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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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發自簡書App

? 我在我們鄉戰戰兢兢地度過了十五年后,來到了一百多里外的一所職中繼續學習。

前十五年的日子是異常憋屈的,成績一直像陷在藻澤中,越是掙扎越往下沉。多虧了我有幾個智商更令人咂舌的同學,他們一直沒有給我沉底的機會。我考三十分時,他們考二十分,我考五分時,他們考個蛋。

饒是如此,家里的人還一直認為我成績優異,是文曲星下凡。我想,他們或許是還沒有從我上幼兒園時得過一次五角星的榮耀里走出來吧。

我曾無比驚訝于全是選擇題的試卷他們是何等的狗屎運考出零分,拿著他們的試卷一看,全選擇的D,再看那題時才發現全部只有三個答案。我很慶幸我做選擇題一直對C情有獨鐘。

在初中僅剩下最后一個學期的那段時光里,我終于體會到了學習的快樂。或許是老師們對我感到了絕望,或許是某一次測驗時我在試卷上寫道“求老師多給兩分”感動了恩師。總之,從那之后我就夢想成真了,每次考試都能滿分。我曾大膽地交過白卷,依然是滿分。

這很大一部分功勞要歸功于我和老師們私交甚篤。我給他們擦黑板,我給他們水杯續水,我給他們買煙,我給他們買嗓子藥,我給他們殺雞…。所以,當我的同桌在因為照鏡子而被老師訓斥得淚流滿面時,我依然可以安詳地看著報紙。

之所以說前十五年是憋屈的,在這十五年的課堂里,我沒有交到一個朋友,沒有往任何一個女生書包里塞過紙鬮兒。我就像個入定的和尚,錯過了山下的花紅柳綠,愛恨情仇。

之所以還能去職業中學學習,這要歸功于我長勢緩慢的身體。在我父親看來,它還是一片嫩肉,無法創造財富,不足以應對成年人的生活壓力。

還有職校的老師們,在即將告別學校的最后幾天里,他們從一百多里外來趕來,給我看他們的招生海報,展示他們學生的風采。有胸口碎大石的,有站在大學校門口的,有穿著工作服拿著扳手的,還有個小子和老外合了影。他們的到來,令學校炸了鍋,平日里考試驢寶狗蛋的同學,個個神采飛揚,在氣勢上第一次干倒了三好學生。

這所被公認為培養圣人(剩人)的學校,和我家隔著八個鎮和兩條只有渡船的大河。這之前,我最遠只到過二十里外的鎮上。

開學那天,我的爺爺自告奮勇地要送我上學。他告訴我,他能帶我抄小路。打我記事起,就沒有見他出過遠門,我很懷疑他是不是老糊涂了。在我多番迫問下,他告訴我,六十年前,他從這條道上挑過鹽。他說,即使過去了幾十年,路沒了,山還在,山沒了,方向還在。

我一直對大山有著無端的親切感。那天清晨,霧很大,我緊跟著我爺爺的步伐,一路上看不見任何風景,只好見他豁著僅有的兩顆門牙神采激昂地跟我講過去的事情。老頭兒講到動情處,就情不自禁地坐下來,卷起旱煙“叭嗒叭嗒”地抽。這一走,就到日頭偏西。

到了學校后,他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往回走。我沒有留他,我知道他一定不會肯。這一晚,我腦海里一直都是他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夜里的身影。

沒有出乎我的預料,在這所學校里,我很快就染上了一身惡習。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居然沒有學到知識。

我已經忘記了有多少次,因為我們醉酒,被好心的飯館老板叫來幾輛人力車送回學校。忘記了有多少次,在那位六十二歲的老教師轉過身在黑板上寫字時,點上一根香煙,你一口,我一口,感情深,來一根,一根煙在教室里飛快地游走。老頭兒揉著毫無把握的眼睛,神色可疑地望著滿教室的煙圈。

若是趕上早上最后一堂課,老頭兒幾乎不敢在黑板上寫字。他的一個轉身,教室里憑空就蒸發掉一部分人,等一堂課下來,滿滿一教室人也就前兩排還在。其他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后門溜走了。

讓我記憶猶新的還有一位學生處主任,這位主任總有半夜出門的習慣。我們在一次酗酒后,罵著他,被他逮個正著。他拿著空酒瓶,嚴肅地告誡我們,喝也要喝好點的。又一次被逮著后,他把我們帶到校會上,警告全體學生:“像這種情況,以后發現一次,開除一次。”全校師生都樂了。

我們那位女班主任老師,從開學就不在狀態,據說原本在縣城教書,因為招生不得力,被調到了這里來。來了之后,遇上了這群渾蛋學生,三天一泣,六天一哭。沒等到一學期,就被活生生的氣得轉了業。

那一年期末,因為沒有進行大掃除,我們班全體學生零分。

那時候正是國家經濟增長最快的幾年,也是職業教育在我們那地方風頭正盛的幾年,大有蓋過高級中學之勢。學校之間不斷地進行著整合、擴張。

入學第二年,為了提升影響力,縣里五所職業中學合并成一所,我們專業轉到了一個更為偏僻的小鎮。小鎮擁有一個安樂的名字——樂安。

生于憂患,死于樂安。大伙都這么說。

就這樣,我在這個叫做“樂安”的小鎮,安樂地度過了我學習生涯中的最后一個校園。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如今還有著同學們的聯系方式,卻早已沒了聯系。愿大家都樂樂、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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