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小河搖曳著落日的余暉,田野上飛著三兩只大概要歸巢的鳥兒。
林特特含了根草躺在河邊低矮的草叢上,“蔥頭,明年你就要到市里去上初中了啊。”
一同躺在旁邊的少年嘴里也含了根草,“沒事,我放假還能回來的嘛。”
“嗯,到時候還來河邊玩兒。”
林特特閉上眼睛,回想起這已經是她和鐘楚聰認識的第七個年頭了。
那時候父母下海創業失敗,母親就帶著六歲的她回到老家,這個叫星星村恬靜安逸的地方,而父親則留在城市里繼續打拼。
初到農村的她被隔壁鄰居家的鵝追著啄,逃亡中看到隔壁大概一樣年紀的小男孩,便像看見了救星一樣跑過去躲在他后面,“哥哥,快…快幫我趕走它。”
小男孩拿著一旁的笤帚趕走了鵝,看著抓著自己手臉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女孩大笑了起來,“你怎么連鵝都怕啊,哈哈哈,第一次看見這么怕鵝的人。”
林特特順手拿起他袖子擦了擦臉。
“誒,你怎么擦我身上啊,臟死了。”
林特特一把跑開,快到家門回過頭伸了下舌頭,“誰讓你笑我,略…”
林特特從小生長在大城市,第一次在農村看見鵝還追著自己啄,也怪不得她如此驚慌。
回到家,媽媽正好從菜園回來,也沒怎么注意她哭紅的眼,就進了廚房,“特特,媽媽剛剛把菜園的地鋤好了,趕明兒灑上菜種,很快就有新鮮的菜吃了。”
林特特開了電視看起了卡通片應了聲,也沒特意去訴苦。從小父母創業忙比較顧不上她,所以她向來獨立,也很少纏著父母撒嬌什么的。
待到看完今天的卡通節目,媽媽已經做好了飯端了出來,她很自覺地爬上有點點高的凳子拿起她的小碗,“媽,給我夾點肉,”
同樣坐下來的媽媽忙夾了好幾塊肉放進她碗里,“吃多點,待會吃飽,我帶你去隔壁爺爺家轉轉吧,以前你爺爺奶奶在的時候跟那爺爺可好了。”
“好,媽你也多吃點。”林特特說完又扒了一口飯。
媽媽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來。
“媽,你笑什么。”
“馬上要見老熟人了,媽媽開心呢!”
吃飽飯和媽媽兩人一起走進隔壁的院子,林特特又想起了白天的慘痛記憶。
“明惠”,媽媽喊了一聲,只見一個看起來皮膚有點黑卻不失美麗的阿姨走出來,見到媽媽滿臉的驚喜。
“秀麗,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這都多少年沒見了。”
“今天剛回來的,這是我女兒,叫林特特。”媽媽眉眼里都是笑。
林特特乖巧地叫了聲,“阿姨好。”
“誒,好,特特長得真漂亮呢。進來坐吧,別擱這兒站著了。”
跟著阿姨進了屋,又看見一和藹的爺爺和一個和善的叔叔。林特特很聰明地叫人,“爺爺好,叔叔好。”
“喲,秀麗啊,這是你女兒吧,真乖巧。”和善的叔叔忙過來招呼,“來,坐。”
“輝哥,明大叔,我今天和女兒剛搬回來住呢。”
被媽媽叫明大叔的和藹爺爺,樂呵呵地說,“小林沒回來?”
“他在城里工作呢,我們母女回來住比較安逸就先回來了。”
明惠阿姨剛端了些水果出來,“特特,多吃點。”轉過身又朝里屋喊了一聲“小聰,快出來。”
林特特看著他從略微有些暗的里間慢慢走到光里。看清楚他的臉才發現原來是白天救了自己又嘲笑自己的小哥哥。
看到林特特有點驚奇地說,“愛哭鬼?”
明爺爺笑著說,“原來兩小孩已經認識了。”
“小聰,別亂說話,這是明惠阿姨的女兒,叫林特特。”又轉過身跟媽媽說,“這是我兒子,鐘楚聰。”
“沒事,小孩子。”
媽媽對他笑得比對自己還甜,林特特心里腹誹。她雖記仇,卻更記恩。于是她朝他伸出手,“我叫林特特。”
而小男孩見此也鄭重地伸出手與她交握,“我叫鐘楚聰。”
大人們看著兩個小孩像大人一樣握手,不禁都笑出了聲,而兩小孩卻不知所以然卻也相視而笑,為他們的相識。
這段如此鄭重其事的自我介紹與結交,在他們以后數次想起來都覺得搞笑卻又珍貴。年紀尚小的他們從電視上看見大人們是這樣儀式化相交,他們當時以為那只是以表禮貌的動作是很鄭重的承諾,“吶,我們以后就是朋友了。”
后來,兩個小孩慢慢熟識。大林特特一歲的鐘楚聰總是格外的調皮特別多鬼主意,而林特特也帶著孩子愛玩的天性和他一起到處撒潑地跑。
附近也有些和林特特年齡相近的小女孩,可林特特認為和她們一起每天抓個娃娃過家家太無趣了,所以總是更愿意跟著鐘楚聰以及一幫男孩子到處去摸魚捉蝦,爬樹偷果,帶著冒險般的刺激感。
后來她上小學以后學會那首捉泥鰍,每次想去河邊,就在鐘楚聰耳邊唱,“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然后兩人便邊笑跑去河邊,快天黑才掐著飯點回家。
各自回家吃過飯,也會搬著凳子坐在一起看電視,或者是打那臺林特特爸爸從省城帶回來的插卡式的游戲機,偶爾是他家,偶爾是她家。
兩家人相處得格外融洽,相互扶持地過日子,林爸爸在省城的生意也漸有起色,每次回家總會帶一大堆好吃的以及好玩的給林特特和鐘楚聰,而林特特也從不會覺得爸爸的愛被剝奪,而是樂得分享,畢竟那個是她最愛的小伙伴啊。
林特特心里想,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鐘楚聰早一年上小學,他上課的時候林特特只好委屈自己跟那些女孩一起玩娃娃了。雖說也可以跟其他沒上學的男孩玩,但是少了鐘楚聰庇護的林特特就不敢肆無忌憚地去撒潑了。
只要鐘楚聰放學回來,她就又滿血復活了。但是上了學的鐘楚聰明顯沒有那么多時間,他得把老師留的作業做完。這時,林特特總會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寫作業。
“蔥頭,你寫的是什么啊?我都看不懂。”
他們有過一段段撒歡的經歷后,她便不再叫他哥哥而是隨著男孩幫叫他“蔥頭”,他則叫她“特特”。
“特特,等你明年上學你就會慢慢懂得啦,到時候你不懂我再教你。”
林特特只覺得眼前的男孩真是豪情萬丈,特像她看的武俠片里的大俠,好想快點上學啊,和他一起。
后來林特特終于如愿以償地上了小學,卻越發地想念不用上學的時光了。
語文老師是個講普通話都帶著方言腔的中年大叔,每次聽著他講課,林特特都覺得如坐針氈。而數學老師倒是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也講的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總是帶領學生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她跟著念,念得不明所以,念得口干舌燥,望著教室外面陽光特好,好想出去撒歡啊。
課間休息時間很短,去廁所之余,經過鐘楚聰所在的二年一班,他坐窗邊,她總是探頭進去看,如果他在,她就會跟他抱怨一下,“課好無聊啊…”“剛剛老師好兇…”然后快上課才跑回課室,留下一句“放學等我哈”。其實更多的時候他都和別的男孩子出去鬧了,她只好在課室趴桌上聽著那些女孩子嘰嘰喳喳地說話。
最后的鈴聲響起,她立馬收拾東西奔向校門,一般這個時候鐘楚聰已經買了些零食站在校門口等她了,于是他們就吃著零食,踢踢踏踏,搖頭晃腦地踩著夕陽回家,偶爾天色還不晚的時候就去小河邊光腳丫在里面晃蕩一下。
他們就是這樣一起一年又一年地度過了時光。
可是現在鐘楚聰又要先她一步進入初中了,而且市里中學離家遠,他要寄宿一周才回一次家,甚至可能兩周一次。
真是不爽啊,不過時間還長吧,我們應該還有大把的時間一起吧。林特特心里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