很好看,比我之前見過的都好看,就像書里的小仙女,她走到我面前時她真的很好看,睫毛長長的,一笑眼睛彎彎的會說話,她看我呆呆的,說是不是摔傻了啊,我說你才傻呢,這是哪兒啊,她忽閃忽閃的眼睛一動,笑了,說:看來沒傻,那我就放心了,這些東西給你吃,我奶奶說你只是太累太虛弱了,休息一陣就好了,我是這個山上的桃子精,跟我奶奶在這里,她也是桃子精,我叫夭夭,你是誰啊?小猴子。
我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猴子,我沒有名字,他們就叫我小猴子。
原來你沒有名字啊,那我叫你灼灼,好不好啊?我叫夭夭,奶奶說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所以我叫夭夭,你就叫灼灼好了,從那兒以后,我有了第一個名字叫灼灼,一個叫夭夭的姑娘給我取的。
我在桃子山住了下來,從我醒來之后,夭夭的奶奶就走了,夭夭說她奶奶很忙,經常在外奔波,尋找各種草藥,因為夭夭身體不好,天生的,我來了桃子山之后夭夭可開心了,她說她在桃子山好幾百年了,沒有一個朋友,奶奶把這兒封了結界,不讓外人進來傷了夭夭,我是第一個除奶奶外跟她說話的人,也是她第一個朋友 。
夭夭帶我轉遍桃子山的角角落落,跟她牽手在山坡山奔跑時陽光照在身上,那種感覺就像很多年前小耳朵媽媽給我們擦藥的情景。
一晃大半年過去了,夭夭的奶奶來了走,走了來,春天來了,在又一個輪回開始時我終于想起我是要去昆侖山拜師學藝的,我決定跟夭夭告別,走的那天,夭夭拉著我的衣角說,你別太久,早點回來好不好,我怕我等不了,還有,灼灼是我給你起的名字,只能我一個人叫知道嗎。
我說,夭夭,男子漢就要頂天立地,我要去學好武功,這樣就可以帶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你就不用呆在結界里了,我就可以保護你。
夭夭說,我等你,灼灼。
我走了,離開了桃子山,離開了夭夭。
我終于到了昆侖,遇見了菩提老祖,他說我天生慧根,卻終有一劫,這一生注定孤苦,菩提老祖教會了我七十二變,會上天入地,會騰云駕霧,我覺得自己很牛逼,菩提老祖說我的劫還沒歷完,讓我下山歷劫去,下山時我問菩提老祖,什么叫孤苦,菩提老祖說等你知道什么叫愛你就會知道什么叫孤苦,去吧,孩子,你會明白的。
下了昆侖山我就迫不及待來到桃子山,可是夭夭不見了,夭夭奶奶說,我知道有一天你會回來的,可是夭夭走了,去天庭了。
原來夭夭不是什么桃子精,她的媽媽是王母最寵愛的小孫女,卻愛上了看守蟠桃園的侍衛,然而神仙是不可以有七情六欲的,一起私自逃離天庭的他們過上了凡人普通的生活,還有了夭夭,只是天庭不可能容忍他們的逃離,他們是天庭威嚴的觸碰者,必須得死,在二郎神找到他們之前,他們把夭夭托付給了桃子精奶奶,告訴她,只要許她一生平安即可,只是夭夭生來命數非凡,奶奶不愿她鋒芒過于刺眼,服給她的草原只是為了壓抑她體內那股非凡之力,奶奶就這樣守著夭夭過了幾百年,天庭還是找到了她們,原來太上老君發現東方星象異常,才發現夭夭的存在,并測出天庭的一場浩劫終于夭夭,再加上王母始終對于夭夭母親的死抱有遺憾,于是她們就將夭夭迎上天庭,封為桃仙。
我決定去天庭找夭夭。
在此之前,我回了趟花果山,小耳朵已經長成大耳朵,而爺爺已經不在了,小耳朵說爺爺死了,我不懂什么叫死了,我知道我再也看不見爺爺了,小耳朵跟我說這些時他哭了,但我哭不出來,我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我走到桃子山卻沒見到桃子時一樣,小耳朵已經跟妮妮結婚了,還有一個小猴子,小耳朵看見小猴子時眼里有化不開的溫柔,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神情。
離開時小耳朵送我,我告訴他我要去天庭找夭夭 ,他說,去吧,小猴子,我們每個人都要經歷愛恨別離才算真正活著,牽掛不是羈絆,那是愛,終有一天你會知道你會因為一個人溫暖不孤單。
我到了天庭,他們說天庭不是誰想來就來 ,我就打到南天門,玉帝讓我做弼馬溫,我才不在乎什么弼馬溫呢,只要見到夭夭就好 ,我終于見到夭夭了,她的眼睛里卻不會笑了,夭夭說,她不喜歡天庭,我想起我走時對夭夭說的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說說,夭夭,我帶你離開,我把天庭鬧的天翻地覆,還被太上老君當藥丸扔進煉丹爐,但他們都奈何不了我,我最終還是帶走了夭夭,我們去南海,去蓬萊,九州大地,只要夭夭想看,我就帶她去,我喜歡看她笑,她笑時我心里就像被陽光照耀一樣,暖暖的想微笑。
這時外人都喊我齊天大圣,夭夭依然喊我灼灼。
只是有一天我出去取水回來,夭夭卻不見了,我一路殺到天庭,玉帝一臉平靜的等著我來,他說,我們談談吧,他說我們每個人從出生天命早已注定,天庭不會允許夭夭重走她媽媽的老路,如果我執意帶走夭夭,他就抽走夭夭的仙根,將她逐出六道,永世不入輪回,該有多狠心才能以此威脅,但是若我答應跟隨唐僧去西天取經,他就保夭夭一世平安,并取走她與我有關的記憶,讓她一世安穩。
我答應了,在抽走夭夭記憶之前,我帶她回了一趟花果山,那里桃花已經開滿山坡,那是我上天庭之前做的,我上去就是為了帶夭夭回家,像小耳朵那樣,安穩度日,只是命運從未給我選擇權,一切早已注定。
夭夭重新回到天庭,她不會再想逃離也不會再難過,只是從此再也不會記得我。
我陪唐僧歷經久久八十一難,走過十萬八千里,后來,佛祖封我為斗戰圣佛,我卻要求重回花果山,再不問世事人間。
這萬畝桃林,便是余生我最好的陪伴,我曾向往天地一瞬,萬物自由,最后卻只想居于一隅,抱著記憶長眠。
曾有一個姑娘,在滿山桃花雨之時,帶著會說話的眼睛微笑著告訴我,你叫灼灼,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