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蘭州。
晚上回來,騎著自行車。
一路過來,路上有風。有車。有少年。
原來嫌棄騎車慢,而且遠,現在不是了。傍晚騎著自行車回來,路上能夠看到遠方的
日落。看到遠方的暮色。突然覺得,很舒服。
尤其是當風沖著你吹來的時候。而且你的眼中有高中生得背影。
突然,又覺得,好年輕啊。
曾經讀高中的時候,鼓勵大家考大學。
說是大學能做這個,能做那個之類。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實際上,對于個人最重要的,是生活的地方從一個地方切換到了
另外一個地方。
感覺這世界從未停止過。
一直不停的轉動,轉動,轉動。
你在長大,新的孩子又成了你曾經的模樣。
白天寫完了兩個東西,算是效率不錯。
晚上拖延點時間做了一件事兒,但是沒有能夠通過。
不太順利。
還有很多想要做的事兒。看來需要一件一件的來了。
不能心急。
白天有點閑時間,讀了三四頁書,上邊講述,說了一個人意外之喜得了狀元的故事。
是高陽的書,其中說道,軍機章京是一個特殊的崗位,因為這些人工作在中央樞紐,更
容易就被選中做狀元,自己人好辦事么。
但是古代考狀元,講究書法。有一天,三個人在一起,兩個人跟另外一個人說,今晚你
應該幫我們值班,為什么這么說呢?那人解釋,說我倆的書法都各有成就,考狀元的幾率大得多
得多。應該早去休息養精神。您老兄的字,自己也知道吧?第三個人心知不錯。所以也就認了。
值班時候,此人正好讀到一道陜甘總督上的折子,講述的是新疆準格爾部的問題,實際上
就是政治關系,還有平叛的事務。此人讀著這道折子好,于是反復讀。
不想第二天出題,有一道策論題。正好命題的內容就是這個。
于是...
狀元就這么到手了。
這種事兒聽起來是巧合,其實我自己也遇到過一次。大約那會兒十一二歲,初二年級。
在甘肅的一座小縣城里邊讀書,縣上教育水平相當一般,但是有時也舉行一些競賽之類的
活動。我家那時候一般,三個人擠在很小的一個屋子當中。前一天是周六,正好爸媽都去上班了。
而我呢,沒事兒就在一個角落里邊整理我的亂七八糟的一堆書籍。翻出一本,瞅兩眼,翻出一本,
看看,我是那種沒事兒就愿意瞎翻書的人。正好翻到一本五年級數學(我是1997年讀的五年級,那會
甘肅的小縣城是五年制),一章節講到素數。或者叫做質數吧。當時我覺得挺樂,五年級得時候學這
個,考初中時候考了來者。算是重點吧。當時已經知道陳景潤是做數論的,數論是皇冠上的明珠。重
溫了一下質數的定義。次日,也就是周天,數學競賽,一人發一張小卷子。不多道題目。各自回答。
我看了一下,自己能做一半。剩下不怎么能做出來。有一道題比較特殊,大約是分解因子之類的內容,
但是到了最后,你能分解出四五個結果。哪個是對的呢?題目中有很隱蔽的關于這個數字是素數的暗示。其它結果都是合數,只有一個答案是素數。我按這個邏輯做了推理,交了卷子。一周
之后得到了結果,那道題十五分。全級只有我一個人做到了六十分以上。其他人都算是不及格。關鍵就在于那道題目上。當時老師們很驚訝,說沒想到這個題目你也能做出來。我說了原因之
后,大家都感嘆。我也覺得那時候真是猶如天助。你不想贏都不行。后來,連著初中三年,我閉著眼睛,不聽課也不寫作業,都能得到
全班第一。那時候活得張狂而瀟灑,加上少年心性,實在是人生中最敞快的時節。
這段經歷雖然比不上因為機緣巧合而拿到狀元的這位大哥。不過,這種故事放到自己身上,總
覺得還是不可思議。
話說回來,那時候的確是不認真,底子沒有打好。后來讀了一個大學,對我的主要意義是進了城。蘭州城。再往后心無旁駑,就想考研,后來我是我們那個班上唯一一個985。去了北
方的一座濱海城市。再往后,人生簡直像是故事一般,讀物理的去了北京的一家2012年爆火的互聯網公司。而混了沒多久,又灰溜溜的跑回了家,懂了自己的輕薄無知。至于現在,已經入了
航天這個國家養著的行業。轉眼間,已經混跡四年。真是覺得人生如夢。
業余時間讀書的習慣始終是擱不下來。
有人會所工作之后讀書就少了,我現在是一點都沒少下來。讀宅男必備的《狼與香辛料》、讀休閑的《魔獸世界》、讀喬治.R.R.馬丁的《冰與火之歌》,以至于雖然水平低,但是已
經開始自己敲字,記錄一些東西。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本性里邊就是一個愛翻閑書,愛八卦書中歷史的呆子。讀傳奇故事,說一書生書中的小紙人掉落出來,成了長相美麗無比的女子顏如玉。顏如玉于書生約法三章,只要不在自己不
在的時候讀無聊的書,就一只陪著他。豈料書生呆氣重,雖然愛顏如玉愛如眼珠,忍了許久,但終究有一次沒能忍住,
趁顏如玉不在之時讀起了漢書。顏如玉回來后發現,真當再也消失不見。翻開書,小紙人依舊是小紙人。呆子呢,依舊還是呆子。時光過了好多年,我發現,自己當時做題只不過是一時興起
,機緣巧合罷了。數學好輪不到我身上。我不是喜歡數學的人。世界上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然而,也并不是每一行都適合你,也許,適合你的只有那么最不起眼得一行。你很有可能
一輩子都未發現過。我今年已經二十九歲。高中的花季雨季已經離我遠去。
如果當時我還留在北京,估計會煩一眾還留在北京的小伙伴們所正在煩惱的事情。
而我現在回了蘭州,上班、加班、寫報告、寫論文、做試驗、跟生產、校圖紙、編工藝。
我已經成了一個許久之前,活躍于教室之中的十二三歲的我遠遠不能設想的人。不是因為有多牛逼,主要是變得已經面目全非。完全脫離了我原來所有對自己的假想。
數過來說過去,留下的不多的一點還是屬于我自己的東西,就是沒完沒了的讀各種有意思的書,從文字中尋找各種東西娛樂自己。間歇性的也敲出一些東西給別人看,算是有了產出
吧。
話說回來,還真是想找到那位軍機章京反復閱讀的奏折讀,看看將一個原本不應該出現在狀元寶座上的人送上那個
位置的奏折,到底有多么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