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長沙》:小人物眼里看亂世,即便向死而行,也要熱烈生長

每一個向死而行的生命都熱烈地生長,不知為何,看到最后,這句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華哥鎮樓

戰爭,是我們這種每天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一個人的事情有8個人跟著操心的孩子所永遠無法真切體會的抽象字眼,而在那個年代,卻是具象的不能再具象的真實存在。

這部戲之所以出彩,是因為劇本精彩,演員刻畫的也到位。沒有了傳統抗戰劇手撕鬼子的夸張演繹,也沒有刻意去突出哪個政黨的拙劣和哪個政黨的偉大,與其說這是一部抗戰劇,不如將它看成一部戰爭年代小人物一家的紀錄片。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有國哪有家。但是沒有家,國又如何稱之為國?胡家從興旺,到枝葉凋零,正是那個年代千千萬萬家庭的真實寫照。

1.

說它真實,是因為所有的情感都是出于一個人的本性的角度出發,這里有民族大義,有熱血兒郎,但是也有只滿足于在戰亂年代過安穩生活的小市民,有擔心子女的安危而千方百計阻止他們上戰場的長輩,有為了一己私利而六親不認的小人。這才是真切的生活狀態,不是所有的人生下來就能坦然的面對死亡。

面對死亡,有所畏懼,才是人的本性所在

以前的諸多抗日劇都將主人公塑造成大義凌然的英雄,可以為了民族,國家,拋棄一切,奉獻一切,這樣的人不是沒有,這樣的價值觀也確實是我們從小被灌輸到大的,在我們的心中,國家利益是應該高于一切的,正所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在這部劇中,這個人,大概非我們的主人公,顧大少爺莫屬了。

我之所以沒有叫他顧長官,不是因為我家少爺長得不像長官,更不是因為他長得不帥,而是因為他所代表的,正是那個年代眾多喝過洋墨水,接受過新思想,一心想著靠著努力可以改變舊中國的資本家少爺們。他們的思想里,才真真正正被烙上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八個大字。

臉黑成灰了仍然能把軍裝穿的帥到炸裂

說的難聽一點,這其實應該叫做“飽暖思淫欲”,當然這只是一個戲謔,只是說人家的層次,和那些每天連下一頓飯在哪都不知道的小老百姓是完全不同的,人家不愁吃,不愁穿,甚至連女朋友都有人惦記著給介紹!人的腦細胞是有限的,當有限的腦細胞被用來思考下頓飯能不能吃上,明天房子會不會被炸毀時,或許只有當日本人的屠刀擺在面前時,他才會想起反抗。但是當這些都不是問題時,那么拯救整個民族,驅除日寇,自然就成了一個熱血男兒的首選目標。

于是顧長官不顧父親的百般阻撓,先是偷偷跑德國念了軍校,接著又偷偷的上了戰場。而且相當不滿意在戰場上被當做大熊貓百般保護,一門心思,削尖了腦袋往最前線沖。好多人都問過他這么一句話,長官,你家里什么都不缺,你為啥來當兵呢?為啥一門心思想去前線呢?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這是他的回答。或許在他的心中,只有去前線,只有親自為抗日出一份力,才不枉做一回中國人吧。這是一個知識分子的倔強,也是一個知識分子的氣節!請原諒我又用了知識分子這個詞,因為就算我家長官穿上軍裝的颯爽英姿甩了同類劇好幾條街,我仍然認為他的心中,有一種知識分子的單純和理想,在他的世界里,有著單純而又正直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他認為鬼子來了,每個人都有義務去當兵把他們趕出中國,所以他不顧勸阻,毅然跑去當兵,他認為公就是公,私就是私;所以姐夫倒賣車皮,他不留一點情面要壓他坐牢,所以湘湘調皮,他要那她殺雞儆猴,告訴全長沙人洋灰的重要;他痛恨政府的不作為,卻又無能為力,所以長沙大火,他只能在阻撓無果后,奮不顧身的跑去救人;但他同時也是一個重情重義,有血有肉的真漢子,姐夫離去后,他毅然成為了胡家的新任主心骨,作為一個男人,扛起一個家,為了自己愛的人,照顧她們家里的老老小小。

顧長官夫婦實力秀恩愛
狗糧已吃飽

顧清明在劇中實在是一個神一樣的存在,英俊瀟灑,有家世背景,有滿腔熱血,對待感情專一。試問這樣一個有擔當,又有抱負的男人擺在面前,有哪個妹紙能把持得住?于是劇中的湘湘妹子淪陷了,劇外的一大票女粉也紛紛跪求要給長官生個猴子。好像有點扯遠了,作為給正劇寫的劇評,又是自己的處女評,要寫的正經一點。恩恩,拉回來。

2.

雖然當初是為了顧長官的顏才毅然決定跳坑,但是看著看著,卻發現,前20幾集里,自己最喜歡的人居然是姐夫!對,就是姐夫!姐夫其實也是那個年代眾多人物的一個縮影,身為長沙城的保安隊長,其實就是變相的黑社會,靠著到處收保護費,發國難財,姐夫不僅掙下了一大處家業,還靠著威逼利誘,抱得美人歸。對于姐夫,或許只能用“痞”來形容,他沒讀過多少書,做的有些買賣也不光明磊落,對待家人也是簡單粗暴大大咧咧。但這些都掩蓋不住他身上真正的閃光點,或許他娶湘君的手段令人不齒,但是他卻能夠給她實實在在的幸福。只要她好,他便好。所以她的事是他的事,他們家的事,也是他薛君山的事。他在外面倒買倒賣,發國難財,收保護費,無非是想讓一家人日子過得舒心。為了給頑劣的小姨子找個好婆家,他一出手就是四根金條,還要在人面前點頭哈腰,說盡好話。他嘴上說湘湘不爭氣,嚷著抽她的鞭子,轉過臉來還繼續無怨無悔的為她尋覓佳婿。他曾經說,我能花幾個錢,我弄那么多錢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家!是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湘君,為了這個家。無論他們是否領情,是否揶揄,是否在背后氣不過的說他是薛閻王,只要是為了這個家好,他都不會計較。

他是長沙城人見人怕,人見人“敬”的薛隊長,但是在大火當晚,卻并沒有一走了之。“咱們收了人家的保護費,啥叫保護,這時候咱得保護人家啊!”如此簡單樸實的話語,卻讓一個真漢子躍然紙上。他是收保護費,他是發國難財,但是,他也是有血有肉的真漢子。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在大火中的每一次奮不顧身的營救,都在踐行著保護的意義。當他被埋在廢墟之下杳無音訊之時,當長沙城涉嫌防火的兇手一個個被擊斃之時,胡家終于認識到了姐夫的重要。或許以前他們也知道,沒有姐夫,就不能有現在這么好的一個家,但是那時起,這種情感才集中的爆發,于是為了姐夫的事,湘湘不惜犧牲自己去求顧清明,奶奶寧愿散盡家財也要救孫女婿出來,一家人為了證明姐夫的清白,不惜不分晝夜的在省政府門外舍粥。姐夫被無罪釋放,要求去參軍時,一家人又無時不刻的為他的安危擔憂。

最不舍的是姐夫

在戰場上,他是有勇有謀的薛連長,薛副營長,大小戰役,總能逢兇化吉,死里逃生,有時還能神來一筆的給鬼子一個出其不意的痛擊。但就是這樣一員福將,居然用了一個我至今無法接受,以至于無數次想把編劇找出來談談人生的方式死去了,在大戰中死里逃生后,卻在小河溝里翻了船,被一個小小的鬼子兵就這樣以一個近乎于荒誕的方式結束了生命。我的腦中至今都有一個邪惡的想法,是不是編劇寫著寫著忽然發現跑偏了,姐夫有點寫成男主的趕腳了,于是乎就懸崖勒馬,給了姐夫這樣一個終身難忘的死法。但是看到后來胡家的人一個個的死去的時候,聽到顧清明的一句話時,我才恍然有些釋懷,

“戰爭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是的,每個人,戰爭對于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戰爭的同義詞從來就是死亡,至于活下來的人,只能說是上帝的恩賜。而姐夫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好人,雖然他對于胡家是天,但是在戰爭面前,他也只是渺小的個體,而帶著一種宿命論的觀點來看這件事,姐夫的存在,就是為了支撐胡家,現在胡家有了顧清明,那么姐夫這個“作惡多端”的人,也就似乎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雖然惋惜,雖然不舍,雖然覺著這一切對于姐夫來說不公平,但還是那句話,戰爭,就是這么殘酷的事情,容不得你的半句爭辯。

3.

扒完了外姓人,現在來說說胡家這一大家子。湘湘和小滿,在親眼目睹自己的親人死去之前,這場戰爭對于他們來說,或許只是報紙上的傷亡數字,和長沙城外連綿不休的隆隆炮火。但是,當親眼看著湘水死去后,湘湘首先覺醒了,可能是同齡的女孩子都比男孩成熟要早吧,當時小滿雖說也受了刺激,但是這種刺激還沒有足以促使他做出轉變。但是湘湘卻從護士學校,到戰地醫院,漸漸褪去了大小姐的影子。正如他后來和顧清明所說,“我現在不會和你爭辯,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以前我或許會跟你爭辯,但是現在有那個時間,我能多救好幾個傷員。”這就是長大的湘湘,她不再唯我獨尊,不再我行我素,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抗日英雄在身邊死去,她要盡自己的全部力量,去幫助他們,甚至在他們死后,她還悄悄記錄下了他們墓地的位置,就是為了方便日后家人去尋找。不知道是該感謝戰爭還是該痛恨戰爭,因為它能讓一個人迅速的成長,也能讓一個家庭瞬間崩塌。


胡小滿

相比湘湘,小滿的成長要緩慢一些,湘寧湘水的離去,使他受到了震動,但是直到姐夫的犧牲和姐姐投江自盡,他才真正意識到,在這個家里,他應該做一根頂梁柱,而不是衣來伸手的大少爺了,家里有年邁的奶奶,有病弱的母親,有無用的父親,還有柔弱的秀秀和不懂事的毛毛,顧姐夫不在,只有他可以支撐起起這個家。因此他背著家人去借高利貸,其實無非是想讓家里的日子過得不那么拮據,因此他在最后一刻,沒有選擇和湘湘回重慶,而是毅然留下來照顧這個家。到金鳳,父母和奶奶在兩天之內相繼離去之后,小滿徹底的成熟了。他沒有沉浸在痛苦中,而是親手殺了小黑,并且加入了抗日游擊隊,而且還娶了秀秀,這場戰爭使他徹底從一個大少爺,蛻變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4.

父親是中國傳統的儒生形象,雖經綸滿腹,卻不免迂腐,總是抱怨生不逢時,抱怨政府不利,自己在家里卻幫不上一點忙,所做的只是每天聽戲喝酒,混度人生。唯一的愿望是女兒趕緊找個好人家,撤到后方去,為此沒少遭到女婿的戲謔。百無一用是書生,或許這就是姐夫眼里父親的形象,所以姐夫從來不把父親的話放在心上,父親迫于姐夫的淫威,卻也是敢怒不敢言。這對翁婿,因為出身和教養迥異,大大不同于以往的銀幕形象,可以說是本劇笑點的一大來源。但是姐夫雖然面子一分都不給老丈人,里子給的還是很足,雖然每次老丈人說話都是一句被噎回去,但是無論是找人,要人,還是找女婿,每件事姐夫卻又都辦的盡心盡力。就是這樣一個連自己女婿都怕的老丈人,居然在面對著鬼子數十把屠刀,數十桿槍的情況下,將民族大義唱的大義凌然,面對屠刀,死的哄哄烈烈!


亂世逃難群像

5.

大姐,母親,奶奶和秀秀 中國傳統女性的特質。大姐以夫為天,雖然是被搶來的,但是后來卻因為薛君山對于自己和對于整個家的種種好,而深深愛上了他。她以子為天,以至于在平安不幸夭折后,一直精神恍惚。但她的身上又有著倔強的一面,以至于在知道君山犧牲,毛毛是撿來的事實之后,毅然決定自殺;以至于為了躲避鬼子,縱深跳入湘江。姐姐的一生都是為了君山,平安,胡家的一家人,包括表哥活著,她想死是因為他們,她痛苦的活著也是為了不讓他們傷心,而最終投入湘江,也是為了保全胡家,和整個民族的尊嚴。

母親,奶奶和秀秀都是為了這個家,整日忙碌,無怨無悔。在最后的時刻,奶奶支持了兒子的決定,在看見兒媳去世之后,又支走了秀秀,自己一個人坦然的面對死亡。可以說,奶奶的智慧和手藝,支撐了胡家的前半段,沒有奶奶,就沒有胡家。

表哥,小弟,顧老先生、胡老太爺、小球、湘平、甚至于伙夫老高,戰長沙里的太多太多人物都能夠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究其原因,恐怕只有一個,就是真實。一場戰爭的殘酷,慘烈,不是光看在戰場上犧牲了多少士兵,其實還應該看看,這些士兵背后,所承載的無數個像胡家一樣的中國普普通通的家庭。他們當初或許沒有顧清明那樣的宏圖大志和滿腔熱血,但是戰爭的炮火和鮮血卻讓他們迅速的醒悟和成長。他們雖知戰爭年代的生活,就是一場面向死亡而行的巨大賭博,但是每個生命卻還在這個過程中熱烈而不屈服的頑強生長。他們用自己的鮮血,為這場死亡之旅畫上鮮艷的句點。戰爭可以帶給人傷痛,卻也能讓人堅強,戰爭可以摧毀一個人的生命,卻無法摧毀整個民族的靈魂。每個生命,都要走向死亡,但是在死亡之前,必須要熱烈生長,燦爛綻放。

這是兩年前看完《戰長沙》之后的一篇隨感,今天在向朋友安利孔笙導演作品的時候,想起了被塵封已久的這篇劇評,正午陽光和山影一直是特別喜歡的團隊,堪稱國產劇良心。不得不承認《戰長沙》是一部特別耐看的作品,劇中雖然少有槍林彈雨恢弘的戰爭場面,但每個場景都可以讓觀者身臨其境,不自覺的帶入角色,為之動情。雖然沒有步步驚魂,但卻步步都在經歷生離死別,這或許才是小人物在亂世中的真實寫照,導演娓娓道來的,又何嘗不是我們祖輩曾經真實經歷過的生活呢?我們眼含淚水,或許正因為,愛這篇土地愛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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