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熱愛,沒有樂趣,任何事情都做不長,不管別人給你多少錢。
1996年是我人生的轉折點,我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碩士畢業,也孕育了我第一個孩子。
在這之前,我和美國CBS電視臺合作了一個紀錄片《2000年的那一班》,這是一個對比美國和中國中學生的紀錄片。當時,CBS邀請我擔任他們的出鏡記者,我猶豫再三,到底要不要留在美國,因為這份工作對我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和我有感情聯系的觀眾在中國
傳媒是什么?它不僅僅是專業度,更多的是情感聯系。你在一個社會中成長,你和這里的人經歷過同樣的事情,感受過同樣的溫度,你所表達的東西,和你的受眾有某種默契,你能夠替他們說出他們的心聲,這一切都不是語言和單純的職業技能所能夠教給你的。認識到這一點,這個抉擇就不是那么艱難了,和我有感情聯系的觀眾在中國。
那年年底,我和先生反復商量,決定回國發展。我先生也支持我,他把在美國已經很有起色的公司關掉,美國的房子也賣掉,舉家回國。當時既充滿了興奮感,也對未來有一種不確定感,有點冒險的味道。
從美國回來以后,1997年年底我加入了鳳凰衛視。我當時的職業夢想是做一個好的制片人,我試著開創中國電視第一個高端深度訪談節目——《楊瀾工作室》。到2001年,更名為《楊瀾訪談錄》,一直做到2015年的年底,歷經了差不多17年,我為這個節目而看過的資料有8000萬字。
如果沒有熱愛,沒有樂趣,任何事情都做不長,不管別人給你多少錢。從我的角度來說,有創造性的工作,每天有新的內容,這個已經是足夠大的回報了。我對這個世界有好奇心,我對人有好奇心,我能夠通過對各國各界人士的采訪,看到表面問題的深層原因,這是無窮樂趣所在。有些事情我們為了生存而做,有些事情我們為了虛榮心而做,有些事情就是因為我們喜歡才做。對人物的關注,對他們的記錄,是我從內心而發的一種喜歡。
我見證了中國社會20年變遷
1993年,我們第一次申奧時,無論硬件還是軟條件,還有我們的心態,都還沒有做好準備。到2008年,我們向世界發出邀約,讓客人來發現他們眼中的中國。今天到了申辦2022年冬奧會,這種立場和態度就有了顯著的變化。以前是邀約你們來了解我們,現在是:讓我們看看中國怎么樣為奧林匹克做一些事情。
這一來一往,在心態上有巨大的改變。也許我們身在其中,感受不那么強烈,但當你代表國家和民族去面對國際社會的時候,這種感覺強烈極了。所以我在做陳述時,我不是代表我個人,我覺得我身后有很多很多的人,他們好像都在給我一種能量,讓我去非常自信地發出這個聲音。
2001年我們申辦2008年奧運會,那時候大多數國人對奧運精神的理解是拿金牌、為國爭光。如果有運動員替其他的國家隊出戰,我們在情緒上非常難接受,甚至會憤怒。
但到了2008年奧運會時,我們看到北京的觀眾、中國的觀眾,會為郎平鼓掌。雖然她帶領著美國國家隊,在一場比賽中戰勝了中國排球隊。在這之后,我們看到姚明去參加MBA,我們看到李娜擺脫固有的機制,而能夠去單飛。我們甚至可以接受劉翔因病退賽,這個在2000年以前好像是很難接受的。這種國民心態的變化是一種非常深層次的變化。
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有不同的可能性
站在那樣一個歷史的定位上邊,回頭來看,我突然發現我們的變化其實遠遠大于我們的想象。國民心態的變化,也體現在我們對人生的追求上。
2005年我開創另一個品牌《天下女人》,我開始關注幸福力。過去,我們掙扎于生存,后來是要發展,希望獲得成功,得到社會的認可,實現個人的價值。這些都經歷過了,我們會發現,還有詩和遠方,我們還需要讓靈魂跟隨。
這時,我們才認識到賺錢并不能定義人生的幸福。我們還需要有豐富的精神生活,需要家人、同事和朋友之間良性的情感關系。如果沒有這一切,那么你可能就是窮得只剩下錢了。而女性在這方面的敏感度和先進性,要優于男性。你去問十個女性,大概十個人都會告訴你,幸福是她們的人生目標。但你去問男人,他們還是認為,社會價值觀下的成功是他們的人生目標。
幸福是把個人發展和良好的身心平衡在一起的生活狀態。每一個生命都需要得到舒展。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有不同的可能性,要去成長和綻放,不要陷入社會的框架和束縛。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要看有多少人能夠自由地發展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