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四十電影散場,是近日熱映的《敦刻爾克》,他發來消息:我看完了 我在中關村 你在哪。
我整理了下會議室桌上的物什,看了看時間,從維亞大廈走過去,大概8分鐘,便回信:等我10分鐘,我們打車去海鮮粥店。拎著因搬樓層而不得不帶的電腦,去了洗手間,補了會兒妝,向新中關的方向走去。
他坐在購物中心的門口,低頭玩著手機。我輕輕走近,喊了聲他的名字。他便站了起來,隨手拿過我手中的電腦,看了看表,問道:現在是九點四十八,確定要去那邊?我堅定地說道:我打過電話給老板了,說是十點打烊,我們離那邊5公里,過去也就10分鐘,來得及。打了車,看到等待時間是8分鐘,有點絕望。他安慰道:五道口那邊好吃的很多,若是關了門,換一家便是。
潮汕砂鍋粥 晚十點十分
坐在車上,我問他,你為什么會來北京啊?他反問,你又是為什么呢?也許是為了遇見某個人吧。說完,我看向窗外,他在耳邊問道,你認得地點嗎?我搖搖頭,有地圖啊。他又笑了笑,你還有2分鐘。我轉過頭看窗外,心想,一定可以的。下了車,他走在前面,倒像是他訂的地兒。剛踏進店門口,便有服務生示意已經不接單了。我便很誠懇地解釋道,之前打過電話來的,我們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真的特別想嘗嘗,本來預估好時間,沒想到堵車誤了點,可不可以……
服務生便轉向內堂,和廚房的人員打了招呼,說,你們點單吧。我調皮地笑了笑,說,這個時候撒嬌賣萌還是很有效的。于是和他坐下,朝著他的方向打開菜單,他點了干貝蝦蟹粥和小菜之后,又問道,有干炒牛河嗎?服務生搖頭。上菜之后,我們又換到了旁邊的沙發座椅上。他解釋道,干炒牛河是潮汕砂鍋粥的基本菜。不過海鮮粥黏稠,還是很正宗的。眼見著客人越來越少,就剩下我們這一桌,服務生也開始盤點打掃了。我們不好意思地對笑了,就盡快吃完離開了。
清華大學 晚十一點
離店之后,他問:還想去什么地方玩嗎?我答,不知道,這邊也不熟悉。好,那我們向前走走。他繼續說,以前我和幾個室友來這邊,也是這個時候,大半夜的,三個人為了找一家麥當勞,走了3公里,結果卻關門了。我噗嗤地笑了出來,那我們去清華吧!他應道,好啊,我之前一直想來,都沒來成。走到清華西門的時候,我走在前面,他跟著我。過了門衛,我笑了笑,傳授給他經驗,說,進來的時候,要假裝很嫌棄,不能游客臉,到處張望,而且哦,情侶進來的成功率很高。他被我逗笑了,說,不愧是學霸的大學,ofo的起源地。我們一直向東走,道路上只有運著建筑材料的車穿馳而過。昏黃的路燈下,有盛開的雛菊。
走著走著,看見有很多健身設施,他坐在階梯上面,我下去瞧了瞧,看見外國人壓著腿交談,還有身邊放著電音,做卷腹的人。從下面暗黑處往他坐的地方看的時候,他盤著腿抽著煙,很是帥氣。我逛了會兒,便也坐在他身邊。
他說起,這樣鍛煉很好。我之前也在學校附近的健身房鍛煉,工作了以后,下了班就想躺在床上睡覺。之后也許會重新鍛煉吧,現在都在吃老本。還拿手機里六塊腹肌的照片給我看了看。
我說,我也喜歡跑步,跳爵士,也是隨便玩玩的。他仔細看了看我,說,你身材很好啊。我有點不好意思,嘀咕著說,腿是挺細的。
走吧,我們去前面的操場。
好。要站起來的時候,由于穿著裙子,又穿著帶跟的涼鞋,不敢跳,他就順手將我抱了下來。
操場上,有情侶在親密,有同學在辦生日趴。他就直接躺了下來,手枕著頭,看著被霾遮住的天空。我脫下有些磨腳的鞋,環腿坐著,說,學校的感覺真的很好,也躺了下來。我問他,你是什么星座的。他無奈地笑了笑,答,你們女生都這么喜歡星座啊。
我說,我只是隨便問問。我學心理學的,不信這個。
是金牛,一個很理性的星座。
金牛座啊,很溫柔很貼心很居家。
你以為我是什么星座的?
雙魚吧,情商高會撩人。
但是十個九個渣,還有一個馬上渣。
說完,我們都笑了起來。
那你猜,我是什么星座的?
他想了想,白羊?
不是。
巨蟹?
不是。
我月份很小的。
很小的意思是?
就是數字大的月份就是小啦。
哦哦,那你是摩羯?天蝎?
算了,就剩下最后一個,你還猜不到。
射手(是射手)。
兩人便又笑了起來。
射手啊,放蕩不羈笑點低。
難怪你這么愛笑。
他溫柔地說,這樣閉著眼睛,我會睡著的。
那我來保護你。
就這樣安靜地過了一會。
他說,走吧。我們去別處。
又回到大路上,我指著學生公寓說,這些公寓很好看。
他看了看時間,說,不早了,要不要回去?
我抿了抿嘴,我不想回去哎。
好,那我們開車。
走了一段,我們在停車場找到了共享車。我本來想去洗手間,不好意思說,沒想到他說,我們去一下洗手間吧。嗯。這都被你猜到了。教學樓里肯定有。我們朝著一教開去。下了車。我疑惑地看了看,沒發現洗手間分男女。
他便說,你進去看看。那好吧。你別走,我一個人害怕。走到里側的時候,才發現是男廁。我匆忙跑出來,他笑著說,你看看,門上方是不是寫著“男廁”,我說,這么黑,我看不清。便向女廁走去。出來的時候,看見他躲在柱子后,我假裝沒看見,等走近了,說,我發現你了,出來吧。
上車以后,他問我,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我不知道。
那去三里屯吧,你不是想去酒吧嗎?
好。
過了一會,他又說,長安街也很近。我們去長安街吧。
好。
他開始哼:你吃火鍋,我吃火鍋底料。
我嘲笑著說,學的還挺像,但不夠地道。我倒是聽過四川的方言。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車開始加速。我有點擔心地問道:你開了多久車啊?
我沒駕照。
什么?!你沒駕照也敢開車?
騙你的啦,這個軟件需要認證駕照的。
姐姐駕齡可比你長。
那你來開啊?
不了不了,考驗考驗你。
我系好安全帶。他藍牙連上了音樂。放起了搖滾。
你困嗎?困的話,我唱歌給你聽。因為每次我爸開車困,要不就抽煙,要不就讓我唱歌,因為他說我唱的很難聽,像鴨子,就很清醒了。
這么難聽啊?那我倒要聽聽哦。唱吧。
后海 晚十二點至兩點
——偶遇垂釣者
開了大約半小時,13.5公里。到了后海酒吧一條街。他鎖了車,說,你腳疼,我們騎車過去吧。騎了兩輛摩拜,我們從前海開始騎,湖面上對面,街燈點點,很是漂亮。看見許多垂釣者,我們停了下來。看見大爺撐著一條長長的魚竿。旁邊的水桶里有小魚在游動。他越過湖邊的欄桿,大爺拿著漁網,捕捉側壁水草上的小蝦,邊操著京腔說,你們看,小蝦的眼睛會亮,還有很多螺螄。沿著不足0.5米的石板走了一百多米,還抓到了大泥鰍,大爺說是賣給南方人吃。我點點頭,說,泥鰍湯是很香。倆人像父子一樣,聊著垂釣的細節。
我在外邊看不到湖面的情況,急的墊著腳也看不到。他回過頭說,你拉著我的手,爬過來。我有點擔心,萬一掉下去怎么辦。他笑著說,對啊,這個深度一米六七,你才一米,得淹沒咯。接著小心地扶我跨過欄桿。我一邊扶著欄桿,在他們倆中間走著,笑著。大爺說,我這耳機里放著《鬼吹燈》。我問道:那您不怕啊?大爺說,我就喜歡這樣的清凈,到了天亮才回去。你們看,前邊兒那棵大樹,下面有小螃蟹,我抓回去給我們家小龜吃。我們又開始往回走。他讓我在外邊走,沒說話,就輕易地把我公主抱起,小心地等我腳著地了才放手。
——酒吧一條街
我們接著騎行,他在便利店門口停了下來,買了包煙,問我要不要水。我搖搖頭。等著他。摩拜的車座對我而言有點高,騎起來就不是很穩。而他偏偏喜歡在我的前面打轉,假裝是走另一個方向,導致我,又好笑又好氣。
你的腿很長哎。
你已經說了第十遍了。
你的腿真的很長。
第十一遍。
你是不是一米七六到七七,我覺得是。
我只有一米五啦,比你高0.5米。
跟著你,我有一種乖乖女跟著高中小流氓逃學的感覺。
你看你,染黃的頭發,抽著煙。
你說,你是不是港片里面的那種古惑仔。
后海的酒吧雖然這個點已經熱鬧散盡,卻還是能夠看到繁華的余燼。有站在吧臺唱粵語歌的歌手,我問,她唱的標準吧。他肯定地搖搖頭。我戲謔,還不如你去唱呢。有還在招呼客人的酒侍,還有在路上搖搖擺擺的未歸人。
他們要轉場了。
什么意思啊?
該去下一個地方了,開房唄,笨蛋。
那我們呢?
去長安街。
長安街 晚三點
我們沿著來時的路,路過荷花市場。往十里長安騎去。
他問我,累嗎?累的話,在車上休息一下再去吧。
我不累,我們走吧。
他開始點煙,我趁他拿打火機的時候,撓了撓他,賭氣地說,誰讓你說我只有一米。然后趕緊騎開。他追了上來,想撓我,卻被我敏捷地躲過了。
午夜的長安街兩側紅墻褐瓦,敞亮靜謐。大路上,只有我們騎著車。
他問我,怕不怕。
我說,不怕啊。你唱歌給我聽吧。
你要聽什么?
陳奕迅的吧。
好。
他唱《十年》很好聽。畢竟香港人。粵語說的很不錯。很有種Eason的感覺。我說,我知道你喜歡Eason。
為什么?
因為你總給我發他的表情包。
沒有吧?
有。等我手機有電了,翻給你看。再唱《喜歡你》吧?
喜歡你。
其實在到達長安街之前,誤入了中南海。兩邊的警衛森嚴。我們卻有恃無恐,他還向其中一個門哨問了問路。才知道,我們竟騎到了這里。
天安門 魚肚白的四點
出了南池子大街,我們坐在離天安門不遠的地方。
他又問我,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話,我們找地方休息。
我搖搖頭,說,沒關系。
那好,我們附近轉轉,你要看升旗的話,我們就不回車上了。
把單車停好,我們走向國博,椅子上都是休息的人。我們只能找了干凈的地方坐下。他說,不坐下都不覺得累了,你穿著裙子,不要坐地上了,坐我腿上吧。我搖搖頭,這樣你會累的。他擺好姿勢,說,你不是理科生嗎?你這樣坐下來我不會受力的。我坳不過他,便去其他地方找座椅了。幸運的是,剛走到,便看見有空椅,欣喜地喊他過來。這樣他便能好好休息了。我也很困,卻沒睡,看見有個老婦想要坐,便喊醒他,讓他和我擠一個位置。這樣一來,背包放著,我倒是沒法靠了。只能坐著閉上眼睛,不知不覺睡著了。迷糊中,靠在了他的胸口,他用手扶著我的頭,護我周全。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我被蚊子咬醒。他睡得很香。我悄悄地把頭抬起來。看著各地的旅游團招呼著到對面去。他閉著眼睛說,我們再過十分鐘走吧。
升旗儀式開始之前,就擠滿了人。以我的視野,什么都看不到,就聽見販賣自拍桿的人在人群里挪動,還問了我們,我婉拒,手機沒電了,拍不了。我便到處尋找水果機,沒想到都是安卓機居多。他勸我,說,電夠了,不要找了。他看見別家姑娘被抱起來看,便是要抱我起來。兩次三番地,我擔心他受累,就瞄了一眼,讓他把我放下了。最后,是在別人的手機大屏里看了升國旗。
升旗結束以后,他說,之前兩次來國博,都沒來得及。我說,那你想去看嗎?今天肯定可以。他溫柔地摸摸我的頭,說,你很困了,回去睡覺吧。下次還有機會。
回去的計程車上,我閉著眼,聽見他在耳邊輕輕哼起《富士山下》,而我唇語:
浮生只合樽前老,雪滿長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