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媽接到燕姨的電話:“上午在街上碰見老周了,他看見我騎上車撒丫子就跑了,我喊了他好幾聲都沒好使,這老周可真有意思…”
哈哈,老周這人確實有點兒意思。
老周和燕姨都是我媽以前單位的同事。只不過那時侯大家都叫他二司機。為什么叫他二司機呢,這就說來話長了。大概二十年前,廠長剛配了小轎車急需一個會開小車的司機,廠長思來想去,覺得老周是最合適的人選,人老實本分既不抽煙又不喝酒,絕對靠譜。于是廠長大手一揮,老周就樂顛顛的到駕校學車去了。怎奈這一學就是三年,駕照沒考下來不說,廠長的司機都換了兩茬。于是二司機這個綽號就傳開了,不是因為老周是廠里的第二個司機,而是大家都覺得老周這個人太二了,這么個清閑的差事都讓給弄沒了。
又過了幾年,廠里的效益越來越差,沒過多久廠子就倒閉了。到了離廠那天,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不僅失業了,而且廠里還欠了大家好幾個月的工資。大家全都兩手空空,只有老周一個人拎著一個大包。問他拎的是啥,老周說了,欠了好幾個月的工資,他不能吃這啞巴虧,他把廠里的窗簾都拆下來拿走了。那窗簾都掛了多少年了,又臟又舊,就算拿來擦桌子都不吸水。你說這老周有意思不?
廠子倒閉以后,大家都各自謀生,每年聯系的次數也變得屈指可數。在斷斷續續的聯系中得知老周在一家私企打工,后來他兒子考上了大學,大學畢業以后又考上了公務員,在政府機關上班。自打他兒子考上了公務員,老周就變得活絡了起來。他會主動和以前的老同事聯系,說說近況,聊聊家常,對于張家長李家短的八卦他最感興趣。比如,打聽打聽誰的退休工資最高,誰和誰的工資相差多少錢,抱怨一下物價上漲的速度太快,北門菜場的茄子比門口小販賣的還貴了三毛...還會鼓動其他的同事去上訪,說當年欠的工資應該要回來。你問他為什么只給別人出主意自己怎么不去上訪,老周就會說:“我可不能去,我兒子在政府工作,不方便,你們可別跟其他人說是我說的啊。”說完這些他還會好似不經意的提一下他的兒子,抱怨一下兒子最近談了戀愛又分手,女朋友挑了又挑,年紀這么大了也不著急結婚,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去年十一的時候,老周的兒子終于結婚了。老周高興地通知大家去喝喜酒。由于婚禮當天不是休息日,一些同事都是送了禮金就走了。老周的妻子見了很過意不去。燕姨平時就愛開玩笑,于是打趣到:“你們要是不好意思,過后讓你家老周再單獨請我們好了。”大家哈哈一笑誰也沒當回事。
那次見面以后,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也沒再聯系。直到今年過年,燕姨給老周打電話拜年,聽筒那頭傳來了甜美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突然之間,大家全都聯系不上老周了。
其實大家不過是想找老周聚一聚,敘敘舊,下次誰要是在街上碰見他,麻煩轉告他一聲,先別跑,大家不用他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