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想起木心先生的這段詩時,我正抱著開得如火如荼的無盡夏,站在老郵政局門口爬滿青苔的臺階。
姐姐遞給我一封信,用暗紅色火漆封口的信件,邊角起了褶皺的屬于過去的信,火漆邊緣有粉紫色的梧桐花郵戳,日期是2013年4月6日。
我抱著無盡夏,回家的路邊,載滿懸木,信件卡在藍白相間的花瓣中,傍晚七點的余暉透過枝丫落在我懷里,在花瓣上、在信件中染上一層薄薄暖色,像極那年站在海邊背著落日回頭一笑的你,我忘記告訴你那時的你,籠罩在余暉的暖色里,像天使一樣。
至今我記得我們的相遇像場夢,你依舊是我黃粱一夢寫不盡的溫柔。相識于微時,小小的明信片,三言兩語的句子,寫著“白茶清歡無別事,我在等風也在等你”。
一時的鬼使神差,我回復那張明信片,校微博表白墻的征集。即使你住在北門,我在南門,我們之間隔了整片校園與一個郵局。那個小小的郵局,除了來自天南地北的件,多出了我等你的信件的期待。
后來,你問我為什么能及時回復,我告訴你這是個秘密的秘密,我不會告訴你整個南門的信件,是我一封一封分發,送到目的地。
緣分來時如猛獸,在我拆第N+1信時,是一個小型朋友聚會,他們說你,說你的字,那個有二十三筆畫的名字,它的主人不再隔著80分的郵票,你靜靜坐著我對面,臉龐泛著紅。
第N+2封信,我寫:那天你的白襯衫好看,像我的少年。
再一個生日聚會,你給主角一摞專輯,給在場每個女生一張,我的是程璧的《晴日共剪窗》,在CD的夾層疊著兩張整齊的信紙。心照不宣,有時是我們最好的表白。
那年夏天,你去了武漢你說給我留了一封延遲信,地址就是我的老家。
那個假期之后,我會在仲夏收到從西塘來的明信片,我會在中秋收到從西雙版納來的明信片,我會在冬天收到從新疆阿克蘇來的明信片,我會在立春收到從九寨溝某青旅來的明信片,我會在新年收到從香港太平山頂上來的明信片。那些年,我收到了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明信片,或者滿滿的文字,或是幾個涂鴉,或是空白,透過那些薄薄的紙片,我感受到你指尖的溫度。
你會走十八分鐘的路,給我點一份排骨面,湯是溫的,肉是剔好的,碗里沒有蔥。你在暈暈欲睡的周末,陪我去看了《北京遇上西雅圖》。你在悶熱的天氣不停遞紙給我,擦掉濕透了書本的汗水。
你喜歡無盡夏,花開荼蘼,像無限綿延的夏天,仿佛不會結束。夏天總是會結束的,就像你總會先離開。
即使知道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果我知道那天,是最后一次見你,我會用力一點去記住你。
你還記得嗎?那個新建的車站,門口的風大得瞇了眼,我只想輕輕地跟你說再見。火車站里的人稀稀拉拉,你走到檢票口,我就站在離你半米的地方,看著你把票遞給檢票員,就那么突然,你扔掉手里的行李,轉身,一步跨到我面前,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那個擁抱仿佛用盡了你所有力氣,勒得我生疼,疼到我能聽到心跳凋零的聲音。那短短的幾秒鐘,我看到了檢票員的詫異,看到了從你身后走過的女孩的笑容,看到了頭頂通氣口的風扇慢慢的轉著,唯獨沒有看到你的表情。
你走了,像夏天一樣。我沒有問你新址,我沒有換號碼。
?開始,你還會問好;
后來,只有點贊;
最后,我再也找不到你。
我開始吃排骨面里的面,我買了程璧的《詩遇上歌》我去看了《北京遇上西雅2》,我問了所有人你的消息,他們搖頭。
兩年過去了,我收到了你的信,你在哪呢?
我在等風也在等你,
等你跟我說“白茶清歡無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