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已經忘記,我可以提醒你,你還欠我一頓酸菜魚。
在我的記憶里,有一段旅程始終無法忘懷。特別是這樣一個畫面:在一個亂糟糟的火車廂里,你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你的短發在我的耳際與脖子上摩挲著,在充滿異味的車廂里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我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姿勢,試圖消除火車造成的晃蕩,可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跳,總是一不小心就把你驚醒了。
你的樣子沒有什么特別的,除了一雙可以說話的眼睛?,F在已經記不起來我們是怎樣開始說話的,就像旁邊的人都以為我們是熟人一樣,我們自然而然地聊天,自然而然地從相隔幾個人到坐在了一起。
我們也確實是相熟的:都是獨自一人遠行,都很興奮終于逃離了一個地方,都不喜歡打牌,都喜歡酸菜魚。你說你很會做酸菜魚,特別喜歡在做的時候加入嫩嫩的茴香,那樣吃起來別有一番滋味,我說改天一定要嘗嘗大師的手藝,你說有機會一定請我品嘗。在那個飄蕩著各種奇異味道的車廂里,我瞬間聞到了茴香酸菜魚的香味兒,忍不住地吞口水。
我們像久別重逢的朋友,聊過去,聊現在,也聊未來。在各種吆喝聲中,我們旁若無人地談起了人生理想。你說你要學設計,將來做設計師。我說我要寫文章,將來當作家。
那些詞語就像窗外九月高高的天空,清清爽爽,干干凈凈,又深不見底,但是我們又相信它觸手可及。就像我們相信只要肯努力,所有人都能夠實現自己的理想。多么美好的愿望,一如窗外初秋的景色,依舊綠意盎然,美麗動人。
本來擔心漫漫旅途要在無聊中度過,可是很快你就到站了。彼此說一聲再見,就像每天放學時跟小伙伴打招呼一樣的簡單,反正第二天還會見面。我開玩笑說你別忘了酸菜魚的承諾,你說當然。
于是我們的分離亦如我們的相遇一樣美好,沒有一點兒離愁別緒。
接下來我們遭遇了大學里那些看似新鮮美好的事情,一件件地,一陣陣地襲來,將我裹挾著向前,不知道會走向何方。偶爾會想起酸菜魚,在QQ上找你聊天。你也總是很忙的樣子,半天才回我信息,我們聊著各自的學習與生活,吐槽一下學校與生活,每次總是匆匆結束,再也沒有提起過像九月的天空一樣簡單的理想。
有一段時間你確乎在抱怨大學生活與你想象的差別太遠,你的簽名老是變動,說著一些高深莫測的話。我也深有同感,還以為這只是一種常態。不過當你問我:你覺得大學不好為什么還要上學?我們學這些有什么用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有時候很想安慰一下你,卻覺得自己的話太蒼白無力,連自己都無可奈何的事,又怎么去安慰別人呢。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在街上遇到一家味道極好的酸菜魚飯館,馬上想到了你。于是在QQ上找你,很興奮地告訴你,想請你一起去嘗嘗,你有時間過來嗎?
你很久沒有回答。你的QQ簽名寫著“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了!”,竟然已是半個月以前更新的。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想要打個電話,卻連你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
一天過去了,你沒有回應。
兩天過去了,你還沒有回應。
我再也坐不住了,坐火車穿越幾個城市,來到了你們學校。此時已是冬天,西北的寒風呼呼地刮著。當我站在學校里的時候,才發現我不知道為什么要過來,我不知道你的學院,你住在哪里,甚至你的真實名字。
假如我還有一個理由的話,那難道是:
我想要提醒你,你還欠我一頓酸菜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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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無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