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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9日 星期四 晴……很晴很晴的那一種,天藍得很淡,云彩像是用毛筆輕輕暈染出去的一樣。
今天,是藝術節開幕的日子。
我的剪紙原本要展出,可是管樂隊有比賽,所以不能去看了。真是好遺憾。
制服要比小學的好看一點兒,也是淡淡的藍色。可是我的頭發太卷太蓬了,貝雷帽怎么戴都不好看……
早上差點兒遲到,又碰到他了。他還真是愛遲到,跟我一樣。可今天我是因為洗了頭發,又吹干,所以才遲了。時間太緊都沒來得及梳理一下,他那時候的笑,一定是嘲笑我了吧。
排練的時候總是在想,大家參觀到哪里了?我的作品掛在哪兒啊?他看到了嗎?他會喜歡嗎?……心猿意馬。
上臺的時候又在想,他坐在哪一排呢?臺下一片黑漆漆的,每張臉都很模糊。說不緊張是假的,緊張得手指都要僵掉了。可是一想到臺下有一雙眼睛是特別的,特別亮,特別好看,像是初生的小馬駒一樣,看著臺上同樣模糊的我,似乎就有了一些勇氣。
我真想,每時每刻都能夠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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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出事了。
很大的事。大到周小鯨簡直想當場縫個布口袋把自己裝進去,從此斷了和這個世界的一切聯系。
說來應該怨語文老師的那場無關緊要的聽寫。即是無關緊要,他還是聽寫了。聽寫完,亦無心思認真批改,讓同學之間互相糾錯,然后他粗略看過,集中講了一下犯錯率高的題目,之后就丟給周小鯨讓她作為廢紙處理掉。
千不該萬不該,周小鯨不該起了好奇心想要看一眼宋知弈的答卷。千不該萬不該,她找到了他的答卷。緊張得心臟都要跳出來,小心拈著那張薄紙,他寫的每一個字都好看,工整地伸張著枝椏,像滿篇春天初生的嫩芽,看得她滿心歡喜。
然后,她心一橫,咬著嘴唇,竟然就把這張紙放進了自己的書包里。
這這這,這簡直糟透了!
周小鯨被自己鬧了個大紅臉,回家的路上抱著書包,像緊緊守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這是不是偷?!
可是,老師都說這些是廢紙了……
我真的,太喜歡他的字了啊……
原本做了虧心的事,人就容易膽戰心驚草木皆兵,誰成想,越怕什么,越會發生。
是個陽光充足的傍晚,該快的人早就沒影兒了,該磨蹭的人還在粉筆灰里消磨著時間。
蘇大龍和馬志剛兩人意外的也留在教室里,大概是和宋知弈約好了一起去打籃球,兩個急性子抓耳撓腮上躥下跳地等那個慢騰騰的小子。
周小鯨照例澆好了花,把收好的作業本碼放整齊擱在柜子里,把講桌上的粉筆粉擦擺得無懈可擊。
蘇大龍這時候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周小鯨,你是不是喜歡宋知弈?
平地一個驚雷炸頂。
周小鯨被電著了一般刷地回過頭去,絕望地發現蘇大龍果真把那鐵板兒釘釘的罪證捏在了手里。
腦袋里一片空白。
可還是有一大堆的念頭在腦袋里烏鴉似的盤旋著。
---怕什么來什么啊!!
---我明明把它藏得好好的,誰沒事會翻別人的眼鏡盒啊!!
---蘇大龍!我這輩子都恨你!!
周小鯨哆嗦著嘴唇,全屋子三個人都用復雜而微妙的眼神死死盯著她,包括那張罪證的真正所有者。
---她最最不愿意讓他知道的那個人。
“……我,不知道!……這,怎么就,就這樣……”
那天的危機是如何結束的,周小鯨已經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被動拉進故事里的那個少年,他一句話都沒有講,瞇著眼睛,目光直接而明亮,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一抹笑意。
她這一生再也沒有比那時更窘迫,更無地自容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