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請到我的彼岸來
? 楔子
? 再見到彼岸花時,才知道它叫彼岸花。
? 小時候去大山里的太姑姑家,翻過一座山坳,映入眼前的是漫山遍野的火紅,匍匐整個山坡。這通體火紅火紅的花似在燃燒身體,如織如霞懾人心魄,決絕地燦爛。
? 我被這耀眼的紅色熾熱了眼睛,開在這無人的山谷,千年的寂寞,你又為了誰?一股莫名的悲哀向我涌來。我問奶奶此花叫什么?奶奶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好像在害怕什么,拉著我快步從花徑中穿過。
? 很多年過去了,花的樣子我已記不得,眼前只是一片燃燒的火紅,熱烈而絕美。
? 彼岸花,佛經記載“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第一章
? 南山有一女子,叫岸,山中采藥,被一條蛇咬傷,昏迷中望見彼走來。皎皎君子如朗空中的星月,黑夜里的光芒……踏著月光珊珊來遲。
? 彼看到受傷的岸,顧不及男女有別,用嘴把毒液吸了出來。因為毒性沒有根除,岸依然沒有醒來。彼找到一處山洞,悉心照顧岸三天三夜,岸醒來,對彼已生情愫。
? 分別時岸已是不舍。岸送彼一株接骨草,告知與彼,因為她采了靈蛇守護的接骨仙草,才被咬傷。此草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最神奇的是能讓斷骨復原,脛骨再生,難遇難求。
? 岸和彼分別后,又返回追上彼,氣喘吁吁地說:“我家在南山南,我是南山岸,可曾記住?”彼看著岸汗流滿面,拿出手帕給岸,微微一笑說:“你趕了十幾里路,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看到彼眼中的笑意,岸的臉紅了。
? 彼握著岸的手,在岸的手心緩緩寫著,問:“可是這個‘岸’?”岸抬頭迎著彼的眼睛,彼看到了岸的眼里那一往而情深。
? 彼說:“我是北門城中的葉山彼。如果還能相見,我們必定有緣。”
? 北門城葉山家是將軍世家,世代為保國衛家捐軀殉國,御筆親賜為忠義將軍府。只因這一代葉山家一脈單傳,而且是葉山將軍老來得子,所以葉山彼七歲就被送進南山求學,并沒有隨父征戰沙場,不求富貴只求平安。
? 彼求學十六載。七月十五接到家信,說母年事已高,速回家行孝。其實是安排彼回家完婚。
? 葉山將軍在一次與豎沙國的戰役中一支冷箭從背后射來,士兵苦麥挺身而出,一箭穿心。
? 豎沙國的垸箭術出神入化,傳說他的箭“離弦必飲血”,否則就會噬主。垸的箭一旦射出,必要對方的命,如果不是苦麥舍身相求,死亡的必是將軍。一軍之帥倒下,大軍必亂,不敢想象會有多少士兵因此犧牲。
? 葉山將軍得知苦麥家里只有唯一的妹妹苦喬,許諾讓自己的兒子娶苦喬,必當好好對待。所以幾年前苦喬直接以葉山彼的妻子住進將軍府。苦喬在葉山家,耳濡目染都是彼的事跡,大家也都直覺把她當做葉山家的少夫人,喬很自然認為彼一定會和她成親。
? 彼得知無法拒絕父親的安排,對苦喬說:“你可有喜歡的人?我必定求得父親的同意,讓對方以將軍女兒的身份迎娶你。”
? 苦喬含淚說:“我做錯了什么嗎?又有誰會娶一個將軍府不要的女子?”
? “你沒有錯,我只是想娶我喜歡的女子”
? “你喜歡的女子?!”
? “對,我喜歡的女子!”
? “我發誓:你和那女子相念不得相見!相愛不得廝守!”苦喬說完含恨絕塵而去。
? 第二天苦喬吊死在北門城城頭。
? 葉山將軍在那一月戰死沙場。
? 葉山夫人悲傷過度,逝世。
? 第二年北門城極冷,四季如春的北門城突降大雪,似是一夜白了頭。
? 那一年彼自請戍邊。但愿世上沒有女子與他相念,相見;相愛,廝守。
? 彼岸花,因為開在墳頭,人們稱它為“死人花”,認為久望會吸人魂魄,很不詳。在地獄閻王的《落英葩》里花語是~~純潔的愛。
?
第二章
?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 三年過去了,岸已成為一名醫術高超的醫師,遠近聞名。很多人慕名求她出診,可是,岸從不遠離南山。
? 我是南山岸,葉山彼,你為什么不來找我?岸等不到彼來,決定親自去找彼。
? 來到北門城,才知道彼已經去戍守邊疆。
? 岸女扮男裝,充軍當了一名軍醫,輾轉各個軍營。
? 又一個三年。岸以妙手回春的醫術求過無數人的生命,逐漸從一個無名的小醫師到大家公認的杏林高手。雖然年紀輕輕,卻是軍營里專治重病號的首席醫官。 一封加急口諭,岸日夜兼程爬山涉水,來到了彼的身邊。
? 岸再次見到彼,恍若隔世。
? 彼靜靜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沒有一絲生氣。這還是那個微笑著說“我是北門城葉山彼”的翩翩公子嗎?
? ? 走近彼,心仿佛歷經千山萬水靠了岸,岸禁不住淚落如珠。彼靜靜躺在那里,她無數次想象他們再次相逢的情景,他們見面的第一句話,她要把她的委屈統統說出來,讓他對她賠不是,說上一大堆好話哄她……他求她哄她溫柔地告訴她其實他等她等待很久很久了……
? 可是現實沒有半點浪漫,此刻她感受到了職業中再熟悉不過的死亡氣息,她的心在絞痛。
? 南疆的邊境對面是瑤黎國,瑤黎是盆地,憑借著格巫山的屏障進退自如。外人即使穿過格巫山也難對付瑤黎的蟲、蛇、瘴毒。對于外族來說那是比財狼虎豹更可怕的猛獸,卻庇佑著瑤黎這一方水土。
? 我朝當今面臨新皇登基,格局不明,又加上南方暴雨引發的鼠疫,國不泰民不安。瑤黎利用此次機會,從今年開春以來就不斷進犯我邊境。
? 瑤黎氣候濕熱,物產單一,非常渴望把版圖拓展到格巫山以北的南疆這片廣袤的土地,從上一代瑤黎國王以來就從沒有放棄對南疆的覬覦。
? 彼和他們的戰役打了九次,死傷各半。最后一次戰役中,彼引敵深入最后把瑤黎的人馬包圍在三面環山的落馬崖。敵軍拼死護著一對人馬沖出包圍,向格巫山退去。彼的手下大將藿發現瑤黎拼死護住的人正是瑤黎王,于是帶著一對人馬追進格巫山。窮寇莫追,藿犯了兵家大忌,彼為了追回藿也跟進了格巫山。
? 高大的喬木籠罩著格巫山,里面陰暗潮濕,霧氣彌漫,士兵像進入了迷宮被繞得疲憊不堪。有士兵用闊大的樹葉收集露水給彼喝,躲在暗處的瑤黎兵驅使毒蛇爬上樹木,把毒汁滴在彼的水里,慶幸的是彼在昏迷前把部隊帶出了格巫山。
? 彼昏迷了七天七夜,軍醫和民間神醫都說彼只是昏迷,并沒有死去,可就是醒不來。岸仔細查看,覺得奇怪。此蛇毒能讓血液迅速凝固,人在半支香內就會死亡,可彼的血液依然緩慢流動,并沒有凝固。這也許是彼沒有死但又沒有醒的原因。
? 岸懷疑彼體內有一種不為人知的東西,這種東西抗衡著蛇毒,會是什么呢?岸叫來彼的貼身侍衛,詢問彼在此之前的情況,又翻看彼的貼身物品,竟然發現她送給彼的接骨草被彼一直貼身保存。岸突然想到彼曾經幫他吸過靈蛇毒,難道是體內有了靈蛇毒從而產生了對其他蛇毒的抗體,要知道那可是守護靈草的神蛇。
? 是不是它的毒液僅使人昏迷,不歹毒反而有抗毒的作用?岸讓身邊的人退了下去,她咬破自己的指尖,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慢慢流進彼的身體里,彼的氣息逐漸加強。
? 真的如岸所想,原來是靈蛇的毒救了彼,只因為彼體內的靈蛇毒太少,所以無法醒來。
? 從此岸用自己的血喂養著彼的身體,彼的身體漸漸有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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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悉心照顧彼,彼整整睡了二百八十一天。
? 春暖花開,岸采來梨花,用溫水泡開,在桃林下給彼洗頭,彼的頭發又滑又香;夏天在竹林蔭下,岸用日出帶露的扶桑花泡山上的溫泉水給彼洗腳,彼的腳溫暖干燥;秋天岸用紫蘇水浸泡雛菊,等到溫和,在慵懶的秋陽里,岸仔細擦洗著彼的身子。彼臉色漸漸紅潤起來,身體也柔軟了。岸對彼的照顧從不假手與人。
? 每天晚上岸割破手指讓彼吸體內含有靈蛇毒的血,直到頭昏無力才停止。沒有人發現她手上的傷口一道道。
? 窗外的遠山已經染上一層秋霜,天空格外明凈。屋旁的梧桐樹上一對雀兒在挑逗著,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一個男人靜靜的睡著了,像是得到滿足的嬰兒,嘴角微翹,呼吸綿長。一個女子低著頭,細心地擦著男子的手,一遍又一遍,歲月靜好。
? 岸每天對彼講她的故事,她想彼在沉睡中會很寂寞,一定希望有人和她說話。
? 今天她告訴彼,曾經在深山采藥,挖到一對人參精,都長眼睛和鼻子了。人說千年人參,萬年精,它們都活了一萬多年了,我不忍心采,又用土把它們埋起來,只露出眼睛。第二年我經過此地去看他們,還是只有著鼻子和眼睛。五官不全的人參精可真難看,我于是給它們各畫了一個嘴巴……她想起當時的情景,岸不禁輕笑。
? 岸的故事常常是想到那里說到那里,沒有頭緒。他不知道,此刻彼已經醒來,靜靜的聽著。
? 岸按著一貫的作風又開了一個話題,說,有一次在山中,發現一只剛剛產下的小狼。母狼已經死了兩天,小狼躺在旁邊吮吸著沒有奶的乳頭。我走過去,它可憐兮兮用一雙大眼睛望著我,我把它帶回家養了兩年多,成年了把它送回山中,不想它又跟著我的后面回來。送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可是有一天,一只漂亮的小母狼出現了,它就傻兮兮地跟著走了……
? “你說我是高興還是傷心呢?”岸停下來,似乎是在傷心……
? “后來呢?”彼問。
? “后來?沒有后來啊!”
? “……”
? 岸突然意識到問話的是彼,驚喜地抬起頭。
? 彼靜靜的望著她,嘴角含笑,眼睛清澈明亮。
? “是你救了我?你是誰?”
? 岸突然意識到她現在穿著打扮是男人的樣子,狡黠一笑。她不要現在就告訴彼,等到明天,她要彼用男人看著漂亮美麗的女人的眼神望著她。?
? “是的,我是圣上派來醫治將軍的醫生。”岸回答。
? “一直是你一個男人在照顧我嗎?”
? “嗯。”難道你睡著了還要享齊人之福?岸低頭偷笑,對將軍的問話不尊重在軍營里可是要挨軍鞭的。
? 彼望著窗外喃喃說道:“我在睡夢中感覺有一名女子一直在我耳邊軟軟細語,原來是你!”
? 彼看向岸,他眉清目秀,文質彬彬,與軍隊里的粗狂的軍人相比,倒是顯得文弱。
? 彼想坐起來但渾身無力,強行坐起不想胸口一股惡氣涌來,噴出一口黑血。岸急忙拿出手帕,把彼嘴角擦干凈,又去拿水漱口,安慰彼說這是身體里的蛇毒,吐出來反而好。
? 岸在彼的身邊又洗又擦,彼聞到岸身體散發的體氣與睡夢中聞到的女子體香一樣,不覺臉上一熱。
? 彼醒來的消息迅速傳開,他手下的大將早就候在賬外,只是因為沒有得到首席醫官的準許,都不敢沖動。
? 岸調息好彼,就退了出來。
? 岸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一早穿好女裝,卻躊躇不安,最后還是換回男裝。她正準備前往彼的賬營,不想有朝廷官員傳召,命她即刻上路,去往南方的涵官城。那里鼠疫和流感爆發的已經不可收拾。岸還來不及多想,她所有的物品都被人打包上車,急匆匆的上路了。
? 岸望著越離越遠的軍營,淚水模糊了雙眼。“彼,我們下次相會遙遙無期啊!”
? 彼岸花開開彼岸,斷腸草愁愁斷腸,奈何橋前可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
第三章
? 秋風冷霜,夜深千帳燈。
? 燈下,彼枯坐一夜。
? 桌上攤開一方手帕,右下角有“葉山”兩個小字,那是他的姓,旁邊有一朵燦若如霞的花朵,岸用他倆的名字給花命名“彼.岸.花”。
? “岸,原來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彼看著手中的接骨草,他把它放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他一直明白他的心,為什么昨天他竟然沒有認出她來!
? 咯血的手帕被洗的一塵不染,嬌艷美麗的彼岸花靜靜綻放,燦爛炫目,如同岸的愛情,執著而熱烈。彼眼前仿佛出現一位俏皮的少女,臉色因為出汗而緋紅,她接過他手中的帕子胡亂地揩臉,沒有半點女孩的矜持。
? 彼把接骨草放在那一方手帕小心包起,貼身珍藏好匆匆出了帳房。
? 天已微亮,彼蹬上一匹戰馬,快馬加鞭追向涵官城方向。
? 涵官城是內陸城,離邊境有兩百多里,天黑彼來到城外,城門已關閉,沒有公文根本就不能進城。彼饑腸轆轆,疲憊不堪,靠著城墻睡了一晚。第二天城門一開,只見成堆的死人往外抬,也不見埋,直接往燃燒的干柴一放,濃煙滾滾,噼噼啪啪。戰爭中的死亡可以激發士氣,這里的死亡只是讓人麻木,彼為岸感到擔心。
? 無論彼怎么證明自己的身份,沒有公文,所有的人及活物既不能進城又不能出城。疫情的嚴重令人無法想象。
? 彼決定先回去弄到公文再來,臨走時寫了一封信,請守城的官兵把它送給新來的醫師南山岸。
? 彼日夜兼程往回趕,剛下戰馬,就有戰報。原來瑤黎聽說彼沒有死,很是恐慌。因為一旦我軍對他們崇為神靈的蟲、蛇、瘴毒都可戰勝,國將危亦。瑤黎以舉國之力也要消滅彼及他的軍隊。
? 瑤黎王親自領軍,和彼陰仗陽仗打了幾場,沒有占到半點便宜,最后不得不直面我方。戰爭最終拼的還是國家的實力,由于我朝天災人禍,軍隊實力與遠不如我的瑤黎已經相差無幾。
? 最后一場戰爭是在遠離格巫山的一片平原上,雙方都沒有退路了。
? 昨晚下了一層薄薄的雪,大地似乎被一層白紗覆蓋。彼和瑤黎王屹立在隊伍的最前面,獵獵寒風吹起他們的衣角,身后的戰士紋絲不動,就等他們一聲令下。
? 這場戰爭直戰到天昏地暗。天地為之動容!
? 瑤黎王戰死,彼重傷。
? 此次戰爭,瑤黎國元氣大傷,從今為我朝休養生息贏得十幾年的寶貴時間。
? 彼的筋斷骨裂,用岸送的接骨草很快完好如初,可是致命的是他的脾臟受到嚴重的創傷。
? 彼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他要去找到岸,告訴岸他愛著她,要她好好活著。希望她下半輩子沒有他的陪伴也要平安喜樂。
? 一輛四輪馬車緩緩向涵官城駛去。
? 岸在涵官城已經來了三個月,天天忙碌于藥房與病人之間,她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堅持住,因為已經有多名醫師被感染。她要活著去見彼。
? 見到彼的信時,正是她剛來到這里最害怕無助的時候。彼的信寫在手帕上,當她看到雪白的手帕上彼寫著“等我”二字,這似乎守候了一輩子的愛情終于等到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手帕一角靜靜綻開的彼岸花被淚水潤的更加紅艷。
? 疫情逐漸得到控制,岸想再等一個月就可以去見彼了。
? 涵官城外,彼靜靜的躺在馬車里,眼睛望著車頂,聽說這樣眼淚就不會流出來。他要讓岸笑著和他告別。
? 岸被人帶出城外。城外的河邊,高大的楊樹下一男子穿著一襲簡單的淺藍衣衫,謙謙君子如竹臨風如玉溫潤 。看到她,他微微一笑,只這一笑,朗空中的星月也為之生輝。
? 彼款款走來。
? “岸,我來了。”
? 岸飛入彼的懷抱,早忘了少女該有的矜持,在彼的懷里呢喃細語。
? 彼牽著岸的手和她相依偎地靠在楊樹下,初春的陽光照在彼的臉上,有一種玫瑰的紅。彼一直盯著岸微笑著,岸卻含羞帶怯低著頭……真希望就這樣一直看下去!
? 岸鼓起勇氣抬起臉,忽閃的眼睛迎著彼的深情凝視,唇角含笑。
? 彼看到他的影子住進了岸的眼睛里!該說的話還沒說。岸,對不起,今后的路讓你一人走!
? 彼告訴岸,他要到西疆去打仗,叮囑岸繼續當一名優秀的醫師,造福人民。
? “你什么時候回?不能回我就去找你。”岸說。她這輩子再也不愿離開彼了。
? “戰爭很苦的。”
? “我不怕苦!”
? “軍營不能拖妻帶子。”彼不覺把岸當作他的妻子。
? “我是一名軍醫啊!”岸并沒有發現稱呼不妥。
? 岸具有牛皮糖的勁,彼已沒有力氣與她相論,臉上有了細密的汗珠,于是停下來休息。
? 岸看到彼不說話,以為他生氣了,只好妥協說:“好,我不跟你去,我等你回來。”
? “如果我去十年八載呢?”
? “我也等!”
? “如果是一輩子呢?”
? “我也等一輩子。”
? “那不等到白發蒼蒼?”
? “你不回,我等你到死,等你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
? 岸說到激動處,雙手向天,好像對天發誓般大聲宣布,如同宣布彼歸她所有。
? 彼不禁大笑,不想一口氣岔來,把五臟六腑牽扯了,一口腥甜的血液由胸口涌到嘴里,彼生生把它吞進肚里。
? 岸輕輕拍著彼的背,歪著頭看著彼,嘀咕到:“很好笑嗎?我可說真的。”
? 彼抱緊岸,頭靠在岸的肩上,在她耳邊嘆息:“我的傻丫頭啊,傻丫頭……你不能這樣等下去,你要好好生活下去!”
? 岸覺得彼今天可真嘮叨,好像總是擔心她,她可不是小姑娘。她直起身子,望著有點憂郁的彼,壯著膽子在彼的唇上迅速親了一下。
? 偷吻成功!
? 看看彼沒有反對,又想偷親一下,不想頭被彼按住。
? 彼輕笑著說:“這次我來。”岸臉色緋紅,埋下了頭。
? 彼的唇磨砂著岸的唇,帶著岸的唇舌逐漸深入,繾綣悱惻……彼放開岸時,岸軟倒在彼的懷里,心在劇烈跳動。岸聽到彼的心也在急劇跳動。兩顆相愛的心似在遙相呼應,此長彼短。
? 他們靜靜的,這樣安寧的日子近乎是一種奢侈,誰也不愿打破。彼又一番翻江倒海的血氣涌來,他裝著若無其事的站起,雙手牽著岸的雙手,眼睛看著岸的眼睛,鄭重地說:“等我十年,我到南山來找你,我要用十年來給我建功立業,發揚葉山家!”
? 岸哪里知道彼的用心,只是想到彼作為男人把尊嚴和榮譽看的比命都重要,她又怎能因為兒女私情牽制他呢。
? 彼要走了,他讓岸先走,他說看著離開的背影的人會傷心些,他不愿意岸傷心。
? “十年后,我在南山等你來。”岸叮囑了又叮囑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 ? 親眼看到岸離開,彼再也支撐不住,大口大口的鮮血涌出。彼的眼前出現一片海般的血紅,一個明媚的少女踩著紅色的浪花奔來,氣喘吁吁地說:“我家在南山,我是南山岸,可曾記住?”。彼伸出手,仿佛摸著岸的頭,吶吶說:“我記住了……”
? 馬車里,岸一言不發,牙齒把嘴唇咬的血肉模糊,她都沒感覺。彼,你可真傻,眼睛、鼻子流血了都不知道。你是要看著我笑著離開嗎?我沒有讓你失望吧!
? 彼離開人世已有兩個月了,按照他的遺愿,把他葬在南山的山坡,不用立碑不用栽樹。
? 岸除了話少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常常徹夜不睡地忙碌。
? 初夏,疫情得到控制。
? 一個微雨的早晨,南山一處微微隆起的山坡上,一個少女提著一個竹籃,跪在地上。她從籃子里拿出自己釀的酒,倒一杯給在此長眠的人,自己對干一杯,好像不勝酒力就地睡了下去。眼角有淚滲出,嘴角卻帶笑,她感覺自己真的醉了。
? “彼,我等不到十年,對不起,我愛你!”
? 當第二場夏雨飄起的時候,南山這片山頭開滿一種鮮紅的花朵,燦爛如霞,鮮艷如血。只不過此花不知道,一直有一種形如桃心的葉子在如影隨形地追隨著它,它紅,它綠,它謝,它開……花葉從不相見。人們叫它們彼岸花。
?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