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一個黃昏;下著和今晚一樣的雨。我站在樓道里,推開窗,將手伸出去;不接什么,只任雨絲劃過手臂,滑過掌心,又墜落于地。柔柔的雨絲和著橘紅的路燈;我看見那些打著各色雨傘的男生女生匆匆的走近又走遠。
涼涼的。我沒有任何表情和思維,不去想這雨怎么就突然的下起了,而且就在這初夏的黃昏。我記得左手臂上繞著一串綠色的珠子,皙軟的手臂在滑滑的雨絲里,冰涼。我忘卻我是在聽一個會議,忘記會有很多人投來責備的目光;就那么莫名的守著那個飄雨的窗口,守著淡淡的心情。
有風吹來,吹著我的裙裾。
“想什么呢,小妹妹?”有女孩過來,關切的扶一下我柔弱而冰涼的肩。我沒有轉臉,目光依然專注而蒼白;我喃呢著一個像詩一樣的句子:“什么都不想,只是看雨,只是看雨”這句子里有丁香般花的惆悵,也有薔薇般刺的無奈。
會,到底開到哪里,我不去注意;只管看我的雨,看被雨淋濕的夜色里有各色花傘,也有不遮傘的玫瑰靜靜的開。
他走過來,輕輕的,在我身旁。也將手臂伸出去,伸給雨,同樣伸給雨里那雙冰涼的手——我沒有轉臉,目光顯得專注而蒼白;我甚至沒有說一句話。那一串綠色的帶了雨水的珠子便被摘下來,放在他掌心,攤開,去接雨絲。他陪我看雨,在別人開著什么重要會議的時候,在別人投來什么異樣的目光里。
沉默;只有雨在落,落在掌心,落出冰涼的沉默。
終于有人提議,是不是會議該結束了,已經快到了上課的時間。
他于是趁機說了一句話,讓我知道自己是被人關心著的,而且從此他給了我很虛榮的幸福:“小秋,她還沒有吃晚飯呢!”這許多人便知道了淋雨的女孩子是沒有吃晚飯的,便去猜測她為什么是沒有吃晚飯,還要聽會議,還要來淋雨。
會議果真散了。是為著快到上課的時間,還是為著我這個不吃晚飯淋雨的女孩子,還是他那句多么叫人羨慕和感動的話。我離開了那個窗口,隨他們下了樓。
夜色,已經很濃了。橘紅色的路燈,潔白的日光燈輝映著,教室里很多人都在默默做著他們喜歡或者不喜歡的事。我覺不出冷,穿著淡藍色的長裙。大約是五月。
在樓梯口,他把那一串綠色的珠子還給我,竟然很溫暖。他用手臂輕環了一下我的肩,說有一天為你買條更好看的珠子。我木木的沒有停下腳步,沒有做任何拒絕或者答應的表情,同他一同走進教室。
雨,依然下著。夏天就這么開始著……
今天,下著和那晚一樣的雨。我竟沒有了賞雨的情趣。靜守著一盞燭光,在教室的一隅。手臂上那串綠色的珠子早散落了,遺在不知什么地方。我穿著淡藍色的夾克衫,依然覺得冷,比不及心。
我嘆了一口氣,對著那雨,那橘紅的路燈,那襲窗而過的風,那不遮傘的花和心事。去年一樣的依然一樣著,不一樣的變換著不同。
他的位子,空空的。我知道他一定環著一個女孩子的肩,說著去年的話,可惜,聽者,不是我。雨為證。
我于是靜坐著,“什么都不想,只是聽雨,只是聽雨。"
雨,依舊下著。又一個夏天就這么開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