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鄉在關中農村,那里北靠黃土高原,南鄰秦嶺山脈。那里四季分明,春天桃花盛開,嫩草伴著春泥一起散發芳香,夏季蟬鳴蛐叫,蚊子伴著炙熱一塊讓人厭煩,秋季瓜熟果好,秋風伴著落葉一起共同舞蹈,冬季冰凌凍土,白雪陪著北風呼呼飄搖。雖然春夏秋都在萬物生長,只有冬天略顯蒼白,但在我眼里,故鄉的雪卻有著別樣的韻味。
那一個午夜,呼呼的北風敲打著門窗,我在睡夢的寒意里睜開眼,窗子上的灰塑布已被北風掀開了一個角,角邊在朝里搖旗吶喊,透過那空隙,一道亮光照進了屋子,那亮光,不是燈光,也不是月光,更不是日光,是什么呢?我揉了揉眼,才看清,在那個角上的空隙里,不斷有大片雪花前赴后繼的跑進屋里,似乎在躲避那北風。下雪了?我趕忙穿起棉衣棉褲,迅速跳下溫熱的土炕,穿上冰冷的棉鞋,打開門,北風似乎也要看看我,開門的瞬間,似乎有一只手在外面幫我推了一下,瞬間呼嘯的風夾裹著大片的雪蒙蔽了我的雙眼,寒氣竄遍全身,我不由的打了個冷戰,即使這樣,我依然走出了屋門,這是那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我怎能錯過?!
屋外,被白雪映白的夜色如黎明前一般,灰中透白,但一點也不影響視線。鵝毛般的雪花,在北風的助推下,群魔亂舞,有的想早下來,卻被北風刮上了天,有的不想下來,卻被風擊打到各處,墻上、屋頂、樹枝、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有一大片雪花,徑直竄進了我的嘴里,那雪,竟然是甜的,我忘記了寒冷,沉浸在那紛飛的雪舞中,閉了眼,我竟然聞見了雪香,雪與雪的碰撞,“沙沙沙”“沙沙沙”聲,伴著呼嘯的風聲,讓這夜顯得與眾不同!
一夜興奮,睡了兩三個小時,我便起來,雪已停,但地上的雪比昨晚更厚。我告訴母親,不吃早餐了,帶著家里的狗狗卡爾,出了院門,我急于想看看田野中雪的樣子。村街上已經有很多我的同齡人在打著雪仗,一個個興奮的吶喊著,回擊著,雪球在各自頭上、身上開花。有的摔倒在厚厚的雪地里,嘻哈著爬起來,繼續戰斗。有的則滾著大大的雪球,并堆起了雪人,很快,一個紅鼻子,玻璃眼球的雪人便躍然地上,栩栩如生,他們可真有才啊。卡爾不畏厚雪,在雪地上歡實的跑著,時不時在那些帶著雪、干枯的草叢中散著尿,怕自己被雪迷了路,為自己回家打著記號,這家伙真聰明啊,我不禁啞笑道。
走出村子,向北面空曠的田野望去,那高原已經難以看見,被一層霧擋住了視線,天空也是灰白的,看不見藍。那樹,被壓彎了枝頭,時不時有積雪散落而下,不注意,便落人一身。那草,那麥苗,都被白色籠罩,想露出頭,都很難。
走進田野,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腳印,竟然沒有看到泥土,狗爪印則更淺。卡爾歡快的在麥地里奔跑,一會便甩了我二十米遠。忽然,我發現卡爾似乎在追一只灰色的東西,那東西前竄后跳 ,在距離卡爾五米遠的地方做著跳躍舞,卡爾被它玩的狗氣直喘,舌頭亂翻,似乎也奈何不了那玩意,我趕緊朝它們跑了過去,等看清那東西——野兔,它已鉆進了自己的兔窩,卡爾用自己的爪子在窩口刨著,怎奈那窩口已凍結,沒刨幾下,它就放棄了。它惺惺的略顯失望,喘著白氣,伸著舌頭,回頭看著我,等我走近,又歡快的朝前跑了。整個上午,卡爾都在田野里撒歡,尋找著獵物,我也被它感染,隨著它在這白色的世界奔跑。直到我們感到疲憊,肚子呱呱叫,我才忘了今早沒有吃飯,雖然我們一無所獲,但我不得不帶著卡爾,一步一回頭的離開那白皚皚的雪的世界。
故鄉的雪,夢里我依然聞過你的香,嘗過你的甜,我想躺在你純潔的柔軟里,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