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需要儀式感。可當這一天真的來到,才發現婚禮帶給我更多的,是傷感。
對,沒錯,我就是那個遠嫁的孩子。
盡管司儀和跟妝師一再叮囑我要控制情緒,但我還是在舞臺上哭花了妝,儀式還沒舉行完,假睫毛就被眼淚沖掉了一半,最后被老公在親友的見證下卸了下來。
盡管大學畢業后這幾年一直遠離父母在外地工作,四處奔波,阿姨也說我是在外面跑慣了的,但爸爸媽媽離開的時候,我依然淚如下雨傷心欲絕。
按照家鄉習俗,女兒出嫁前,娘家要先擺一次宴席,舉行一個簡單的儀式。
當我和準新郎站在臺上,看著臺下的爸爸媽媽手牽手走上臺,眼淚就止不住地流。媽媽從邁開腳步時的微笑,變成走到臺前時的淚眼。
舉行儀式前幾個小時,我才被告知需要講幾句話。我拿著話筒站在臺上,身后是爸爸媽媽和未來老公,臺下是家族至親和爸爸媽媽的多年好友們。
未語淚先流。
我在心里告訴自己一定要拼命控制情緒。我說:二十幾年來,爸爸媽媽為我的成長付出了無數心血。如今,在爸爸媽媽深情的目光中,我即將邁向人生新的旅程,謝謝你們多年來的養育之恩,女兒無以為報。我向在場的所有親友保證,雖然我馬上就要嫁作人婦,但爸爸媽媽并不會失去我這個女兒,而是多了另一個兒子,和我一起孝順你們,照顧你們。親愛的爸爸媽媽,今后的日子里,女兒不能天天陪伴在你們身邊,希望你們身體健康,平平安安,開開心心,這是女兒最大的心愿。
這段事先沒有任何準備的話語,我是流著淚說完的。臺下爸爸的多年摯交們,個個都是軍隊出身,年少時便背井離鄉獨自打拼的硬漢,都在默默地擦眼淚。更不用說叔伯族人,兄弟姐妹們。轉身向爸爸媽媽深深的三個鞠躬,再抬頭,媽媽已經哭成了淚人兒。
有了出嫁典禮的鋪墊,原本以為婚禮時,大家的情緒會更易控制。沒想到,當新郎撞開了門要帶我走,司儀請爸爸給我們再叮囑兩句時,爸爸竟然哭的差點說不出話。上一次見爸爸如此傷心,是20年前爺爺離世的時候。這個以一己之力支撐起我們整個家族,所有辛苦勞累都獨自扛下,從小到大呵護寵愛我的男人,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展現出脆弱傷心的一面。
婚禮上父親將女兒交給女婿的環節,原本是安排爸爸發言的。大概是因為早上情緒失控了一次,爸爸要求司儀取消這一環節。然后重重捏了我的手一下,就把我交給了新郎。我轉身擁抱他,再看著他紅著眼睛匆匆走下臺階,幾乎是落荒而逃。事后看大家發給我的照片,爸爸和我站在臺階邊,等新郎來迎我時,臉色出奇的差,小時候我犯錯再嚴重爸爸再生氣,都沒有過這般臉色。
婚禮結束后,爸爸媽媽因為急著返程安排我的回門宴,各自匆匆塞給我一個大紅包,就轉身上了車。我哭的不能自已,衣衫單薄得冒雨站在副駕駛的玻璃外一聲又一聲地叫媽媽。媽媽哭著說“別哭,過幾天就回來媽媽這里了”。車子慢慢開動,我跟著車一邊走一邊哭,直到車窗搖起,車子開走。
繼眼淚沖掉假睫毛后,隱形眼鏡也被沖掉了。我整個人被悲傷籠罩,全然沒有一絲幸福快樂的感覺。那一瞬間我甚至在想,我為什么要結婚?
這些年來我獨自一人在外工作,甚少有機會伴在父母身旁。爸爸無數次對好友說后悔沒讓我留著他身邊。媽媽無數次看到別人有女兒陪著逛街就醫而流淚神傷。在我事業受挫同時又遭遇失戀的時候,他們在千里之外焦急不安,總想快點給我找到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涩F在我終于嫁給了愛情,對于他們來說,卻是忍痛割愛將捧在手心里的寶拱手讓人。我跟老公說,以后不要生女兒了,不愿再經歷一次這樣的痛。
明天就要回娘家了?;氐轿易杂咨畛砷L的地方,回到我從小到大無數伙伴的身邊,回到我最最掛念的爸爸媽媽的懷抱。這大概是這幾天唯一能讓我振奮精神的事情。
父母在,不遠游。我早年離家,如今又遠嫁,虧欠爸爸媽媽的實在是太多太多。而我能做的,也僅僅是?;丶铱纯?。我不會讓自己變成他們丟失的孩子,我要永遠做他們最貼心的小棉襖。
再次祈愿,祝我的爸爸媽媽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