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與現實
第一節 雨夜夢回
? 窗外電閃雷鳴,此起彼伏的轟隆聲,是大自然的咆哮。悶熱的空氣隨著天地的一聲聲怒吼顫抖著,如困獸般對自由的渴望,我畏懼,惶恐,不安。 站在透明護欄的陽臺,我甚至能夠感受到厚厚的云層摩擦的電流聲,通地心中的神秘引力一直鯨吞著這來自不易的膨脹的渴望,可能在神秘引力的中心埋葬著潘多拉魔盒,等待著命運之子的降臨,我不知道上帝選中的那個人是誰,與我何干。
? 這是一個飽含春意的午夜,沉悶的春雷攪得我睡意全無,窗外的雨簾時疏時密,編織著詭異的縱橫線,窗簾隨著風的節奏搖擺著,上帝之手仿佛就隱沒在這帶著奇異密碼的頻率中,只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或者任何一個生物能夠破譯上帝的密碼。
? 我拿起一支白色萬寶路香煙,點燃。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也學會了習慣這徐徐的煙霧籠罩自己的感覺,卻只能接受白色濾嘴的萬寶路香煙,可能這是為內心唯一堅持的與嗜煙者的區別吧。床上的人在壹語著,一個陌生的女人。胃中翻滾的烈性威士忌的味道終于平息下來,從有點微涼的窗臺回看被絲綢裹著的妙曼的身材,被輕薄的泛著象牙白的月光,披上一層如地下畫室上隱隱約約的雕塑模特的清冷。只是每次看到這樣的她都會浮現著另外的一個相貌,連皮膚的觸感都變成了另外一種感覺。
? 我打開冰箱,里面雜亂無章的擺放著吃剩的披薩,喝到一半的古巴黑朗姆,凍到生硬的黑加侖,從中翻找出冰塊,放在玻璃杯里,倒上一點蘇格蘭威士忌,棕黃的液體總能在這樣的雨夜給我一點安穩。我陷入松軟的沙發里,昏黃的床頭燈照亮的斑斑駁駁的書架,錯落有致的放著看過和沒看過的小說,好像書架上面睡著的,是一個個儲存著記憶和故事的卷軸,承載著一個個世界疊加的混亂與自由。點燃一支煙,伴著威士忌的醇香,看上一個故事,這樣的狀態可以暫時讓我停止討厭自己。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想逃離這個軀殼,這個不屬于我的軀殼,回到帕羅戴斯的《在路上》的日子里,帶著一本寫滿滿密密麻麻隨路筆記的翻頁巴掌大的筆記本,一只殘缺不全的HB鉛筆,跟著貨運卡車,從紐約到西部丹佛的日子。夕陽斜暉下的我可以坐在西部谷場的草堆旁,寫下牛仔般灑脫的詩篇,喝著劣質威士忌,拿著一支筆,一個本子,仗劍天涯,云游天下的逍遙日子,是多么令人懷念。
? ?整夜我都再沒有回到靠著窗邊的床上,也不知道一大早陌生女郎是如何自行離去的,我只是靠著沙發上的可拆成空調被褥的兩用靠枕,伴著暮鼓晨鐘這么睡去的。 醒來時,只是就這么睜開雙眼,呆滯地盯著天花板,上面已經積累很多昆蟲尸體的燈罩,顯示烏黑亮麗的顏色,旁邊鏤空的煙霧報警器,似乎從來也沒有出現過報警的情況,即使我深深的吸一口氣,朝著它噴過去,也依舊無濟于事。我就這么看著天花板,看了大約五分鐘,手機的防睡癌鬧鈴再次響起,是蘋果手機特有的"海邊"鬧鈴,即使沒有一點海邊的聲音,仿佛你也能從中找到你對海洋的記憶。我掙扎著起來,望向床上,唯一的一個枕頭上依舊留著腦袋枕過的形狀,證明著昨晚確實是有一個人在上面睡過。我一直都沒有在床上放置兩個枕頭,一是因為我已單身獨居很久,沒有必要;二是因為我覺得如果放上兩個枕頭,我就必須在放個人在邊上,而這個是我無法做到也不想做到的事情。那個枕痕是否是我的,無從知曉,昨晚的記憶已經模糊的無法辨識出來,我也不清楚是否我喝多了之后和一個陌生女人睡過,床上也沒有收拾過的痕跡,好像就是我午夜夢游后到的沙發上,那個散發著象牙白薄霧的女人,是否是我臆想出來的,也無從考證。
? ?搖晃著依舊帶著宿醉迷離的腦袋,將身上的JORDAN球衣和沙藍色海灘褲甩掉,內褲也是丟在一邊的,就這么赤裸著晃到客廳,皮質松軟的沙發我的臀部整個都吞噬進去了,似乎我又要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來一個舒服的回籠覺。半睡半醒間卻又想起今天仍舊需要正常上班的,便又掙扎著爬起來,繼續我本來就打算做的事情:去洗手間沖個舒服的澡,刮胡、涂須后水、吹頭發、噴香水,換上工作必須的西服領帶,穿著锃亮的黑頭皮鞋,挎著公文包,電梯下樓,步行五分鐘到地鐵站,匯入早晨茫茫的上班洪流中去。
? ?大學畢業五年,在這家公司也工作了四年,從最開始的充滿干勁的年輕小職員,變成現在已經不再年輕開始虛度年華的小職員,時間一晃也就過去了。在公司上班也說不上是快樂的,但也絕對說不上痛苦,只是很多時候,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工作日的時間里,朝九晚五,體制內的工作,都是做著本職的日常的工作,網絡里那種如何讓你虛度人生的生活方式,卻也就是在說著我所正在經歷的事情。我似乎也習慣著早上八點起來,洗漱穿戴完畢后八點半準時出門,九點到公司,和辦公室的同事寒暄幾句,泡一杯速溶咖啡,處理昨日積壓的還未處理的郵件,打上幾個電話,填寫幾個無關痛癢的報表,轉眼就到了午休的時間,約著三五同事,談天說地,今天的股市行情是升是降,誰家的孩子滿月了,美國又攻打阿富汗了,南海問題是否得到妥善處理,街上又開始抵制日貨,豐田卡羅拉省油,大眾邁騰的后排空間大。。。。。。如此種種,卻也不亦樂乎。至少話題不會繞到現在實質上每天都日復一日的無聊生活上來,表面上看來,我們的生活也都有滋有味。工作五六年的光景也都在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有了自己立足的房子,股票賺錢的還買了奧迪的A4L或者大眾CC這類小資又不失身份的車子,不時開著車子,帶著老婆孩子到海邊自駕游,即使海水略微泛黃也玩的不亦樂乎,朋友圈被這類略帶曬圖嫌疑的新聞占據著視野,漸漸也懶得再關注更多。只是在三四點下午茶的光景里就想著能早點回家,即使公寓里沒有女人的家的痕跡-應該說固定女人的痕跡,我也想著快點回到家里,雖然只是看一兩部老到掉渣的電影,聽聽從舊市場淘來的二手留聲機放出來的李斯特的《但丁》交響曲也是一種不緊不慢的小資情調。盡管我很討厭稱之為一種小資,僅僅只是喜歡的生活方式,卻也最終逃不過附庸風雅的事實。有時候就是這樣,別人在做這類事情的時候,都是默默的在心里漏出不止一星半點的鄙夷,在自己這樣做的時候,卻又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覺得自己有那么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殊性在那里,做的事情敢情都是別人想不到去做或者和真正有那么些特殊的人才會去做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