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只是在等你


畢業后的文玉升最后做了J市里一所小學的無編制的英語老師。被同校的老師問及為何不回家鄉做老師時,她的回答和為什么不考編制的一樣。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安定下來。

這個回答是讓人啼笑皆非的。在大多數人的眼里,老師=安定。文玉升做了老師,卻不想安定?所以在學校里經常會被議論。

一個來學校快兩年的女老師拒絕同事安排的相親,確實不太遭人喜歡。但是還好文玉升是真的喜歡教師這份工作,書教的好,日常生活也與人為善,尊敬長輩,所以頂多遭到各中年同事的調侃也就不會不受待見。

一年三個月的寒暑假,文玉升通常用來旅游和宅在家中了。生活確實有些安逸,安逸到所有的事物都和諧在一起,只有自己那么突兀。

文玉升很少做夢,寥寥殘夢通常也是一些脫離生活的癡夢。前天,文玉升夢到了高玄。下午三點才想起來自己晚上夢到高玄,文玉升自己有點想笑。隔了一兩天還記著自己的夢,自己都想“戚—”自己一聲。

兩年多的情感空白,想男人想瘋了吧。

可是,隔了三天,文玉升接到一通電話……

“請去一樓大廳先交三萬的手術費用和住院費。然后回護士站找護士領生活用品。”

“好的。”


三萬。文玉升工作兩年也只有三萬的積蓄而已,全給醫院了……

看著病床上打著石膏吊著腿的人,覺得這樣的見面方式挺好的。

“我都不知道你的手機號碼還在用呢。小護士神手啊,居然打給你了。”高玄躺在床上似乎有點尷尬,開著玩笑想緩解氣氛。

“我換號了。護士說在QQ里找到的,我的個簽是我號碼,忘改了。你沒改備注吧。”文玉升沒問備注是什么,也沒問護士為什么挑中了她。

高玄似乎想說什么,警察進來了。因為有監控也有目擊證人,責任很清晰的不在高玄,所以問了幾個個人信息的問題,警察轉身向文玉升:“你們倆什么關系?”

文玉升“啊”了一聲,猶豫地說了一句:“老同學。怎么啦?”

“報一下你號碼,后續事情可能病人不方便處理。最近你照顧他有事你就代他來警察局吧。”

文玉升無奈報了號碼。

等警察走后,文玉升問:“什么叫最近我照顧你呀?”

“我在這無親無故的,你看護士神手都抽中了你幫我交醫藥費,最近能否辛苦一下?”

“……”文玉升不知道自己的決定,“你來J市多久了?”

“我來出差的,剛來這里三天而已。J市有一處樓盤要動工,過來參加他們的開盤典禮也想來看看設計。J市沒禁大排量摩托車,所以租了一輛車溜達,結果一輛大貨車轉彎掛到一輛小車,小車被向后拖的時候我剎車還是撞上了。”

文玉升想起自己幾天前夢到高玄。又想呸自己一臉。

“好吧。我先照顧你。你住哪里,我幫你把行李拿過來。”看見高玄有些感激的笑,文玉升加上一句:“醫藥費打我支付寶。”

高玄本來感激的笑應是扯成了哭笑不得。“文玉升,我說你能別在煽情的時候放冷槍行么?”

“別煽情,怪怪的。”

高玄躺在床上,雙手環抱在胸前,一臉好笑:“你怎么還跟以前一樣啊?”

“停!”文玉升抬手阻攔,又覺得自己反映過激,痞笑說:“別用‘以前’二字,你知道的,我嫌矯情。”

想不到高玄笑的更加燦爛,說:“我知道。”

你知道的。我知道。

——曖昧。

文玉升瞪了高玄一眼,接過鑰匙出了門。


文玉升先回了躺學校請好一天假,順便和主任申請換課,辦公室的老師和主任都很八卦文玉升照顧的對象,文玉升說是自己弟弟,大家的熱情顯然退了下去。知道換課還是成功的,文玉升按照高玄發過來的地址找到酒店去拿了他的行李辦了退房。男士的行李確實少,高玄的行李都在一個20寸左右的箱子里了。

住院部很安靜,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太明顯,文玉升只有提著。

“嗨—”突然迎面而來的招呼聲文玉升反射性地說“你好”。抬眼兩秒的時間文玉升熱情地回禮:“好巧!雖然碰到的地方怪怪的,但是碰見你莫名心情不錯!你怎么到這來的?身體不舒服還是來看望人的?”

“小姑娘還是這么熱情呀!我過來看朋友的。朋友打籃球時腿骨折了。你呢?”

“我是老同學出車禍了,還好沒生命危險,也是腿骨折了,住院呢,幫他把行李拿過來。”

還沒說完那人接過箱子。“走吧,紳士的風度讓我覺得我得送送你。”

“這多不好意思呀,這箱子不重,我可以自己拿。”

“沒事,就當敘敘舊。碰到也是一種緣分。”

文玉升不好拒絕,就帶著他向高玄的病房走去。

一進房間高玄很是意外。

“男朋友啊?”

“說什么呢!旅游時遇到的朋友,我倆挺談得來的。今天剛好碰到。幫我搬你的行李。他叫陳升。陳升,他叫高玄。”

陳升笑著點了下頭,放下箱子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你說是同學,我可沒想到是男同學呀。”

高玄瞇了下眼睛,斜了一眼陳升。

“他過來出差,在這邊沒有熟人,所以我來照顧他啦。”

“小姑娘挺講義氣啊!”陳升夸獎到。

“沒呢。”文玉升笑。

“你們認識多久?”高玄這話到沒有問文玉升,問的是陳升。

陳升也很自然地回答:“都是五個月之前了。五一去重慶旅游時。我和文玉升坐一起,車上無聊便聊天。沒想到一路上說說話,七個小時也就這樣過了。本來快十一了,到隔壁市旅游,結果剛好朋友在這邊住院,就過來看看。就碰到了。”

文玉升點點頭。

“升哥搞攝影的,所以經常旅游。照片拍的很好看。上次重慶咱倆計劃不一樣,所以沒一起。沒想到在J市碰上了。”

“你倆認識很多年了吧?”陳升笑著問文玉升。

高玄不做聲。

“嗯,大學時認識的。都有五年了。”

文玉升“五年”的調子揚的有些高,高玄聽起來有些刺耳。

“那是大學同學吧。難怪感情好,這你肯定得來照顧了。人在異地碰上老同學也是令人高興的事。”

“不是同學,我大四咱們認識的,我不是讀研兩年么,工作兩年,這樣的五年。”

“你大學和讀研的學校不在一個城市吧?”

“對呀,這你都記得,升哥記性不錯呀。”

后來三人又隨意侃了會兒,病房里還有其他的病人,也怕太吵陳升就告辭了。期間陳升要了文玉升的聯系方式。高玄畢竟和他不熟,沒說什么話。

送走陳升后,倆人都沒說什么話。

文玉升朝下看了看,問:“你要不要睡一下,看你挺累的樣子。”

高玄搖頭:“晚上再睡吧。現在睡了,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多無聊。”

文玉升沒做聲,轉身去拿熱水瓶。“護士說你昨天剛入院,這幾天晚上需要人守夜。累了就先睡會兒。”說完就出門打水去了。故意在外面磨蹭了很久才進病房,回來時高玄已經睡下了。睡得很深。

文玉升自己也住過院,知道剛做完手術的那幾天肯定是又累又痛的,高玄滿臉倦容,她只是刻意忽略了。

此時高玄睡下,終于舒了一口氣,彎身取下床下尿帶進廁所倒掉。動作盡量輕,都怕晃動到尿管。停止腦袋里的無限瞎想文玉升洗干凈手坐在床邊才仔細看高玄的臉。

從進門那一刻,文玉升沒有認真看過高玄,她怕自己尷尬。只記得第一眼有些認不出他來。現在仔細看,發現是瘦了,人也黑了不少。以前的高玄長得像小孩子,現在瘦了,嘴巴周圍有沒有來得及刮掉的胡渣,倒像一個大男人了。

此情此景,文玉升有點恍惚。仿佛躺在床上的是四年前的高玄。那時候高玄大冬天夜里去幫文玉升排隊買演唱會門票,然后高燒住院了。住院期間,各種撒嬌攻勢攻陷文玉升,倆人才確定了情侶關系。

高玄比文玉升小半歲,低一個年級。文玉升畢業繼續讀研時,高玄才大四。


異地。分分合合三次,最終文玉升斷了聯系。高玄畢業后進父親的公司工作。

一覺睡到了下午,同病房的人吃飯的動靜才吵醒了高玄。

“你還在啊?”高玄覺得腿很痛,皺著眉頭。

文玉升看著點滴,驚了一下,回答到:“嗯,還在。”

那時發燒的高玄醒來第一句話也是“你還在啊”,不過那時的高玄不痛不癢,還可以動,所以立刻起身抱住了文玉升。

“肚子餓不餓?”文玉升輕聲問。

“不餓。”高玄搖頭。

“那就好,反正你也不能吃。”

他笑。“現在幾點了?”

“五點四十八。”

高玄眨了下眼睛,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我從早上睡到現在?”得到肯定的回復后,表情十分不安:“你吃過午飯沒?”

文玉升望著高玄,半天不說話,把高玄都逼得愧疚起來,才說:“叫了外賣。”

高玄瞪了她一眼。文玉升笑。

護士進來換過點滴后文玉升出去吃飯,回來后租了一個小床放在高玄床邊。高玄有點不安,問:“我白天休息夠了,晚上有事我會叫護士,要不你回家去?”

“一層樓全是傷筋動骨的,晚上一個小護士哪忙得過來?”文玉升有點慪氣。在病房里睡確實有點尷尬,病房里一共三個病人,都是男人,來照顧的家屬也是男人,只有自己一個女生。

“我……這都是幾個大男人,你在這也不方便。”

“小姑娘不擔心,你睡墻邊,簾子拉上就當自己家里睡得了。”旁邊一中年大叔這樣說。

高玄病床靠墻,文玉升把小床拖進墻邊,感受一下有自己的獨立小空間就放棄內心的掙扎了。

“成了,就這樣吧。”

夜晚文玉升去女病房洗過澡回來后打水給高玄洗臉。文玉升擰干毛巾遞給高玄不看他,高玄接過自己擦。

當年高玄住院時,從洗手間捧著毛巾出來說:“文玉升,給爺擦臉!”

文玉升一掌拍在桌子上還沒發飆高玄一臉討好遞過毛巾,說:“爺,給妞擦擦臉吧~渾身沒勁~”其實文玉升軟硬不吃,但是心底那抹不知是愧疚還是心疼的情感讓她接過毛巾狠狠按在了高玄的臉上。

只是,都已是當年。

入夜,病房里關閉了連續播放十幾個小時的電視,文玉升拉上簾子后他們的空間陷入了昏暗和寧靜。

“文玉升,我們聊聊天吧?”

“……好呀。”

和高玄的敘舊沒有想象中的尷尬,誰也沒有說起以前,直說現在。不一會兒,高玄還是累了,就睡了。文玉升盯著點滴,為他守夜。

如果一個女人和一個有可能性的男人單獨共處一室,她的思維是會不受控制的,何況那個男人是前任。文玉升腦袋里關于高玄的陳年舊事讓她精神亢奮,正好不會讓她錯過換點滴和倒尿袋的時間。

高玄醒的時候天還沒亮,但是點滴已經抽掉,文玉升明顯睡著了。曾經自己住院的時候高玄想了文玉升一整夜,因為他終于追到了她。那時的他在病房里很多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文玉升,可是文玉升不太看著自己,說是好尷尬。那時的文玉升給人的感覺挺高傲的,說話不太多,即使成為情侶后坐在一起也和高玄保持一定的距離。在文玉升的眼里,自己就像一個小孩子,所以回想起彼此的往事,高玄覺得自己總是在做一些事說一些話證明自己成熟,想想那時的自己是真的幼稚吧。一起兩年多的日子,分分合合三次,文玉升說感受不到自己的情感,也是自己讓人失望的地方太多了。說好雨天的送傘,結果自己和隊友在LOL無法抽身而爽約;說好好好通話很久很久,常常自己十分鐘就掛。異地的時候兩人見面只有三次……后來文玉升斷了聯系之后高玄接觸過一兩個女生,但是都不了了之。

文玉升醒來是七點,六點里病房里的吵鬧聲沒能讓她醒過來,七點是文玉升的手機鬧鐘。文玉升關掉手機后看向病床,高玄看向文玉升。文玉升眼睛沒有完全睜開,看來晚上守著點滴到很晚。文玉升裹在被子里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一番后坐起來。

高玄看起來很沒有精神,畢竟快48小時都沒有吃東西了,只靠營養液在支持。文玉升問過護士,護士說還不能下地如果愿意在床上如廁倒是可以多吃,所以文玉升出門給高玄買了小半碗粥,把本就少的米更減少了一半。吃完早餐文玉升回去睡覺,下午上課。出門時回頭看了眼高玄說:“回頭我給你拿兩本書。”


在自己燉湯和買湯之間,文玉升決定請同事幫忙。但是她很認真地在學,讓教的老師都奇怪為弟弟怎么就這么上心了。文玉升說,以后自己買個小鍋燉給自己喝。同事說你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還只想著自己一個人,該找對象了。

文玉升笑著打哈哈。

湯燉上鍋去了學校,燉好了同事拿過來。下午放學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文玉升才下班。提著湯出門的時候瞥見學校旁邊文具店家的老黃狗。

老黃狗估計有點柯基的血統,以至于雖然是條土狗看起來也有些喜感。老黃狗的日子很悠閑,每天躺在店門口,像這個時間點的余陽打過來,老黃狗就會出來曬曬太陽。學生下課人潮涌動時也只是抬起頭斜兩眼也不給讓路。它在這里的時間比文玉升久,比這里的學生久,有點兒像老大吧。除了剛入學的小孩子有時候想要調戲它,其他年級的學生習慣了它的存在,時而像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樣喊一聲:“阿黃~”

當然只會得到阿黃的斜眼。

有時候文玉升覺得老黃狗像人一樣,那斜眼看著你的眼神簡直是像鄙夷。或許是誰投胎過來養老吧。文玉升以前是這樣想的。覺得年紀大了能像老黃狗這樣每天睡睡覺曬曬太陽,小日子過得悠哉悠哉的,很愜意。

文玉升盯著老黃狗,老黃狗鄙視地斜了文玉升一眼,她才發現自己站在那里不動了。連忙提著湯去打車。

文玉升走的有些急,踢到水泥路上的裂縫摔了下去,湯撒了一地。

旁邊有學生立刻圍過來,幾個女學生過來扶她。有個女生撿起保溫盒遞給她:“老師,湯都潑了,怎么辦呀?”

文玉升安撫學生:“沒事沒事,是老師不小心。湯撒了再燉,你們以后別像老師這樣不小心,走路過馬路都注意點。”

學生散了后,文玉升反向去了餐廳。


到醫院時已經快七點了。高玄病床邊有幾個西裝革履和一些水果牛奶。看見文玉升進來,高玄給他們互相介紹,打過招呼幾人說著好好歇著之類的話也就走了。

“你怎么不說話?”高玄覺著文玉升看起來不開心。

“沒有呀,說什么呀?”文玉升拿起一個蘋果去洗手間。

高玄盯著文玉升的背影,盯著她進洗手間,盯著她出來,盯著她坐在床邊,盯著她把蘋果塞進自己的嘴里。

“今天我精神頭好,晚上你回去休息吧。”

文玉升啃一口蘋果,抬眼看高玄,說:“你那朋友來了至少也有一倆小時了吧,不然也不會我剛來他們就走。我不累。”看見高玄想說什么,又說:“我走了,晚上誰給你倒尿袋?護士小姐忙著呢!”

高玄尷尬,說話有點結巴:“你、你……不知道說你什么好!晚上我睡覺不需要!”

“不需要?不需要什么呀?……你說呀?”

文玉升的語調有點咄咄逼人了,高玄招架不住。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吃飯沒?”還是高玄打破沉默。

“吃蘋果呢。”

文玉升聲音很低沉,高玄看看時間,已經過七點十五分了,文玉升卻還沒吃飯。

“怎么沒吃就過來了?叫外賣吧?”

“等等。”

“等什么啊?”高玄不明白。剛好文玉升手機響了,文玉升說了兩句就說“我先出去會兒”就走了。

高玄有點沮喪,思考晚上還是勸文玉升回去休息算了。兩年多沒有見面聯系,現在卻讓人家照顧自己。大家都已經不是學生,可以像當初一樣逃課照顧自己,現在的文玉升是老師,有屬于上班族的壓力。高玄突然覺得當初拜托護士撒謊讓文玉升來照顧自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文玉升不知道,這三年她的微信里有一個叫“王大錘”的人就是高玄,三年里“王大錘”會偶爾找文玉升聊聊近況,機緣巧合他們互換了手機號碼。曾經高玄還幻想著如果有一天文玉升給自己打電話,聽到的是他高玄的聲音會是怎么樣。可是他們從來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通話。

“王大錘”知道文玉升來到了J市,知道她身邊出現追求者可是怎么也無法答應對方,知道文玉升做了小學老師,知道文玉升去旅游,也知道三年里十三次的交談,文玉升沒有提過高玄的人或事。

工作的四年里,很忙。高玄花了四年的時間融入父親的公司,從基層做起。從A市到J市,一個小時的飛機,高玄花了四年的時間來到這里。

J市的樓盤開盤典禮,高玄是自己主動來的。本來苦惱如何與文玉升相見,車禍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借口。可是他看得出來,文玉升不開心。

文玉升進來的時候手機端著幾個大飯盒,高玄想,吃完飯就讓她回去。

打開飯盒高玄看到湯,說:“你還懂做完手術要喝財魚湯啊,謝謝。”

聽到高玄夸贊的聲音,文玉升臉上有點笑容了,說:“以前我住院的時候我媽是這樣照顧我的,不過這是買的,沒讓人加什么作料,但是營養肯定還是比不上自己做的。明天能下床了你再吃飯,今天就先喝點湯吃點魚吧,等下讓護士再給你打一瓶營養針。”

看著文玉升笑著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高玄也笑了。

“文玉升,下次你給我燉吧!”

“……我不會。”

“你學一學,我保證再難喝也喝完。”

“……嗯,好。”

高玄一邊喝湯,一邊打著自己的小算盤。瞥見文玉升膝蓋和褲腿上的灰塵。

“褲子在哪里蹭臟了?”

文玉升佯裝拍拍,但是還是有些臟。“沒事,回去洗一洗就干凈了。”

“文玉升,你不是摔了一跤吧?”高玄只是隨口一說,文玉升卻頓住沒有說話。文玉升的表情突然惆悵了起來,高玄覺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一種幽怨,似乎還有一點深情。高玄有點蒙。

“文玉升,真摔啦?很疼啊?給你摸一摸羅?”高玄想起以前的文玉升是那種走在平地上都可以被絆倒的人。那時的文玉升的每次絆倒都會配合著一聲“哎喲喂”,起初高玄會在旁邊嘲笑,因為文玉升只會向前倒一下卻也不會摔在地上,后來文玉升埋怨高玄不會第一時間扶她,所以以后文玉升再被絆倒的時候,高玄會順勢把她撈進自己的懷里。

“快快快,哥哥給你摸摸就不疼了。”高玄誘哄文玉升,可是自己腿吊在床上沒有辦法動彈。

以前的文玉升肯定一掌拍在桌子上說一句“高玄,你找死!”,可是現在的文玉升就是靜靜地看著高玄,嘟囔了一句:“那也輪不到你摸……”

高玄聽到這句話也不做聲了,只喝自己的湯,若有所思。明明吐出了魚刺卻總覺得被卡到了。

“輪不到我那輪得到誰?你男朋友?”

高玄笑得有點深不可測,文玉升瞪他。

大概九點的時候陳升來了。兩人都有點意外,陳升坐下和他們聊聊天后問文玉升要不呀出去散步,文玉升呆在病房有些無聊,高玄也無法反對,倆人就出去了。

陳升說自己接了一份J市城市宣傳的工作,需要在J市拍攝片子,估計會在這里逗留一個多月。文玉升問陳升為何快三十了還在外游蕩,陳升說想聽聽更多人的思想的聲音。

“我們那會兒的學生,有志向的全在北上廣深,求穩定的回了家鄉,年輕不想和別人一樣呆在一個地方,就想出去看看。和某些人呆久了,你會以為世界只有那么大,大到你以為一個理想就可以,以為一個人埋頭默默苦干就可以,你的世界都是別人嘴里的世界。出來多接觸一些人,才會知道更多的故事,拍出富有故事的照片。所以啊,年輕的時候還是要多出去看看,遇到你喜歡的那一撥人,然后你會發現社會和你想的不一樣。我們腳踩水泥柏油,沙漠的美只有捧起它讓它隨風而逝的時候才能體會到。”

文玉升聽的很認真,心里都有一種想要立刻背上行囊去旅游的沖動,自己去的地方還是太少太少。

“只有去印度好好生活幾天,用手抓飯吃,你才會知道用筷子真的很衛生!”

文玉升笑出聲,感嘆陳升的幽默。

“聽起來真自由,可是我卻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文玉升惋惜。

“小姑娘,你只是被束縛住了,從我在火車上和你第一次聊天起,就覺得我倆很投緣。你不適合穩穩定定的工作,你需要到處走走看看才能散發你的氣質和魅力。希望有一天咱倆能一起去看看外面的風景。”

文玉升腦袋有點發怔。她盯著陳升。

陳升大約一米八的個子,由于常年在路上奔波也是由于搞藝術的關系,是屬于非常有型的男人。文玉升但笑不語。

大約一個小時的時候陳升走了,文玉升上樓。


一晚上文玉升都有點心不在焉,高玄問什么也說不上幾句。等到文玉升躺在小床上他才想起來應該讓文玉升回去休息的。耳邊還在電視機的聲音還在運轉,高玄的腦袋在想到底兩個人出去散個步說了什么能夠讓文玉升如此神游。他猜不到,但是心里很煩躁。

“高玄,如果我辭職出去多走走,你覺得怎么樣?”冷不丁,文玉升問到。高玄知道這個問題有點棘手,一定要回答好了。

“你做老師,假挺多的,放假出去旅游就可以了,為什么想要辭職?”

“我沒有做好安定下來的準備。雖然我不討厭老師這份工作,但是這份職業真的適合我嗎?我真的要一直呆在J市嗎?你覺得我應該多去看看外面的樣子嗎?”

文玉升的問題很多,像是陷入是人生抉擇一樣。

“文玉升,你想出去看什么?”高玄問,可是文玉升卻答不上來。

“如果我們強硬把外面的世界割裂成好和不好,你因為什么想要去看看?”

“因為好吧……”

“文玉升,我知道你出去旅游過幾次,旅游時大多數看到的都是一個地方最繁華的樣子,你看到過陰影的地方嗎?以前我經常出差,一般要呆上一兩個月或者更久,去過景區看看,也走在小街小道上看過。其實在霓虹燈下,還是有人點蠟燭的,在高樓大廈的身后也是有茅屋漏雨之處,在車水馬龍里,也有乞討的身影。”

文玉升不吭聲。

“這種感覺,挺像有人在寒風瑟瑟的時候拔出了你的秋褲。”

文玉升干笑兩聲。

“我沒有權利干涉你的決定,但是我希望如果你要出去走走,能夠有辦法對付這些負能量。老師只是一份職業,你才26歲,年輕,如果真的覺得不適合就換工作。等待你覺得找到一份合適的職業的時候你的心境也會不一樣的。不是所有的人都適合飄蕩在路上,也不是所有人能夠有一份工作,足以讓他看完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些人在四十歲以前走完全世界,有些人四十歲以后才開始走世界。聽起來后者好遜,但是,他們四十以前的人生貢獻給了家庭給了社會,年紀大了開始享受自己生活,曬曬太陽,不好嗎?”

“曬曬太陽……”

高玄很平淡地說完這段話,可是內心卻是忐忑的。

“文玉升。”

“嗯?”

“如果你想做那撥四十以前走完世界的人,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陪你。”

“……高玄,我……”

“但是如果你愿意四十以后去曬曬其他城市的太陽,我愿意帶你去。如果你一定要現在上路,我希望你回家休息的時候是在我這里。”

“高玄……”

“誒,如果很感動,你可以撲到我懷里,不好意思,我吊在床上了,不能下床抱抱你。”

“今天我摔跤了。”

“果然。”沒有撲到懷里,高玄聲音有點失落。

“所以給你燉的湯潑掉了……”

“文玉升,你上床來,我幫你揉揉腿好不好?”

“摔跤之前我看到一家文具店門口的老黃狗。它年紀很大了,總喜歡在店門口曬太陽,然后斜眼看人。以前看到余陽打在它身上,覺得真的很愜意,想想自己老了也能這么悠哉什么也不擔心就好了。可是我今天看見它的時候突然覺得很悲涼。明明是同一條狗,明明也是溫暖的余陽,可是我突然意識到,我不想自己老了的時候是一個人曬太陽。我突然覺得它斜眼看我的時候實在鄙視我,我站在那里真希望有個人能幫我鄙視回去。然后我去趕車的時候摔倒了。高玄……”

“什么……”

“這幾年也摔過,以前摔了就自己爬起來,今天卻感覺好傷心。想,為什么你沒有把我扶起來……”

“文玉升,算我求你了,我想抱抱你……”高玄努力撐起自己坐起來,但是吊著腿讓他沒辦法靠近文玉升。

文玉升擔心他扯到傷,起身想把他扶下去,高玄一把把她擁在懷里,結果兩人重心不穩,向下倒。文玉升擔心他扯到腿,慌忙用胳膊肘撐著床。兩人不免哼了幾聲。簾子擋住了旁人看不進來,只聽到外面有人咳了兩聲。

兩人頓時有些尷尬。文玉升扶著高玄躺好想起身,結果被重新拉近懷里。文玉升拍了他兩下,用眼神瞪他。高玄一使勁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脖子間,耳語到:“你這個姿勢不舒服,躺床上來。別動!我疼……”

高玄使用苦肉計,文玉升心疼他遂躺上床。也不知道是誰在抱誰,兩人的身體挨在一起。

“高玄……”

“我們重新開始吧?”

“恩?!”你怎么知道我要這樣說?“好啊。”

文玉升,畢竟這些年,我成長了。


兜兜轉轉這么些年,以為尋未來,燈火闌珊,驀然回首,原來,我只是在等你。

完結。


配圖來自動漫《好想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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