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了吳姐和小雨后,我在這個城市的生活似乎豐富了許多。
此時的我有了一個學生,那便是小雨。我本以為他說要學吉他只是一時的興起,沒想到他卻是認真的。每個周末,他都要纏著媽媽送他吳老家里找我。我并不是專門的教師,并不懂的什么適當的方法,我只是拿著曲子教他。遇到什么基礎性的知識,就給他講解一下。這是之前師傅教我所用的方法,直接用譜曲練習,這樣也避免了系統(tǒng)講解基礎知識的繁瑣,而是在實際彈奏過程中,慢慢吸收基礎知識。他學的很認真,我每次大概教他1個小時左右,然后我便和吳老以及送他來的吳姐聊天。他自己練習,遇到不懂得就問我,前后竟能堅持2個多小時,看到他的認真態(tài)度,吳姐也驚訝了:想不到這小子居然真的上癮了。慢慢的,他為了多練習,竟然也買了一個吉他,每次不僅在我這里學,回到家里后也經常獨自練習。每次來了,都帶著一堆問題問我。我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喜歡。吳姐看到他這樣熱衷一件事,也很開心。她有時周末有事,便像送孩子上學一樣把小雨送到這里后離開,等到晚上再接回去。就這樣,吳姐和我也越來越熟悉,吳姐也對我很感激,經常要給我報酬,在我的嚴詞拒絕下,她終不再提,但她每次來,都會給我?guī)c禮物。而小雨對我更是親切,總是邀請我去他家住著。吳老看到我們相處這么融洽,也是十分欣慰。盡管我陪吳老的時間減少了。
由于周末的時間用來教小雨吉他。我和吳老便很少出去了。偶爾我會在工作日的時候歇上半天,帶著吳老出去走走。此時的吳老,真的開朗了很多,即便一個人在屋子里,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歡樂。他不怎么上街了,他說家里就有人,何必上街找人呢。平時我外出時,他也經常在家里,他說,現在不像一個人生活了。萬一我中途回來,家里連個人也沒有,不是很冷清嗎?所以他要在家里等著,好讓我在需要時隨時能見到他。老人雖然不怎么出去了,但卻有些人常來串門,但不管家里來了多少人,他總是在我回來的時間點出門。我曾幾次說不必如此,但老人固執(zhí)的要堅持那樣。我也不再強迫,我知道老人有自己的打算。每個上了年紀的人,都有自己的一份堅持。就像我的母親一樣,我雖幾次和她說,不要擔心牽掛我,但她卻一直牽掛著。說實在的,和吳老在一起生活,我經常會想到母親。母親和吳老年紀差不多,此時也需要陪伴的,但我卻漂泊在外,心中十分內疚。此時的這份內疚,很自然換成了對吳老的關愛,我知道我可能在這個城市呆不了多久,但只要我在這里,便決定像個兒子一樣關心愛護老人,已報答他對我的幫助。
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的我已經來這里半年了。這半年里,我跑遍了這個城市,無論是商場,學校,還是景區(qū),我都去過。當然,我知道,慢慢的人們對我的興趣就會降低了,因為我明顯感到收入下滑了,我想這個城市果然不像上一個一樣,能堅持一年也就很不容易了。想想還有半年離開,還怪舍不得的,好不容易和吳老一家處的像親人一樣,換一個地方又得重新開始了。干我們這一行就是如此,好不容易捂熱的關系,一分別,就慢慢冷卻了。之前我剛來這邊時,小楊偶爾還給我打電話,后來,便漸漸沒了消息。我這個人,不怎么主動聯(lián)系人,這不是個好毛病,不知多少關系就因為此漸漸淡了。以后和吳老一家,估計也是這種情況吧。有時,我很因此而失落,因為每一次的流浪,都是從孤獨走向孤獨。我沒有法子,只有珍惜每一天的陪伴。
這一日是元旦前的一天,一年的最后一日,總會讓人感慨萬千,我本打算在外面多呆呆,看看城市的夜景,也想以這樣的方式跨年。但最終,我卻被帶到了吳姐家里。因為吳姐堅持要吳老和我一起去她家里跨年,我推托不過,只得順從。
這是我第一次來吳姐家里,寬敞的客廳,光鮮的家具,應有盡有的電器設備。我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家庭,所以一直很拘謹。盡管吳姐一再囑咐我放輕松,但我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吳老倒輕車熟路,像自己家一樣自由。小雨原本在看電視,見我來了,便要拉著我進他的臥室。我知道他又要和我談論學吉他的事,便跟著進了進去。他先給我彈了一個曲子,問我怎么樣。說實話,他彈的挺好,我稱贊了他,但也指出了一些他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后,我們便隨便閑聊。他給我講他學校的事,還說明天元旦晚會上要表演一個吉他節(jié)目。我只覺得,現在的小學生活,真是豐富多彩。我不覺得和他聊起了我上小學時的生活。那時的我們,說是在上學,其實也不算上學。我們村里沒有小學,得到2公里外稍大一點的村子上學。周圍很多村子的小孩都在那里。但即便如此,孩子們也沒有多少。我們教室很少,不分年紀的擠在一個大教室里,稀里糊涂的聽著課。有時候,農活緊了哪顧得上上學,都得下田干活。每天上課,都有這些面孔消失,有些過幾天又會出現,有些卻再也沒來過。我屬于堅持的久一些的,整個讀完了小學。小雨聽我說的,若有所思。他說道,有時候老師在鼓勵他們努力學習的時候,經常會舉一些山區(qū)孩子的例子。
老師說,他們經常餓著肚子,走很長的路才能上學;他們的父母經常不在家里,他們只能和爺爺奶奶生活;他們的教室很破,書本很少;他們常常臟兮兮的,穿著很破的衣服。你們也是這樣嗎?
是的,差不多如此。
現在也是這樣嗎?他又問
可能好一些了,但也沒好了多少。
他不說話了,似乎是同情那些與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突然他說道:我真想去看看他們。叔叔,你能帶我去你們那里看看他們嗎?
我聽到他天真的話,笑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太遠了。你想看,其實你的周邊也是有的。有機會,我們一起去轉轉吧。
他樂了,笑著說道:那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帶上媽媽和姥爺。
我摸摸他的頭,不在說話。
我知道,他這樣的年齡,還不能理解貧富差距所帶來的巨大影響。就是我,在沒有走出小山村的時候,我以為我們都是一個樣子。以為我們都是住在窯洞里,都以種地衛(wèi)生,以為我們都要去老遠的地方上學,然后過幾年下地干活,做些祖祖輩輩都干的營生。直到流浪了這許多年,我才知道,與富人相比,我們早已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這兩種世界的人,同生存在這個國家,當彼此沒有聯(lián)系的時候,他們互不打擾;而當他們彼此發(fā)現的時候,一種自卑,一種自傲,一種羨慕,一種鄙視。是的,這兩種人,很難有什么交集。我算一個例外了,有幸結識了吳姐一家。
小雨,世界上是有多種多樣的人的,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叔叔只是希望你,不管遇到怎樣的人,你能一直善良下去。
小雨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時,吳姐過來喊我們出去吃飯了。她準備了不少東西,看起來是豐盛的晚餐。其實我一直有疑問,因為我自始至終沒有見到吳姐的丈夫,本來,我也是很緊張見他的,現在他不在,卻又有些失望。現在都要吃飯了,我終于還是問了吳姐。
怎么,姐夫今天不回來嗎?
哦,他呀,他一直很忙,應酬多,平時也經常這樣回不了家。今天聽說接到某個市的警方電話,要求協(xié)助緝拿一個犯罪嫌疑人。估計今晚又有的忙了。
我雖然想著警察就是如此,但真正聽到后還是有些激動。看來,今晚是見不到他了。這樣也好,不然我相信肯定拘束的吃不下飯。
我和吳老在吳姐家吃完跨年飯后,我們便一起出去溜達,吳姐家在市中心,緊挨著公園。真是散步的好去處。我們四個人,一路說說笑笑,也是歡樂非常。今晚果然與往日不同,街上燈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
夜逐漸深了,吳姐怕老人和孩子受涼,便要回去了,她也叫我一同回去今晚都住在她那里。我執(zhí)意不肯,謊稱要回到吳老家中。吳姐聽了,說此時公交已經沒有,打車又太煩,所以堅持要我與他們一同回去。吳老和小雨也在一旁幫腔。但我鐵定了心,他們沒辦法,囑咐我路上小心后,便與我分別了。
此刻的我,只剩一個人了。看著燈紅酒綠的城市,我不禁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外流浪的日子。一整夜一整夜的在外面。好在那時候是夏天,要是現在的天氣,我早就凍死在外面了。
我自己又走了一會后,便打了個車,回到了吳老家中。那時,已經將近10點了。我整理一會準備休息。卻無意中發(fā)現我的手機上有10多個未接電話,我突然驚訝異常,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我打開看了后,竟然都是小楊打來的。電話是從中午開始打來的。一天打了好多次。說來也巧,剛好今日出門時,忘記帶手機,沒想到沒帶這一次便錯過了小楊的電話。瞧這個樣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我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小楊他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煩。于是,我急忙給小楊回了過去,沒想到關機狀態(tài)。我突然著了急,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是這樣。我越來越不安,心里十分不踏實。但我相信,小楊肯定會再次聯(lián)系我。此時,我便只能等待。我躺在床上,把手機放到枕邊。熄燈后,周圍一片漆黑,但我卻全無睡意。我緊張的等待著電話響起,我都能感覺到我的故意變得局促不安。我想著很多情況,猜想小楊發(fā)生了什么事,越想越清醒,越想越害怕,我只希望千萬不要是什么大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電話還是寂靜無聲。我來看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了,我想他可能不會給我來電話了,可能也沒有什么事,是我想太多了,明天再聯(lián)系他吧。我這樣想著,心安了許多。一平靜下來后,困意便來襲了。正當我要睡著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黑暗中,這聲音十分刺耳。我心頭一緊,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小楊。我接通了電話
喂,是小楊嗎?你發(fā)生……
王,王哥。。是你嗎?小楊語氣很緊張,又似乎充滿了恐懼。
是,是我,你這是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嗎?
是出事了,是出事了,王哥,幫幫我,現在只有你能幫我。小楊很緊張,聲音不斷顫抖。我不能打太久電話……王哥,你在哪里,我想去你那里躲一陣子。這里太危險了。我很害怕,我特別害怕,王哥,你在哪里,你能幫幫我嗎。
這突然的變故就像晴天霹靂,我深知事情的嚴重性,不覺得心頭很沉重。
到底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說。
不能慢,王哥,不能慢,你先別問我這么多,趕快告訴我你在哪里。不能讓人發(fā)現我開機,不然,他們又會打電話給我,威脅我,恐嚇我。王哥,我特別害怕,你快告訴我你在哪里。
我看他那么著急,心中一時沒了主意。但知道此刻也問不出什么,所以便不再多問,只是告訴了他地點。
王哥,這幾日我就會去找你,你要時常留意電話。
他匆匆說了最后一句,便掛了電話。整個過程,沒到5分鐘。但這短暫的一通電話,卻讓我驚心動魄。我至今不知道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從他的反應來看,是特別嚴重的一件事。我此時已經沒有一點點睡意。我想著小楊究竟會怎么樣?而我要怎么幫他?到底是什么人在找他?找到后又會怎么樣?躲在我這里就安全嗎?帶著這一連串的疑問,我一夜無眠。想不到,我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跨了年,早晨起來,精神十分萎靡不振。我也不知該做什么,能做什么,給小楊打電話,早已是關機。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還能不能來,路上會不會遇到什么問題,來了之后,我把他安排在哪里,該怎么和吳老解釋。想到這些后,我內心十分煩亂。新年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感覺這一年都會很不順的吧。我胡亂整理了一下,也沒打算外出,就無聊的呆坐在家里。此時此刻,我除了等待小楊的電話,別無他法。
大概下午兩點的時候,吳老回來了,他見我在家,便進門看我,問道:
怎么,今天沒出去嗎?怎么臉色也不太好。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昨晚有點失眠,所以今天想休息一下。
嗯,休息一下也好,也不是什么當緊的工作。你吃了嗎?
哦,吃過了,我自己弄了點吃的。我撒謊道,其實我哪里吃的下去。
那就好,你休息一下吧。一會我們再聊。說著便回去了,回到自己的屋里。
我也沒心思休息,在想著怎么和吳老說小楊的事。我肯定不能實話實話,但我又不遠撒謊欺騙老人。最終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好了,我真的十分不安。我害怕老人接受不了,也害怕給老人帶來麻煩。但眼下這種緊急情況,我又無處可去。心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要是影響到老人,我再和小楊離開。
晚上時候,我們又在一起吃飯,飯桌上,我和吳老說了一下情況。
大爺,我有一個朋友,他遇到點麻煩事,想來找我躲躲。我能不能……
能啊,老人沒等我說完,便接著說。你那屋里不是有空地嗎?讓他來住嘛!多一個人不更熱鬧了嗎?
我想不到老人這么干脆,心里突然十分感激,激動的說,太謝謝您了,要是給您添什么麻煩,我們馬上就離開。
離開干什么,能有什么麻煩,我真么大歲數,什么事沒經歷過,怕什么麻煩。你們安心住著,啥事也沒有。
聽了這話,我不覺濕了眼角。
大爺,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感激你,本來遇到這種情況,我很煩惱,但現在你又忙了我一個大忙,我現在真的輕松許多。
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把你愁的。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但估計不是什么好事,也沒有那么簡單。
你們年輕人,就是經不起事。一點大風大浪都擔驚受怕的,其實能有什么,放心吧,都能活到我這把年紀,等到了我這把年紀,再看以前的事,能算的了什么。
吳老的鼓勵很及時,我又何嘗不明白。自我經歷了那場變故后,便對一些事也看的很淡。但這次不是我本人的事到讓我十分緊張。我想盡力幫小楊,他是我在上個城市唯一的好友。但我不知道能幫到他各種程度,眼下也只有先收留他,走一步看一步了。
現在,吳老這邊已經沒問題了,就等小楊來了。到那時,我便能知道所有的情況,只有這樣,我才能再做其他的打算。
新年第一天很快過去,晚上休息時已較昨日好了很多,雖也發(fā)愁,但終能看開。此后我又正常開始我的工作,等待著小楊的電話。一連四五天,我都沒有小楊的消息,原本放松的心情,又開始緊張起來。吳老也時常詢問我,看我一臉愁容時,總是勸我安心。
這期間,我又見過吳姐和小雨一次,小雨來找我學吉他,吳姐陪他一起。小雨興奮的說著在元旦時當著大家的面彈曲子的經歷,我替他高興。此時的小雨,問題已經很少了,多次的學習,以及自己的勤奮練習,基本掌握了所有的基礎。他來這里,只偶爾和我探討一些曲子,他現在對于歌曲有了自己的看法,看的出,他也是很會欣賞的一個人。
吳姐雖說陪小雨來,但也順便看吳老和我,她每次都帶很多東西。總有給我的禮物,我十分感激。
我沒有和吳姐說小楊的事,我想等了解清楚了再談不遲。
距離小楊先前給我打電話十多天的時候,我終于再次等來了他的電話。那時的我正好在外面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結束了上午賣藝的我正在餐館休息。看到他的來電后,我趕緊另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接通了他的電話。
小楊,你到了嗎?你在那里。
他告訴了我一個地點。此時的我,早已對這個城市十分熟悉,我囑咐他在哪里哪里等我,不要亂跑。便去找他了。
我大概花了1個時辰到了他的所在地,很快便在我說的地方那里找到了他。
我看到他蓬頭垢面,衣衫骯臟破爛,心中突然一酸,想他昔日里雖談不上光鮮亮麗,但也是整潔干凈的帥小伙。如今竟像一個乞丐了。他帶的東西很少,只有一個背包而已。
他見了我,什么都沒說,只是抱著我哭。我知他受了不少苦,心中也不是滋味。但此時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便勸他收了眼淚,隨我回家去。
就這樣,吳老家里又迎來了一個人,這個人是我的朋友,他還帶著我不知曉的事,我只知道這事可能很棘手,但卻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樣的事,竟讓一個正常的小伙子流落到這步田地。眼下,他來了,我也只能等他慢慢講述他的遭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