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很清楚,是在去年圣誕的那個夜晚......
第“N+1”次“偶遇”你,在你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只有你一個人。我故作驚訝,然后點一杯摩卡坐你對面,照例寒暄。燈光昏暗,人群渙散。好像時光流轉,很多年前的情景又重現眼前。你坐在我身邊,安靜內斂,沸騰一室的熱鬧與我們無關。
店里單曲循環,回蕩著那首《冬天的秘密》。沒有對白的歌詞,只剩一個人的沙啞傾訴。你低頭攪弄咖啡,默然不語,有些失神。空氣漸漸凝固,我怕極了你我之間那種無話可說的尷尬。于是搶著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僵硬的表情突然放松了,笑了笑,客氣而疏遠,“好吧,那我們改天再見。”
“改天?人情世故的阻路柵欄,無外乎一個回頭,一個改天。一回頭就沒了音信,一改天就沒了下文”,不自覺地露出一絲苦笑,“七年了,在你心里,原來我還是個熟悉的路人丙啊。”
“好,改天見。”
你起身送我出門,燈光下細小的塵埃輕舞,“回去吧。”我沒敢抬頭再看一眼。
路很長,走著走著飄起了雪。
白雪覆蓋的漫漫長路啊,消失在另一端無邊的黑暗里。路上行人兩三,擦肩而過,漸行漸遠。我忽然覺得萬分委屈,空氣壓抑的讓人難以呼吸。我停下腳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氤氳的白氣上升,飄散在飛揚的雪花里。
“曲薇,你不累嗎!不累嗎......”宋琦的吼聲在腦海里回蕩,揮之不去。其實明明知道,你不會是我的呀。
記得遇見你的第一個夜晚,也是這樣的昏暗啊,月光清冷,卻不見星星的蹤影。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窗外依稀可見的遠山是家的方向,那是第一個離家的夜晚。隔著時光的長河回望,我記得那個夜晚里有憂郁地坐在座位上,固執地扭頭望著窗外的,十三歲的我。還有安靜靦腆地坐在座位上的,十三歲的你。回憶起來,我卻覺得,那個不諳世事的十三歲,是最好的年紀。也許是因為,我遇見了最好的你。
“我叫曲薇,曲藝的曲,薔薇的薇......”
“我叫江哲,江水的江,哲理的哲,就是上面一個折疊的折......”稚嫩的對白穿過布滿塵埃的舊時光,到達這個寒冷的雪夜。“江水的江,哲理的哲......”你是否都還記得?
那些年,真好!幸運每個夜晚身旁都有你-美好的存在。盡管你從不曾屬于我,哪怕片刻。你一定不記得了,第一次停電的那個晚自習。突然降臨的黑暗,像是同學們等候許久的朋友。年少的我們,莫名的興奮起來,也許是因為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不用逼自己埋進作業里。仿佛油滴進滾燙的熱鍋里,噼里啪啦炸開了。教室里一瞬間沸騰起來,怪聲怪氣嚇唬小女生的淘氣包,像跑來跑去的猴子,還有忍住興奮想鎮住局面的小班長,大叫的,大笑的,大鬧的......亂哄哄的教室里承載著我們回不去的鮮活的青春。
直到班主任趕來,教室那么黑,看不見他鐵青的臉。“都回座位坐好!”那個時候的班主任呀,好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同學們乖乖的回到座位上做好。班主任不知從哪兒弄來幾根蠟燭,大家幾個人聚在一起,點燃一根小小的白色蠟燭。記憶里,燭光星星點點,搖曳在那個不安分的夜晚。
“待在教室不準出去!不準大聲說話!不準離開座位!班主任噠噠噠說了一通就離開了教室。余威沒有持續多久,整個教室再次陷入喧鬧。班長管不了索性也不管了,抱著板凳找小伙伴里聊天去了。同學們拿著蠟燭,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堆,講故事,唱歌,在角落里打打鬧鬧。燭光像不安分的星星,一閃一閃的移動。我還記得啊,我們倆肩并肩挨在一起。一根小小的蠟燭放在我們倆中間,燭光忽明忽暗的亮著。周邊的位置都空了,只有黑暗留了下來。任憑歡鬧沸騰,眼中只有你我。
在燭光營造的那片小小光亮里,你安靜的看書,我安靜的寫字。沒有什么言語 ?,只有筆尖劃過紙張時的沙沙沙沙。好像時光踮腳走過,腳步輕輕、匆匆。
偶爾有夜風莫名吹過,燭光忽閃的厲害,像是眼眶里忍得太久的眼淚。書頁暗了下來,你趕忙伸出手,擋住忽來的晚風,捂住閃爍的燭光。我抬頭看你,不由彎了眉梢。忽閃的燭光映在你清秀的面龐上,一閃,一閃。微蹙的眉頭,清澈的眼神,看起來有幾分暖。
“還行嗎?”
“不知道哪兒來的風。”你看著我,微微一笑。
“拿本書立在這邊試試,我來擋風,你去拿書!”我湊過來。
“哎哎,小心小心!要滅了,小心......”
?江水的江,哲理的哲,你一定已經不記得。
你知道嗎?我做過無數個有你的夢,我記得和你的每一次交集,我走過你到過的每個角落。可是我們之間終也不過是頻頻偶遇之后說一句“好巧啊”。
那個夜晚雪越下越大,我記得天很冷,寒氣從腳底慢慢蔓延至全身每一個毛孔。起風了,撲面而來的北風粗暴的吹落含在眼眶的淚花,一寸一寸,在臉頰上枯萎。北風肆意的玩弄著這個白色籠罩的世界,殘暴的撕碎漫天紛飛的雪花,卷起一片白沙,用力拋灑出去。然后“嗚哈嗚哈”恐怖的大笑。我掏出手機,翻到通訊錄里那個無比熟悉卻始終沒有撥出去的號碼。頭像是你的背影,高高瘦瘦,清清冷冷。淚眼朦朧里,你有些許模糊,像極了那些年的記憶。我顫抖著按了撥出,緊張到不能呼吸。好似這些年的記憶都堆在嗓子里,如骨在喉。雪花在眼前飄下,眨一眨眼睛,眼淚都結成了冰霜。
電話那端傳來“嘟...嘟...”的聲音,像添了一把烈火,嗓子里的記憶開始沸騰。嘰嘰喳喳,恍恍惚惚。
“江哲,今夜幾里長路,越走越孤寒,你看,多像我喜歡你的這些年。”
“江哲,雪好大,你看,飄飄灑灑,可是總會融化,對吧。”
? ? ? ?“江哲”我握著手機呢喃,“可是”我緊緊咬住下唇,仿佛舍不得那些將要溜出口的記憶。
“喂,哪位?”長久的嘟聲后,你溫潤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思緒。
“咳”我清了清冰凍的嗓子。
“是我,曲薇。”我抬起頭,閉上眼睛,雪花三三兩兩,溫柔的散落在我冰冷的雙頰,額前,發絲。像是在安慰我一般。
“哦!有什么事么,這么晚了。”你有些驚異。
“額......”記憶相互推搡,爭著擠著沖出口。
“沒事,就是問你到家了沒?”
“恩,早到了,準備休息了呢,你也回了吧。
“哦,我也準備休息了。”風戲謔的卷起發絲,抽打著我的臉頰。
我記得那時我凍得全身凍得麻木,深吸一口涼氣。“路途勞累,你休息吧,再見!”
“哦,好,謝謝你,你也早點休息吧,再見。”
“嘟嘟嘟......”
“再見了,江哲。”我對著忙音呢喃。淚水倒流,記憶消散,從此不回頭,不再見。
怎么唱到最后才發現,原來單戀是一曲沒有對白的歌,臺上從來都只有我一個。
原來所謂單戀一場,不過是徹頭徹尾的我一個人的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