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個月,我來日本的生活就滿整整五年。獨在異鄉為異客,多多少少有些唏噓感嘆。
五歲那年,認識了第一個日本人—流川楓。當然,我并不愚蠢地認為他和我是同一世界的人。但至少當我走在湘南的海邊,聞著海腥味被海風撫慰著的時候,我幻想過自己進入到他所在的空間,我們感受著同樣的街景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無論何時前往鐮倉高校前的車站,那里總是有游客在拍照紀念。我想,試圖進入異次元的人或許不止我一個。
來日本之前,我和少數“日飯”一樣,對這個國家充滿了迷戀與向往。事實上,這個國家也確實沒讓我失望。
說得更直白一點,讓我“失望”的反而是日本人,而不是日本。這句話用在中國,或許可以反著說。
不得不說的是,日本真的是世界上最有規矩與秩序的國家。這跟日本人從小所受的教育和生活環境有關。學校教育要求孩子們從小守規矩講秩序,所以日本人很喜歡按規章制度辦事,中國式的“人情”在日本幾乎行不通;在公共場合,也很難看到中國式的插隊、搶座、大聲喧嘩。家庭教育在一個孩子成年后就可以算作結束了,作為個體,日本人從小被要求獨立自律,上大學后幾乎都是自己在外租房,打工賺取生活費;成家后很少有人會和父母一起生活,若父母愿意幫忙帶帶孩子是情分,不愿幫忙也是天經地義的,甚至很多家庭有了小孩后,更傾向女性辭掉工作照料家庭。當然,隨著日本經濟持續低迷,為了減輕生活負擔,現在有一部分女性會在生完孩子后回到工作崗位。
論治安安全,日本敢稱第二,恐無其他國家敢說自己第一。安全到什么程度呢,舉兩個例子。
我在讀書時代,每周三天都要在便利店打晚工。一般到晚上十一點才結束,收拾一下跟前輩聊聊天然后趕電車回家基本都快一點了。我住的地方離最近的車站要走十三分鐘,其中有很長一段路是住宅小巷,來過日本的朋友們應該知道,那種小巷非常窄,七拐八繞,路燈昏暗,雖不至于不見五指,但也是老長一段路才有一些光亮。就這樣的路,幾乎每天凌晨才回家的我走了兩年。要放在國內,恐怕沒有女性敢獨自步行。
另一件事,是聽我朋友說的。她的一個男性同學,無論在家睡覺還是外出,從不鎖門。日本大部分住房的門,在沒有鎖的情況下都是可以從外面打開的。問他不鎖門的理由,他說一是沒啥偷的,二是日本安全,不會有人隨便進來的。要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真的有很多性格大大咧咧的孩子很少鎖門,甚至連“萬一”這個概率都忘記了。
再來說說日本的整潔干凈。我做地陪服務最尷尬的便是有些中國客人走在大街上突然想丟垃圾而放眼望去大街小巷都沒有一個垃圾桶的時候。是的,即使像東京大阪這樣的人流量大的大都市,公共地方也是很少設置垃圾桶的。不光沒有垃圾桶,連城市清潔工也是極少的。一般我們都習慣了隨身帶個塑料袋,當天的垃圾帶回家扔掉。養成這個習慣需要花點時間,我當初也是各種不習慣,埋怨不方便?,F在想想,這種公眾的約束力,確實是讓城市變得美麗干凈的原因之一。這里我們先不談國民素質的差距,畢竟很多在國內喜歡隨地隨丟的游客在日本這種大環境的束縛下,也會不好意思隨手扔垃圾(當然即使真的當眾丟了,可能日本人也不會立馬出來指責你,除了讓他們多一個私下嚼中國人舌根的話題,幾乎沒有其他影響)。由此可見,其實我們中國人不一定是素質低,而是生在一個沒有公約力的大環境中。
為什么要說日本人很讓我“失望”呢?在這尚不足五年的時間里,從同學老師到打工的前輩,再到公司里的日本同事,我所接觸到的日本人,長年生活在一個有規則的社會里,這樣的環境帶給他們的快樂遠比不上他們被約束的壓力多。
一個社會的成熟規范,必定有與其相適應的社會規則來制約人的行動,但凡事都需講求一個度,日本社會的規則顯然已超過這個度。由此造成的,不是一代代日本人的垮掉,而是表面恭謙客套,實則內心淡漠虛偽。
在日本,莫說外國人與日本人,就連許多日本人也表明,很難有交心的朋友,因為人與人之間總是保持著一段距離。與我們中國人相反,只要投緣,那自然是要當做朋友對待。
中國正是太講“人情”,于是現今社會才有了“靠關系”的套路。中國也正是太無社會規矩,以及社會約束力太小,所以才有了一系列社會問題。
我常想,若是中國和日本互相折中一下該多好,人情與規則兩不誤。然而天下卻沒有這等美事,所以依舊是日本有日本的好,中國有中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