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6日? 星期四? 陰
昨天我回到家里了,我幫爸爸媽媽拖干凈了房間的地板,在淅淅瀝瀝的雨霧下掃了院子里的積水。我將廚房的水泥地面畫了一道又一道的墨汁。我幫媽媽洗了碗,我自己將行李搬到樓上。
樓下的房間很昏暗,墻壁斑駁得像是有很多雙冷酷的有氣無力的眼睛耷拉著眼皮。沾滿灰塵的燈泡發出暗黃色的光芒。爸爸站在燈底下,“你該嫁人了,這可以了了我的一樁心事。”
我覺得燈更暗了,我看不清人臉,我也不想去看人臉,視覺有點模糊。
我的眼淚想要奪眶而出,卻又不得不深深的遏止了它。
在父親面前,她不敢哭,不敢撒嬌。因為她看到過好幾次父親的絕望,他流淚了。生活不能太悲哀,她得撐起這個家的勇氣,她還年輕還有希望。
她沒敢對父親說:我還是小孩子,我還沒有自由自在過,我還未曾撒嬌過,您就這么快讓我做個大人。那個他會不會像小孩子一樣寵我,讓我慢慢長大。至少讓她的心昏暗一點,讓它也落上些世俗的塵埃,給它些許世俗的快樂。如果不能,也許一切都要結束了,命中注定的,它該停止跳動。
像她這樣太過清純的姑娘,這世界是不忍心讓她受苦的。
今天中午,她剛剛吃完了飯,面條是她自己做的。今天她剛回到家里,也許是好久沒有回家了,家里的味道多少還會有些惦記。青嫩色的白菜心, 綠綠新鮮的白菜葉,一縷縷蔥花的香味和著淡淡的菜籽油的清香。噢,還有彎彎的豆芽菜,白色的桿子和金黃色的豆子,和著她的呼吸與心情,她還悄悄盛了一勺子的陽光在湯里,大家也來嘗嘗陽光的美味。這個對父親來說,也許是非常好的,讓爸爸也來分享一下她此時的快樂。這樣,他也許會輕松快樂一點,不會著急讓她嫁出去了。
吃完了飯,現在就這樣半躺在床上,久違的休息時刻,似乎再也別無所求……
不久前有個男孩子說她笑的好燦爛。那他怎么就不說她像只小太陽,因為他不是月亮,而她是太陽,照著他,他不曉得,她燒了她自己,才會這么燦爛。內心的酸楚臉上的笑容,那么生活還能怎么樣呢?她未曾被理解也未曾被誤解,也許生活就是這樣,總會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苦水得自己下咽,就像喝苦澀的藥一樣,有勇氣喝下去,也許病就有希望好,可再苦,又不得不佯裝快樂。
家里好安靜呀,沒有夜市,沒有KTV,沒有購物超市,沒有水果店,沒有酒吧,她這顆跳動的年輕的心就是喜歡精彩與豐富。而這里沒有熱熱鬧鬧的人群,沒有來來去去的車輛,只有偶爾的誰家用大掃把掃地的聲音,蓋房子的咕嚕的聲音,嗡嗡大嗓門的電視聲。
空,一切都空蕩蕩的,一點也沒了擁擠,經過這一年多的遠離家鄉的生活的掙扎,人整個就像褪了一層皮,差點墮落,差點沒緩過勁來。總感覺日子漫長無邊際,還好,活著比什么都好。此時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去了很多浮沉,淡了很多的喧囂,心總是需要得到短暫的沉寂與些微休憩……
看看漸漸暗下來的窗外:樹是肆意的,自由自在的,天空,溫溫柔柔地將大地包圍,它把她當小孩子一樣寵溺,可以任她大聲說話,包容她亂糟糟的頭發。
還能怎么做,睡去吧趁著夜色,明天又是一個艷陽高照。
她是一個農村姑娘,家里條件也不好,好不容易拱她讀書,上了高中三年級。高考結束后,她還存有一線希望,希望能夠被哪所大學錄取,大專也可以。
她本想去改變一下此時的處境,現在的家讓她覺得壓抑。她還有很多的事情沒能做,比如去看一下大海,比如去談一場戀愛,比如看看外面世界。
她不想早早地進入婚姻。可自己又沒有考上大學,家里的經濟也不可能再讓她復習一年。她又沒有正式的工作。一個女孩子在外闖蕩了一年現在又灰溜溜的回到家鄉……
在這夏天,嬋鳴聲此起彼伏,但她一點兒也沒有覺得厭煩。村子里的很多自己的同學都被大學錄取了,沒有錄取的也都選擇再復讀一年。父母的擔心,少男少女對自己未來的憂慮,可她一點兒事也沒有。
也許最大的苦楚往往是藏在心里的,是不知道言表的,不知給誰言表,又有什么意義,又能換來什么,這些她全然不知,當然也不會去做,活著僅僅存有呼吸。
嫁人就是說你該做一個大人了。
可是可是,一切還都沒有嘗試卻就要歸于安逸與平靜。世界是如此的變幻無常,生活也是如此的豐富多彩,苦的痛的,酸的甜的,將要發生和已發生了的,美的丑的,善的惡的,平靜與瘋狂,快樂與憂愁……還有那么多的東西未曾看過,還有那么多地方未曾去過,美麗的,美好的,感動人心的,那些綠的,那些紅呀,那些讓人流淚的,那些讓人開心的,讓人傷情感動的,那些美麗的詩,美妙的句子。還沒有大聲叫過,還沒有大聲哭過,那么多新鮮的東西還未曾擁有……追求還沒有結果,也許也還未曾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