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北京

我跟碩哥第三次見面,他就帶我去了他朋友的酒吧。

碩哥是個攝影師,以前為別人拍片,今年剛和朋友創業,自己為自己干。我們在豆瓣上認識,他在豆瓣上找模特拍片,于是我去了,于是我們就算認識了。

去酒吧那天正好是萬圣節,我們在后海酒吧門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來回穿梭,幾乎每個酒吧門前都有人打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拉客。

一個打扮成中國版僵尸的酒保,抹得慘白的腦門上貼著一張符,有氣無力地喊著“進來喝點兒吧”,旁邊圍觀的人默默嘀咕:“靠,這他媽誰敢進去!”

我跟著碩哥目不斜視,抱著肩膀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碩哥帶我拐進一個人煙稀少的巷子里,拉開貼著“邊城”兩個字的玻璃門,徑直走了進去。

“嘿,兄弟,來來來!”一個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漢拉著碩哥很爺們兒地互相抱了抱,坐下互相遞煙。

我坐下環視了一下,酒吧不大最多也就容下二三十個人,好像特意為萬圣節打扮了一下,門口掛著南瓜鬼臉,屋子里還掛著蜘蛛,吐的絲像是很久沒打掃的灰纏繞在墻上。

“過節,你嫂子特意收拾的,現在還在隔壁化妝呢。“邊城吸了一口煙淡淡地說。

“恩,過節嘛!”碩哥附和了一句。

“嗨,洋節他么有什么過的,我就是為了掙錢”,他說著站起來從旁邊的冰柜里拿出啤酒,“前幾天還跟我求婚還說要發朋友圈,我趕緊攔住了,逼婚啊這是,我都沒跟我爸媽說”。

碩哥悄悄跟我說,邊城女朋友比他大三歲,前幾天把他所有朋友都叫上,在酒吧跟他求婚。還趁邊城忙著招呼客人時,讓我看現場照片,一群人圍著他們大笑著起哄,他女朋友捧著一束花看著他,神情很激動,邊城把頭扭向一邊,呆呆站著,滿臉木然。

“碩哥,你說,結婚什么勁啊!”我望著邊城滿臉的胡子,在煙霧里若隱若現。

他看我看他,嘿嘿笑了兩聲,“妹子,別誤會,我長得糙,我可比碩哥小”。

我抿嘴笑笑,喝了一口酒。

酒吧里人漸漸多起來,邊城不忙的時候會坐下來聊一兩句,他和碩哥都是玩過樂隊的,兩人聊起最近那個民謠歌手火了,哪兒的小劇場有音樂節,邊聊邊跟著酒吧的背景音樂哼哼。有人起哄,“邊城來兩句唄”,他笑著搖搖頭,“嗨,琴都不在了”,又起來招呼客人。

人越來越多,好多畫的烏七八糟的臉在煙霧繚繞中亂晃,一個戴著面具的人站在邊城旁邊,邊城一抬頭嚇了一跳,從嗓子里擠出渾厚地一聲“嗯...”,我和碩哥都樂了,“來喝口酒壓壓驚”,我們碰了一杯。人實在太多,就只能挪到和別人一桌,對面一男一女,男的興奮地像只公雞,女的滿臉地不痛快,碩哥和他們胡亂扯了幾句。我看見酒吧門前還坐著兩個人,喝著冰啤酒,吃著炸雞喂著貓,他們在那兒坐了一個鐘頭了。

“來來來,干杯!”我轉過頭,桌上的人仿佛都熟了,我也不明所以地拿著酒瓶一通亂碰,右邊看起來很文靜的女生,一連抽了好幾根煙,抽完煙和旁邊的男朋友旁若無人的熱吻,我依舊看著門外,那只貓吃完了東西,跳下那人的腿,慢條斯理地走了。

對面的兩個人喝完酒,丟下手機錢包就出去了,碩哥告訴我他們絕壁呼夜去了,他問我你知道什么是呼夜么,我說不知道,他說就是抽大麻,我說,哦。

邊城忙完又過來了,坐在我對面,碩哥給他點煙,他深吸了一口,煙徐徐的從鼻子和嘴里冒出來,“這孫子又呼夜去了吧”,碩哥“恩”了一聲。

“對外別說我以前認識他”。

“好”。

夜越來越深,不時地有人從酒吧門前經過,好奇地往里張望。

"該走了",碩哥微信轉給邊城200塊錢,邊城拍拍他肩膀,說了一聲“謝謝兄弟”。

回去的車上,碩哥讓我聽了邊城自己寫的歌,名字叫再見北京,渾厚的男聲從耳機里涌出,有種天然的滄桑感,只有一把吉他伴奏,聽著讓人覺得有點單薄。

“邊城是北京人么?”我摘了耳機問。

“是啊,土生土長的”。碩哥回。

“那怎么寫再見北京”,車里一片沉默。

我轉過頭看著車外,高架旁邊的綠色護欄在昏黃燈光下發出說不出來的顏色,飛快疾馳的車好像急著把北京甩在身后。

我閉上眼,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后座上,那句“再見北京”又一次在耳邊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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