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課表找到教室挑了一個靠后排的位置坐下，上課鈴響后沒幾分鐘，一老頭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問我道：“這是樂斯斯老師的課吧？”

我說：“你說哪位老師？“我故意拖延時間偷偷看了下夾在書上的課時表。

“樂斯斯。”

“哦，是。”我回答道。

其實我沒必要特地翻課時表來告訴他，我大可以告訴他我不知道。我告訴他只是出于應付的本能，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本能。或者是考慮到這老頭不可能僅僅是來聽課這么簡單，因為他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躋身在年輕教師隊伍并與之致力教學的老師。最有可能的就是課監了，即便僅僅是普通的聽課老師，也要對課進行一番評估的。而如果我連老師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話，他一定會認為該老師的教學水平不高。如果老師教學水平高，課堂生動活潑有趣，學生又怎么可能連老師的名字都記不住呢？這樣勢必會給這堂課一個差評，而老師剛才已經看到我跟老頭聊天了，要是真給了差評，肯定會以為我說了壞話才給了這樣一個差評的。這樣，這門課程就有可能被老師掛了。我并不是小人之心，因為這樣的事情曾在上學期的《英美概況》課上發生過。

為了充分展現自己與學生互動，與生同樂的美好畫面和學生熱愛學習勇于并積極回答老師問題的優良學風。英美概況老師準備在上課的時候提三個問題。為了避免臨時出岔子導致達不到預料效果，便在課前分別安排了三位同學配合，并告之要問的問題及答案。

一切準備就緒，上課鈴聲敲響后，老師想用一個笑話把大家引入課文，結果老師說完笑話之后，只有老師一個人在笑，其他人都一頭霧水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兒。老師見大家毫無幽默感只好直接進入正題：“上節課我們講到了……我想了解下大家對上節課的掌握情況……好，第一個問題！”老師故意用眼光在遠離事先安排回答第一個問題的同學的座位區域掃蕩，作出本來想點其他同學的假象，然后迅速收回，給人以一切都是即興而起的偶然，慢慢地最后才把目光停留在那位事先安排回答同學臉上，和藹的說：“好，那就你來吧！”該同學或許是因為下面有老師看著，一時緊張，回答得結結巴巴，老師皺起眉頭只好叫他坐下。“第一位同學回答地不是很流利，沒關系，我希望第二個問題大家能夠回答上來”老師故意強調了問題的序號，以免安排在下面回答問題的同學以為前面的問題沒有回答好，而重新回答前面的問題導致露餡。點到第二個同學的時候，課堂上沒人應，那同學早上恰好吃壞了肚子，害怕辜負了老師的期望，硬憋了好幾節課，終于在這堂課前達到極限，現在正在廁所大快淋漓。老師又念了好幾遍名字沒有人站起來，只好臨時點了一個事先沒有安排的同學來回答。那同學沒想到會點到自己，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回答：“不知道。”“will power！正確！回答得很好！請坐下！”不知道老師是真聽錯了還是急中生智。那位同學莫名其妙地坐了下去。第三個問題是安排了一個叫“李仁”的同學回答，因為《英美概況》老師是個廣東人，所以把“李仁”叫成“李贏”，而班上恰好有一個叫“李贏”的同學。李贏也是個二愣子，只見他義憤填膺快半拍于李仁站起來說道：“老師，你不是安排他回答問題嗎？為什么又點我？”等話一出他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可后悔已經來不及了，全場嘩然。《英美概況》老師臉色發白好一陣子，最后嘆了句：“朽木不可雕也”把書扔在地上，羞愧地摔門而去。

拉肚子那位同學回來后見大家都在班上自習。問大家：這節課怎么樣啦？還好吧……還好吧？

后來院長找《英美概況》老師談話。

“小肖啊，不是我說你，聽課本來是件很好的事情，你犯下這種錯誤，不應該嘛！

“西西西”肖老師在一旁諾諾。

“你也是個老黨員了，咱們黨的宗旨是什么？特別是咱們搞教育的，不就是’實事求是’嘛！”院長意味深長。

“西西西，西西求西！”

“還有，你的普通話要好好練練啦！”

這次肖老師沒有說“是”了。

毫無疑問，聽課老師對課堂的表現不滿意，那三個被安排回答問題的學生也沒有獲得及格。老師給他們的理由是“連已經告訴答案的問題都被回答成這樣，還能做什么事情？這次不及格并不是對你們這門學科的不及格，而是對你們的學習態度和能力的不及格！”那個去拉肚子的同學嘆道：“想不到我只不過去上了下廁所一個學期就白學了，早知道說什么我也要忍住。”李仁也后悔道：“我他媽叫什么不好啊，為什么非要叫李仁啊！”

后來我們再也沒見過肖老師，有人說他無力勝任學生的教學主動向校方辭職，也有人說他是因為在課堂上丟了面子羞于見學生走了，也有人說他覺得自己更適合教廣東話。

那老頭繼續問道：你覺得樂老師怎么樣？

“挺漂亮的。”我說。

“是挺漂亮的——我沒問你這個，我是說她的課怎么樣？”老頭反應過來。

“哦，很好啊。”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怕萬一問出岔子給自己添堵便拿起書，假裝看了起來。

“學期都快結束了，你的書怎么還這么新？”老頭沒察覺我的意圖繼續找著話題。

“這不是我的書。”我隨口說道，說完我就后悔了。

“那是誰的？”老頭追問。

“別人的。”

“別人的書給你他自己不要用嗎？”

“他有兩本。”我只好接著編。

“他為什么有兩本？”

“他撿著一本。”

“怎么撿著的”

“別人弄丟了他就撿著了。”

“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書？”

“我沒書。”

“那你的書呢？”

“弄丟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去上廁所，老頭也從后面跟來。我先到，他看其他便池都被占了，就剩我左邊那個，只好走到那個便池前，然后開始往外掏東西。剛才老頭煩人的問話使我心中突然升起一個想往左邊撇一眼的邪惡念頭。我開始放慢動作屏氣凝神，頭一點一點地往左邊挪……我想要不是上課鈴聲在那一時刻及時想起，我見到的必定是一幅驚世駭俗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