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葉舞,黯天光,日日樓中,黃昏更凄涼。木葉尚有回歸時,斯人何故不還鄉。”美悅呢喃著不成篇的句子,獨自坐在空曠的陽臺,隔著明凈的玻璃,落日的余暉把她纖細的身影拉得悠長,通紅的晚霞映在她蒼白的臉上,更顯出她的落落寡歡。美悅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夕陽一線一線消失在天邊,晚霞一層一層黯淡在云端,最終,世界只剩蒼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天上沒了光亮,人間卻亮了起來,一幢幢積木房似的高樓里透出溫馨的光,大小的人影來來往往,偶爾還能聽到院子里孩童的哭鬧。然而,溫馨是他們的,熱鬧也是他們的。坐在黑暗中的美悅突然煩悶起來,體內好似有一股洪荒之力非得發泄不可。她驀地站起來,把室內所有的燈打開,可惜,人造光源畢竟不能發熱,無法像太陽一樣給人帶來溫暖。
美悅像個幽靈一樣在燈火通明的房間里漫無目的地穿梭,她終于意識到自己不正常的舉動了,停下來,發現自己正站在酒柜前面。美悅以前從不喝酒,或者說從不主動一個人喝酒——那是豪放派女生的行為,而她只是一枚安靜的女子。可是,最近,她卻變了,她突然喜歡上喝酒了。她喜歡喝酒后的感覺,記得小時候從不明白的一段戲文唱得好:“暈暈乎乎像駕云兒……”,如今她可是明白了,她就喜歡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
美悅拿出酒杯,穩穩地倒了一杯,就著往事,慢慢咽下。那一天,美悅送郝云離開,在車站,川流不息的行人演繹著離別的常態,喧囂的車輛掩蓋了離別的不舍。美悅用偽裝的堅強和包含的熱淚暗訴自己的眷戀,而郝云那一步三回頭的背影蘊含了諸多的無奈。如今想起,那日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美悅倒了第二杯酒,剛送至唇邊,卻已化作溫潤的淚滴簌簌而下,這次,美悅沒有再強自忍耐,而是任由眼淚如決堤之水沖出眼簾,打濕衣襟。第二杯酒就這樣混著淚水也被收納了。該第三杯了,美悅沒有像前兩杯那樣細細品味酒中的苦澀,而是豪爽地一飲而盡,麻木的美悅也感到了那一團火似的灼痛。三杯酒下肚,美悅就開始“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了,她知道自己喝得差不多了,郝云曾經戲笑過她“三杯酒現原形”。理智特別清醒的美悅拖著軟綿綿的身體走向臥室——該睡覺了,今晚能睡個好覺。
“郝云,你回來了?”美悅驚喜地望著眼前的人兒,雖然看不清臉面,但美悅知道,他就是郝云。美悅忍不住,向郝云撲去。
“呼——”一陣風聲叫醒了縮在床上的美悅。一覺醒來,輕飄的身子已隨時聽候使喚,高敞的窗子里透過幾絲光亮。天已蒙蒙亮,西邊還掛著一彎殘月,高傲卻無清輝。“呼——”,又是一陣風聲。
“起風了。”美悅心理暗說,“也不知道這一夜來,那棵梧桐樹上有多少片樹葉歡喜地借著秋風回歸大地呢,他們已經在外漂泊半年了,是該回家看看了。”美悅掛念著那些樹葉,禁不住起床來看。“一夜秋風,送歸多少游子啊。殷勤的風兒,你可會為我傳遞一束思念嗎?南歸的雁兒,你可曾給我帶來一枝思念嗎?你們什么都不替我做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打斷我的好夢呢?”
惆悵的美悅再也不忍看那梧桐和南飛的大雁了。回首梳妝,鏡里鏡外可有兩人了。看著鏡子里的人,美悅不由同情起她來:“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時光匆匆,流水無情,你只管在鏡中人的臉上刻下滄桑,可你哪里知道“人生自是有情種”呢!時間啊,何不放緩腳步,用心去感受呢?
詩詞里的故事,是他的,是我的,是你的。
附:
? ? ? ? ? ? ? ? ? ? ? ? ? ? ? 采桑子
? ? ? ? ? ? ? ? ? ? ? ? ? ? ? ? 晏殊
時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長恨離亭,淚滴春衫酒易醒。
梧桐昨夜西風急,淡月朧明。好夢頻驚,何處高樓雁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