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游記

成都-加德滿都

成都的早九點,一片晴好,起飛20分鐘內(nèi)依次看到了西嶺雪山,四姑娘峰,海拔錯落有致的綠油油的川西大背景,開始情不自禁的贊嘆祖國的大美河山。

————突如其來的游記開篇,啦啦啦

加德滿都辦理Visa時,機場停電兩次,兩次!機器之類的運轉(zhuǎn)OK,只是燈源全斷,一片漆黑的機場大廳,新奇無比。

排隊認(rèn)識了2個成都娃,3人互不相識,開始結(jié)伴之旅。

入住泰米爾區(qū),首次感受到尼人做事慢到什么程度,比如拿到姓名,一本正經(jīng)的開始詢問這個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可,可以,yes 或者可愛,cute.
前臺小伙:no, no, no, I mean in English
我不解,小伙拿起手機,上面是某FB上他的中文ID,尼泊爾本名的音譯漢字。
我頓悟: Oh,Weike for weak and sickness!(此處有傻笑…)

第二件事情,換匯。突然得知尼政府已經(jīng)禁止中國游客用支付寶or微信換匯,也就是只能通過尼官方換匯。尼泊爾ATM經(jīng)常不work,吞卡率又超高。至于信用卡,一般消費場所真沒有,所以干脆沒帶卡片。旁邊成都小伙伴開始碎碎念:我怎么辦啊,不能用微信換錢怎么辦啊,我只帶了2000現(xiàn)金啊,我要呆9天啊…

我說我要呆2個禮拜,我只帶了900現(xiàn)金,登山證電話卡基本交通就要500塊了。他開始替我擔(dān)心到不行,咩哈哈哈哈。

對了,出門前揣了家里的60美金。原本拿100美金時嫌太多又掏了下來。而事實證明,后面全靠這60美金,我完美的活了下來。如果當(dāng)初拿的是100美金,我會膨脹到穿個拖鞋去賭場吧。

那就先解決電話卡吧!本命泥鰍,專愛往小巷子里鉆。看到一個賣麻布制品的隱蔽小門店,上面掛著Ncell的標(biāo)志,猶豫不決的時候進來了個阿三臉小伙,他說他可以幫不會說英語的老板娘,把電話卡賣給我們。于是,套餐中的每一個項目具體內(nèi)容,填單時的每一個表格,耗時漫長、磨人至深…

這時候一個賣芒果的大哥亂入,丟下一車芒果在巷子外面,直接跑到店里拉扯我們出去買他的芒果!誰來拯救一下我的認(rèn)知…咩哈哈哈!小伙伴一邊講價,一邊問我:“我暈啊,260Rs一公斤啊,我講價到150Rs啊,你看這一大包總共400Rs,你說說看,我買的貴不貴啊?1塊錢等于16Rs,那么我買的到底是幾塊錢一斤的啊?我腦子轉(zhuǎn)不過來了!到底買貴了沒有…”

寫到這里,回憶里終于有了笑點!!我腦子也轉(zhuǎn)不過來了,咩哈哈哈。

開通電話卡的小伙子哇啦哇啦的打運營商電話,2張Ncell卡片打了7、8通。我突覺無聊問:去哪換錢才好呢?
小伙子:我給你換,比外面掛的價格高。
咦??還有這操作,見錢眼開如我,立馬掏出900塊錢的全部家當(dāng)!想了想遞給了小伙子700,說我要換700。小伙子丟下手頭的零七八糟的電話卡和表格,接過錢,數(shù)了數(shù),扭頭跑了出去。
跑了出去……跑了……
一分鐘過去…… 五分鐘過去……
二十分鐘過去……
期間有人探頭進來看墻上掛的麻布包,不會說英文的老板娘把價格打在計算器上,再把計算器舉到緊貼臉龐的位置,仿佛你要看價格,就不能錯過她為你舒展的微笑。還有依然在埋頭苦算多少錢一斤的芒果的小伙伴。那么,好像,請問…

我的700塊錢呢???

小伙伴后知后覺,突然換上慈祥的眼神和口吻:咱們快,快出去找找那個人吧。

出了半米寬的小巷,到3米寬的主街。還是剛才的幾個印度阿三臉龐,每個人超過禮貌程度的向我們喊著,你好,空你幾哇,來看看我們店里吧。

回到店里,老板娘正在悠哉的整理掛鉤上的書包…

又是10分鐘,門縫里閃進一個阿三,是剛才的阿三小伙,出現(xiàn)了!我?guī)缀跸乱庾R:噢!你去哪里了!我以為你是…(騙子2字差點脫口而出)

阿三小伙:我們尼泊爾人…(“不會是騙子”的解釋并沒有說出來)

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等的時間有點長(內(nèi)心一只臭蟲呼嘯而過,言語無法表達…)

各位看官,當(dāng)時看到小伙子的時候真的突然大腦空白,已經(jīng)篤定自己被當(dāng)?shù)厝司砹隋X,甚至在坐等老板娘的托詞敷衍…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重要性…

得知另兩位成都小伙伴的行程是去杜巴廣場拍鴿子,我很突兀的說了再見。拍爛的角度和不息的游客,使那些人文已經(jīng)失去了本身的味道。我大概會選擇一個人潮散去的傍晚,遠遠的觀看那些逝去的古建筑,不走過去,不靠近她,她的美,我已知曉。

我只想安安靜靜走個路。

分離了同伴,關(guān)掉地圖,朝著向北的方向漸漸走出泰米爾區(qū),路人的面容漸漸退掉了結(jié)隊的游客,慢慢被尼泊爾人的市井包裹。尼泊爾干濕季節(jié)分明,雨季的街道累月泥濘不堪,混雜著供佛的香料味道,和腐爛霉敗的食物味道,還有一種描述不清的惡濁腐尸味道,是游客區(qū)不曾見過的窮山惡水。骨瘦嶙峋的老人光著腳丫蹲在泥里撥弄手心里一點點食物,纏著胸布和大紅裙子的婦女把香料供給佛像,卻并沒有像信徒那樣念念有詞,而是沉默的撫摸著佛腳的泥土,仿佛撫摸沉睡的孩子。泥濘窄道里生活的市民,上了年紀(jì)的大都消瘦如柴,也有豐腴的婦女,但比起景點區(qū)的市民,仿佛蒙上了艱辛的一味,明明是首都中心相差不到幾公里的地方。吃穿不愁如我,富足限制了我的想象,在根本稱不上是道路的地方,躲不開的霉臭陽臺的雨水滴在脖子里。老人或婦女,屈膝席地,從胸部以下包裹毯布,包括雙手也包裹在內(nèi),身體連同眼神都不曾動顫,靜靜的蹲坐在自家的某個角落里,如果沒有細細的朝屋子里搜羅,甚至就不會留意到他們的存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這種靜靜的蜷縮體一直在我腦中浮現(xiàn),而后驚覺,儼然一尊佛像!

與靜止打坐的尼泊爾市民相比,街道上是另一半活動的尼泊爾人,他們對國人的態(tài)度很好,好到諂媚的級別,而非渾然天成的friendly。

為了避免拉肚子的苦惱,我選擇吃了面包結(jié)束這一天。也許是在市井區(qū)近距離目睹了當(dāng)?shù)厝说某燥垐鼍埃谜f不上是土豆還是米團的素色快快,沾著顏色恍惚的黃綠色湯水,快速的塞到嘴里。那是什么?咖喱的變種么?然后失去了面包之外的一切食欲。

說起面包,口感還不錯呢,雖然沒有什么明顯的奶香味,普遍偏咸口,甚至每一口到最后會有一些沙塵感。但烤制的東西不會影響到腸胃,再配上礦泉水沖的咖啡粉,perfect!(來之后無緣熱開水,因為加德滿都的燒尸水,就算燒開了,也還是加德滿都的燒尸水,不能喝。)

為什么你的咖啡帶著漂浮物?因為那是冷水無力融化的聚酯末。

如果面包都不吃,那就只有一個“Chinese supermarket”了, 貨架上一袋袋蒙塵的梗,旺旺小小酥…

(其實是初來乍到,認(rèn)知有限啦,后面下山之后,復(fù)下載了神奇的大眾點評,然后,我的胃,就再也沒有癟下去過……)

尼泊爾所有的一切一切除了徒步上山的飲食是政府統(tǒng)一規(guī)定的菜單和定價,全部需要三分之一甚至對半砍價,尤其是自帶中國人的臉龐,等同于臉上寫著“我有錢”。我問能不能便宜一點,得到的回答是:“你們中國人那么有錢,多給點”,
我:???
ok ,我不買。 任性的還價,然后扭頭就走,咩哈哈哈哈哈。 再比如,一般我們買東西時,零頭的部分要么按照實際收費,要么去掉。但是在尼泊爾,零頭的部分無論是多少,都是自動加滿歸整。 我:???
對方會理所當(dāng)然的說:因為這是零頭,所以會加上去,而且,你們那么有錢。
我:阿喂為什么x2

終于走到有點累的時候,拐進一個寬大的馬路,突然看到了異常氣派豪華的casino,尤其是在附近建筑對比之下…兩位持槍查證的保安自帶bling特效。而后又路過幾家,超級有西班牙feel的建筑~后來才知道,原來很多中國人過來是玩這個的…總之,很吊的樣子…

晚上出來買水喝,泰米爾太小,偶遇其中一位成都小伙伴,他說要帶我去一家小店,礦泉水一大瓶能砍到25Rs。他一邊忙著代購生意的語音回復(fù),一邊對著我說話。說他的證券營業(yè)部的事情,薪資的起伏,同事聚散無常,說他兼職代購賠錢時如何差,又如何狠下心來把自己虐了出來,還有他每天一個人買菜做飯的日常瑣碎。他說,我平時花錢很少,品牌衣服都要打折了才會去買,可是我掙得很多啊。他說他也搞不懂自己。

我說,所以人類很笨,需要動用一些毅力,克制一些看得見的欲望,才能傳遞給大腦這樣的訊號:喔,原來我還是個人,還需要有點追求。

他說,哎?我很認(rèn)同你這個想法哎!

然后又是停不下來的搜搜搜的微信響聲。

我忘了說,這是村上春樹說的,不是我說的。

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具體不記得了,只知道吹著難以言表的雨后的風(fēng),不遠處隱約有華人燒烤啤酒的熱鬧嚷嚷…

人和人相處的方式有很多種,交淺言深或交深言淺,這也是人和人之間相處有趣之一吧,表面和內(nèi)心的在乎或者不在乎,形成了各種奇妙的集合,把不同的自己呈現(xiàn)給不同的人。 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單薄,單薄到可以被任何事情影響。可是經(jīng)過了很多很多年,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單薄到不受任何東西影響,關(guān)系一旦要變得友好起來的時候,我總是習(xí)慣性的退下去,我總是沉迷于旁觀者的角色,對于我之外的一切人和事。

對了小插曲,買水時很有趣,40ns一瓶,我說兩瓶才80ns,人民幣5塊錢,超值。然后小伙伴一拍大腿說,老板!我們忘記還價!喔不行!重來…
然后兩人仗著人多勢眾:能不能便宜點,我認(rèn)為太貴了,這水便宜下來算多少?
老板一臉懵逼看看水,又看看我手里的80nr,什么都沒說…
小伙伴:50!50兩瓶!
老板:好的,可以。
還可以這么操作么!咩哈哈哈,之后想想覺得笑點十足啊。

加德滿都-博卡拉

凌晨四點開始睡不安心,一個小時之內(nèi)竟然醒來又睡著無數(shù)次,生怕5點的鬧鐘忘記響。據(jù)當(dāng)?shù)厝藴剀疤嵝眩囎?:30-7:00不定時發(fā)車,我只是至今還沒整明白,不定時是什么鬼!

早上6點趕到地方,果然一排tourist bus 停在路邊。手里捏的是前一天預(yù)定的票子,車牌號977,座位8,怎么算都不會是太差的位置。

剛走近就被攔下來問,票呢,一個bus車主模樣的中年人。我正好掏出票來詢問,對方說,你可以上車了。于是屁顛顛的跑到前面等開門,等了10分鐘,忍不住又去找他問,怎么不開門?

開了啊!

啊?(腦內(nèi)電光石火一閃而過)

我又忘了,尼泊爾靠左行駛駕駛艙在右邊…而車門在左…明明昨天taxi里差點上了駕駛室,silly me…

選個靠窗的前排位置,看到每個座位上有配著電源插孔,還一陣小興奮呢。(后來知道插座不work…不work就對了…work才怪!) 外套占座,背著登山包,屁顛顛的去覓食了,心里嘀咕著,ok,交通大事解決了!

大號甜甜圈,店主說價格時,聽起來很像forty,因為口音太重?fù)?dān)心沒聽準(zhǔn)確,我傻傻的在手機計算器上打個40,求確認(rèn)…… 出了門咬上一口,意外的很美味呢!很快折回去,看見一個更大號的甜甜圈在下層!我指了指問價格,the bigger one? 老板:forty five。 遞上去50,沒有再用手機打出45的數(shù)字求確認(rèn)。 然后然后,異靈事件發(fā)生了,找零25。 所以這個更大號是25,而店主剛才說的小的是twenty,咖喱英語硬是被我聽成了forty。還主動打個40的價格遞上去讓老板收,咩哈哈哈哈哈,silly me! 所以兩個超大號甜甜圈原價,20+25NS=45Ns,3塊錢不到。瘋了…

下面的事情更瘋…坐著啃圈圈,車主突然過來指著我:你!到最后一排去!

我:???

可是我分明要求預(yù)定前排的位置,對方告知我前排的沒有了,有個中間的seat8 ,我說acceptable。顛簸指數(shù)要多max就多max,耗時8h,把無數(shù)小伙伴逼的去做年年墜機的直升機,你給我說最后一排?!下面是嗖的一下站起來,清嗓子,據(jù)理力爭:

“但是我昨天定票的時候,你們分給了我8號位置,告訴我這是車廂中部的位置,為什么讓我去最后一排?我是提前訂票的,這看起來很不公平!”

車主沒說話,下車了,我氣憤憤的跟下車?yán)^續(xù)理論。(不知道哪來的底氣,沒有小伙伴就算了,周圍連個老外游客都沒有。)
車主:你可以坐其他車。
我:好啊,我去其他車找位子。
車主:但是你需要重新買車票。
我:你在逗我嗎?為什么?我需要解釋。
尼商車主面露兇色看著我,仿佛要用釘子釘下對方的那種眼神。

尼泊爾主要有兩種人種,一種是藏傳佛教區(qū)居民,跟藏民類似,多在靠近邊境的喜馬拉雅山腳。一種是印度人種,男性有棱角突出嘴唇菲薄的五官,發(fā)怒的時候眼神仿佛會殺人。

很快,我轉(zhuǎn)臉看著空氣中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一個點,沒有再說一個字。

只要到博卡拉,坐哪都行。我明天要上山,不能再晚了。 于是像被遙控支配似的,自動上了車,自動扛著背包挪到了最后一排,自動坐了下來…繼續(xù)啃我的大號甜甜圈… 瞬間覺得自己能屈能伸形象無比偉岸…

幾分鐘之后,上來一個歐美臉龐,具體點是歐洲臉龐,在我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很年輕的女孩子,一個人。 然后車主跟了上來指著她:你!到最后一排去!

哎呦!果然臉龐決定待遇!

于是這個波蘭志愿者女孩就成了我一天8小時的同座難友,睡覺,閑聊,吃零食,以及一起忍受汽車瘋狂顛簸帶來的嘔吐感。

路邊小店的招牌上漸漸少了雙語,直到變成完全看不懂的尼語,然后是大片大片的山地,零散的小小村落,和快速略過的村民生活剪影。下午3點,窗外換了一副商業(yè)景象的時候,車子到了博卡拉。辦登山證,找住處,覓食,打探各種信息,洗睡。 有一丟丟的緊張感,蓋過了原本的期待感。

進山第1天

首先,又又又又蒙圈了,咩哈哈哈哈。

昨晚,酒店熱心的前臺一臉認(rèn)真的告訴我local bus的上車地點,5英里外的北部郊區(qū)某車站,并幫我預(yù)定了taxi,約好了今天一早7點出發(fā)。

7點下樓,上車,一切順利。 然而3分鐘后,車停在了路邊。司機大叔跳下車?yán)@了過來,我的門被打開了。

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大叔指了指旁邊說,到了。

看過去是一輛完全沒有英文標(biāo)識的bus,無法描述的風(fēng)塵仆仆感,奇特比例的車窗里人頭攢動。 我一臉懵圈:你確定這個車去南丫浦??可是地圖中的上車地點不在這里呢,很多人告訴過我,去南丫浦的local station在城市很北邊呢!

接下來是一個異國女人,把大包小包胡亂摔在馬路邊,只顧著捧著手機地圖,找各種人確認(rèn)這臺bus去向的混亂場面。司機、售票小伙、車外的路人和車上的乘客,一群人巴拉巴拉手口并用輪番上陣,只為讓我這個一臉狐疑的外星人相信,這,就是我要找的bus。

貓著腰一樣樣的撿起地上的行李時候,開始有人把我推搡上車。 原來只是被taxi套路宰客…咩哈哈哈哈,玩不過認(rèn)輸。

結(jié)論:在尼泊爾出行不老老實實打車,非要體驗什么local bus 的后果就是即使體驗了一把又一把,下一次還是會一臉懵圈找不到上車點,也永遠不會知道各路bus顛往何方。直到后來快離開尼泊爾的時候,終于才能bus自理了一丟丟。方法就是靠邊步行,有bus開來的時候招手停…然后告訴售票小伙自己的目的地,如果順路就OK了…反正尼人總是不急不躁,一個死透透的剎車,一車人圍過來,都要了解一下你去哪兒。

車票是Taxi的十分之一還要少。車子開出郊外,瞬間無法形容的貴州山地感,以為一波云霧山脈的背后只是云霧,轉(zhuǎn)到另一個角度卻看到更大號的山脈輪廓。還沒見到徒步起點,竟有一種值得感。

如果說昨天還有個波蘭女孩陪我聊天,那么今天的我就是全車最亮的崽了。鄰座的一位面色和藹的婦女扭頭搭話,巴拉巴拉說了好幾次。半分鐘之后,我突然無師自通的回答了一句:china!對方一臉get的暢快表情。咩哈哈哈哈,意念交流!后來她吃東西時,超級有愛的讓我一起吃,于是我們擺脫了言語的束縛,一起吃當(dāng)?shù)芈韵痰那煽肆μ枪屯耆睗竦拈还俸髞硭人畷r,依舊超級有愛的把自己的水杯遞給我,做了一個飲水的動作,讓我喝她的水…我麻溜的掏出自己的礦泉水瓶…一起干了…

被拍肩膀告知南丫浦到了的時候,不覺然已經(jīng)是2個小時過去。買來的登山鞋第一次穿在腳上,帶著新鮮的觸感踩在沙沙作響的砂石路上,路的對面連接了一個迷你車站,有簡易搭建的小賣部,有三五村民,再不遠處隱約一排村居。

但是,沒有想象中的與世界級徒步路線相稱的起點標(biāo)志,也沒有背包客云集的熱鬧場景,甚至沒有一塊能看得懂的英文說明板,有的只是一灘方向不明的三岔路口。除去bus的來路和去路,朝著第三條下坡路走過去,便進入了這座小小村莊,南丫浦。上午9點30分,毫無新意的尋常村莊景色,我置身其中緩緩穿越,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失落感,開始無比擔(dān)憂無人問津的季節(jié),擔(dān)憂未知的前路,而自己固執(zhí)著一定要翻越千萬山水來到這里,要儀式滿滿開始的挑戰(zhàn),竟然如此隨意。竟一時想不到還有比這更沮喪的事情了。

村子里的小路斜橫交織,慎重如我,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問路,大概10分鐘,走到了村子的邊緣,開始出現(xiàn)開闊的河谷景色。感知走錯路的話會很麻煩,干脆停了下來,很認(rèn)真的詢問一個七八歲的過路小女孩:請問這是去ABC的路嗎。

女孩:I didn’t know。跑開了。

一邊琢磨這過去時態(tài)的意味,一邊想,我要繼續(xù)走了啊,可是我到底行不行啊,我要懷疑狗生了啊。如果說全程7天中最懷疑最沮喪的時刻,除了2天之后的一次長達6個小時的極限孤獨,那么無疑就是此時此刻了。背著起步的8公斤裝備,開始回頭打量小小的南丫浦村莊,世界級徒步路線安納普爾納環(huán)線的起點,小環(huán)線伯恩山的起點,耳邊是modi khola峽谷肆虐的流水聲音,置身其中恍如不真實的夢。直到這個時候,才開始發(fā)覺,哎呀呀,我真的要進山了。

主街盡頭的轉(zhuǎn)角處是村落最邊緣的一棟房子,幾乎是在幾秒鐘之內(nèi),房子后面突然冒出一群正在說話的2男2女,是同類!重度低靡的神志只夠用來辨識人頭和性別了。相距20米的地方,我已經(jīng)情不自禁的大聲打招呼。

事實證明,起點的地方撿到的伙伴,更容易長長久久,本來以為未知的路程會有未知的伙伴沿途布陣,等我邂逅。而世界上最知心最美好的伙伴,我還未啟程,已經(jīng)湊齊。

兩位西班牙大姐姐,50歲左右,一位是在職英語教師Martin,英語超級標(biāo)準(zhǔn),在全世界各種口音大雜燴的ABC途中,聽她講故事,看她表演笑話,被她變著花樣夸贊,簡直是耳朵和精神的至高享受。另一位是英語教師的閨蜜,更像是中東人種,微棕色的皮膚上,一雙好看的眼睛看著每個說話的人,笑成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一位向?qū)В晃槐撤颉D岵礌柕南驅(qū)П撤蛭幕蟾攀沁M山之后的最大亮點了,向?qū)Ш芟駠鴥?nèi)的導(dǎo)游,負(fù)責(zé)講解本地文化,有問必答。但是真正到了條件艱苦相對隔絕的山里,不管在城市里如何談過價格,進來都會變成有愛無間的真伙伴。他們總能變著法的為疲憊的客人鼓氣,總有無數(shù)個有趣的話題帶動每一個人興奮起來。他們操心客人的每一處細節(jié),解決客人每一個小問題,哪怕不屬于服務(wù)之內(nèi)的事項,也會很體貼的先說上一句:I can do everything for you, everything。另一位背夫不會說英語,兩位客人的行李大概50斤左右壓在身上,一直走在隊伍的最后位,宛若一顆巨大有力的黑豆芽,一回頭就能看見。后來的路上見過很多種組合:2位客人配一位背夫,背夫只管背東西埋頭走路;或者2位客人配一位向?qū)В驅(qū)в姓f有笑,但是行李由客人自己負(fù)重;或者1位客人配一位向?qū)阕撸倥湟晃槐撤蜇?fù)重。

客人,與自家的向?qū)Ш捅撤蜃猿梢粋€小團,倘若順路遇到別的小團,大家總會很默契一起休息,一起出發(fā),再加上我這種想要抱團的散人,半天功夫,便會匯集成一個龐然大隊。但又會漸漸由于各自小團的體力、午飯時長等原因,大隊伍到了下午又會漸漸散落成廖無人煙的樣子,只剩下這4位最初的朋友陪我,一路說說笑笑,就像一段人生那樣,留下來的最默契的人。

我走的很快,總在4人組的最前面,每次遇到奇怪的分叉口,回頭問向?qū)r候,向?qū)Э偸情_玩笑說,你是向?qū)В銕贰4螖?shù)多了,也無師自通get了辨別岔路的辦法(后面獨自上路的幾天里,竟也只走錯過一次路,直到遇到一條很寬的激流才知道…)。

爬臺階時亦會不自覺的爬的很快,等上幾分鐘后,這四人才依次冒出來,次數(shù)多了,他們開始喊我killer(=winner),咩哈哈哈。我說我只是第一天太興奮了,說不定到了明天會給你們拖后腿呢,我說你看,兩位姐姐體力超好,倒是向?qū)壬憧偸亲詈笠粋€。

向?qū)У拿址g過來,是小強的意思,人如其名,有著健身房常見的臂肌和胸肌,他說尼泊爾人很喜歡用強壯作為男孩的名字。有一次,小強累到一屁股坐在臺階上,眼睛盯著我,后來才知道他的中國未婚妻,和我一樣大的年齡,五年以來每年兩次來尼泊爾和他團聚,這個年底準(zhǔn)備結(jié)婚。

他終于好像歇過來一口氣,意味深長轉(zhuǎn)向?qū)γ娴纳綆n說了一句話,一句突如其來但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We trekking, having a break, eating something, and chatting, then, this is ABC. Otherwise, If you only walk, tomorrow you will be tied.

我坐在最上的一層臺階上突然就入了神,沒有回應(yīng)。

我們上班下班,做飯吃飯,生娃帶娃,吃肉喝酒又換上跑鞋出門跑步,那么,這就是生活吧。近乎泛濫的自我不認(rèn)同感,讓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停歇和安逸,哪怕做出病態(tài)的努力,也要一直強撐。可是明天呢,我會比大家都疲憊。或許我明天還能繼續(xù)撐在最前面,那么后天呢。我大概配不上trekking,配不上life吧。

小強向?qū)Ю^續(xù)說,你們中國話里有一句,我們山里人很喜歡。我好奇是什么話。

小強答,“慢慢走。”

后來每次起步,小強都會對著我們喊一句,慢慢走,然后大家一起參差不齊的喊上這句口號,背上各自的負(fù)重,登山杖往腳邊一敲,起步。

“慢慢走”,是為大家鼓氣加油,更有保全體力、享受中庸之樂的意蘊。

小強向?qū)Ш苡幸馑迹热绱蠹医Y(jié)束了休息再次動身時,他會突然緊鎖眉頭攔住我們說,oh,初次見面,請問您們?nèi)ツ摹?我們很有默契的回答:伯恩山,ABC,請問您呢。

小強:oh,我也是呢,好巧,那么我們一起吧。

哄笑,上路。

再比如遇到一個岔路,旁邊一個石刻的牌子:XX primary school,小強向?qū)дf,如果你們有誰需要去學(xué)校,請走這邊,再見不送。我說,謝謝你的好意。

隊伍里有小強這樣的有意思的向?qū)В呀?jīng)足夠幸福。然而,論幽默基因,西班牙人怎么可以認(rèn)輸,所以體力超棒的Martin比小強還要有意思一百倍。比如我一直在最前面等大家,每次Martin總會第一個追上來,萬年不變的開場白:I knew you are not taking a rest, you are just wait for me. 幾次之后,Martin開始用rap的節(jié)奏,在臺階下瘋狂的大喊著killer,killer,killer,love you! 一邊用登山杖插進草叢,敲打著無形的架子鼓。咩哈哈哈哈,我笑的頭都快掉了。

再比如,入住之后,大廳再見面時,Martin說,你是要去舞會嗎,請問哪里有舞會,請你帶上我可以嗎。

她給我們講她的日常趣事,她在描述一件事情時候,但凡使用了動詞,那么一定會搭配上肢體動作,總能讓所有人樂不可支。她說自己飚摩托時,上坡嗖的一下,呼呼呼的就上去了,而每次下坡時候會怕得要死。說到這里,Martin縮成一只炸毛的貓,眉毛倒豎,仿佛汗毛也豎了起來,我笑的頭又快掉了。她給我們講西班牙人的傳統(tǒng),比如death time,比夜還要寂靜的全城午休時間,比如關(guān)于足球,西班牙人并不認(rèn)為自己在這方面是瘋狂的,他們只認(rèn)為南美才是瘋狂的。

從入住的一刻開始,所有的向?qū)胱兛蜅7?wù)生,承包了點餐上餐,以及各種入住瑣碎事項,繼續(xù)為自己的客人服務(wù)。而向?qū)Ш捅撤虻某宰〗悦赓M,他們要做的是把客人帶到自己熟絡(luò)的客棧,幫助客棧一起提供服務(wù)。

晚餐,一個鄰桌土豪點了山雞,另外給了廚娘1000Rs小費,廚娘一下子就笑的合不攏嘴。要知道在尼泊爾,普通工薪的月收入大概15000Rs,1000Rs是一位背夫負(fù)重30KG以上接近2天的收入。我被廚娘的笑容點化,身體不受控制,跑過來說,你能像剛才那樣再笑一次嗎,像花一樣笑,我想和你拍照。那位土豪的向?qū)дf我給你們拍合照吧,于是這位向?qū)б恢毕穸汉⒆右粯樱l(fā)出各種奇怪的口技,做出復(fù)雜夸張的表情,只為了讓廚娘笑的更加開心,于是廚娘對著鏡頭笑的更開心了…仿佛這也是盡心盡力服務(wù)的一部分。

晚餐過后,Martin英語教師的角色光環(huán)開始閃耀,談及了未成年人的教育。她總是一副好奇寶寶的神情,問每個人的國家的教育情況,后來變成女性產(chǎn)假,子女撫養(yǎng),婚嫁風(fēng)俗、社會福利等等國計民生差異大討論,伴隨著Martin的認(rèn)真點評,屋子里的談話一瞬間被賦予了意義…她說西班牙也是4個月產(chǎn)假,也是父母幫帶孩子,但是,即使有父母幫忙撫養(yǎng),如果一個女性決定了生育,那么她將必定從原本的職位上掉下來,而且今后基本不能獲得提升,她的情況只會變得更糟,薪水變得更少…

在被問及中國計劃生育的因果歷程之類的問題之后,仿佛帶動了國際討論的熱潮,旁邊幾位熱血沸騰大談Everest(珠峰)冒險故事和夏爾巴人傳奇故事的老外也加入了中國某基本國策的大討論中,瞬間有種渾身是嘴、卻無處說起的苦惱。從沙發(fā)中正襟危坐,簡短了介紹了歷史上二胎的例外情況之123,然后說了下即使是政策finish的現(xiàn)在,也不是每個人都很想生育。因為,以前條件不好,能養(yǎng)活就可以生育,但如今的Chinese開始追求更好的撫養(yǎng)條件,對待生育很慎重。我說國家政策僅僅是一個國家經(jīng)濟能力的風(fēng)向標(biāo)而已。

不知道別人,能感受到Martin的認(rèn)真臉。

后來,小強向?qū)дf,你們中國人就是有錢,不用走路,開著車就能上去海拔超過5000的珠峰大本營,尼泊爾要走路半個月。

啊!是啊!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大天朝318國道,延長路段180拐直達珠峰大本營,只需要坐在車窗邊,風(fēng)景美炸的埡口盡收眼底。可是,時光倒流回去沒有這條路的從前呢,說不定也是一條陡峻絕美的原始風(fēng)光徒步路線呢,同理314國道,同理獨庫公路…這大概就是文明的兩面性吧。

后面大家開始說加都多么多么臟,博卡拉多么多么秀美…

沒有手機信號的安納普爾納的第一個夜晚,7點30分天色全黑,上樓入睡,天亮之前自然醒來。

進山第2天

沒有留下太多肉體感覺的大概4-5個小時的路程,像第一天那樣。爬升約1000米,也像第一天那樣。

中午12點30到達住處,Ghorepani。由于這里是性價比最高的伯恩山小環(huán)線的終點,魚尾峰日落and伯恩山日出觀景處,所以是全線人頭最多、規(guī)模最大的村莊。走伯恩山小環(huán)線的人會在會在第二天看完日出后開始下撤,也就意味著后面會開始真正的人煙稀少,條件艱苦。我的運氣大概很好吧,雨季的山上,大部分的時間在落雨,卻完美get了今天的魚尾峰日落,以及次日的伯恩山日出。

首先是同樣臭不要臉的拉著別人的向?qū)艿綇N房,找到老板各種求free:“媽媽,這是我的錢包,你看,我只剩200了,可是我還要去一趟ABC再下來。”畫面中人,臉皮奇厚無比…

兩天下來,向?qū)Т蟾乓呀?jīng)知道我是個心機婊了,好不容易遇到中國人也不換錢,兜里明明有美元…咩哈哈哈。可是這樣才窮的真實啊。

晚餐后跟著幾個不認(rèn)識的人爬向村子里的至高點,映入眼簾的是日照金山的輝煌大地,趕緊掏出我的起司貓入框…

一個拿著舊式單片機的girl求拍照,口音是英國人沒錯了,我腦子里想到某新聞上說的倫敦人不用空調(diào),完全無關(guān)的腦回路… 拍完之后,她語調(diào)平坦的說:“你看,日落就是這樣,前幾分鐘還是像火燒一樣的夏天,一片云霧升起來之后就是冷冷的冬天,很美,我們都享受到了,謝謝你幫我拍的照片,認(rèn)識你很高興,再見。”

是猝不及防的簡單道別,我竟連打斷的機會都沒有,她已經(jīng)噔噔的下臺階走開了。像全身蒙上了隔音的玻璃,電影鏡頭里的孤僻的UK人。

晚飯過后,同樣歡快的大廳聊天,也就像第一晚上那樣。

進山第3天

如果事先知曉今天將有一場接近極限的折磨,大概早上吃飯的手也會發(fā)抖吧。

其實原本已隱隱有些心理準(zhǔn)備,Martin四人組的行程單上寫的是10天山行,而我的回程票告訴我,是絕對不可以在山上呆足10天的,道別,宜早不宜遲。其二,今日份行程開虐很早,因為伯恩山的日出,就算烏云遮天也一定要爬上去看的。因為一期一會,后會無期。

凌晨4點起床,然后是一段將近400米的爬坡,用時1小時。事實表明,日出之前,元氣這東西,在我這個凡人身上,根本就不存在。

震撼的360度乘以360度,再乘以幾個360度也不嫌多的伯恩山日出,到了真正需要召喚漢語博大精深的形容詞的這里,我卻一個也用不上了。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況修短隨化,終期于盡……

4個小時后,浩浩蕩蕩的觀日出大部隊在摸黑上山,守著早已高高升起的旭日依然不舍離去,直到早餐后還興致不減的互相描述著這場漫長雨季中難得一見的大美日出的時候,終于按計劃動身。

出發(fā)不久的一次休息點,西班牙的Martin姐姐正在緩緩喝下最后幾口紅茶,我跟著另一位新認(rèn)識的小伙伴,稍稍提前動身了幾分鐘,連句正式的辭別都沒有,竟永遠的別離了最最歡快的四人組。之后數(shù)日,與Martin姐姐和向?qū)姡僖矝]有相遇過。

走得稍快的還有零零散散幾個人,其中遇到了昨天一起伯恩山日落的UK女孩。她說自己要一天之內(nèi)下撤趕回市區(qū),她路過休息點也不會停下來休息,這點和我很像,于是和她自然而然的結(jié)伴起來,直到中午的分叉口,她歸程,我繼續(xù)往前。

在真正到達海拔3000之前,需要上上下下無數(shù)次,完成的不同山頭間的位移。雨季的ABC山行,如果清晨下過一次暴雨,那么上午一定有熱辣辣的太陽,照在每一位擦身而過的山民黝黑的面頰上,大家不分國界,用Namaste互相問好,互相道別。時光隨著海拔變換,不覺間瘋狂流逝,直到分離的擁抱之后,看著1.75的高個子英格蘭女孩消失在三岔路口曲蜒鋪開的另一端,才突然領(lǐng)悟到英格蘭人藏在初始的冷漠語氣之下,性情中的溫馨和友愛。我不小心崴到腳后,她把登山杖讓給我用,她給我講的她和德國男朋友的故事,她在加德滿都的暑期醫(yī)學(xué)實踐的故事。遇到形狀奇異的植物,她會認(rèn)真的端看,告訴我花名。后來的幾天我也開始留意奇特的植物。路上看到牦牛的時候,我下意識的說出來wild yak(野牦牛),她給我講述真正的野牦牛與這些牦牛的區(qū)別,我才知道,原來這山間的自由游蕩的龐然大物并非無所歸屬。我給她講小豬佩奇在中國的風(fēng)靡,她說在英國,小豬佩奇并不會被做成糖果和印在衣服上…好多好多…

中午抵達的村落是Tadapani,是絕大多數(shù)同行小伙伴行程單上的今日住宿點,因為下面一個風(fēng)景最美、美到必須留宿的村莊chhomrong需要再花4個小時穿越一大段密林地形,以及山體外緣的斜坡。而雨季的下午不適合突擊行走,尤其是密林中。因為,大雨滂沱混著砂石沿著原本的小徑奔流,掉落的雨水混雜著高大樹木上的各種蟲卵粘液滴落在脖頸上,乘著雨勢可以在一小時之內(nèi)破卵成蟲的螞蟥爬滿了每一寸綠草葉片…不要問我為什么能這般巨細描述,那是因為馬上我就要親歷…

跳過了幾乎所有休息點,大概比別人早到1小時以上的我,獨自坐在Tadapani一家住店門口的石塊上,絞盡腦汁的正在尋思的是,如果有人趕上來,不管他是誰,只要他往前繼續(xù)走,我就能跟上他…

坐了20分鐘,大腦幾乎慢慢放空成很奇怪的真空,沮喪的是,連個人影子都不出現(xiàn)…早晨那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去哪兒了,我問天問大地…

從這兒一早出發(fā)去chhomrong的應(yīng)該已經(jīng)抵達,意味著下午的路上,即使我快到飛起,將不會趕上任何人。而如果我繼續(xù)等下去,等到有人來到,或許已是下午。置身于景色相對乏陳的Tadapani,驢子的屎臭味撲面而來,腦海里浮現(xiàn)出UK女孩在另外一條下山路上單槍匹馬前行的畫面…高高的個頭,偶爾會俯下身來,小心鉆過被暴雨砸折的細枝…我竟也是雙腳不聽使喚的站立起身了,我要走另一條更長的路陪她。謝謝她給我的勇氣。

果其不然,十幾分鐘后,12點半,暴雨準(zhǔn)時降臨。而我才剛剛正式進入一條路降到海拔最底處的河谷密林,猶如沒有盡頭的巨大綠木汪洋。雨水混著泥濘順著原本被人們在樹根上踩出的安逸小路上往另一個世界奔流,水流兩邊的青草上是密密麻麻的細小螞蟥,水流的中間是難辨深淺的下腳點。不敢抬頭,怕一腳沒踩穩(wěn)摔進草叢,不敢拍照,怕耽誤一秒鐘就會天黑。只想趕緊穿過,又要穩(wěn)穩(wěn)穿過。雨聲很大,也只有雨聲。一邊走一邊想著,UK女孩現(xiàn)在也一定在雨中奮力前行吧, Martin他們明天上午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一定是樹影斑駁的翠綠光景,有晴朗包裹的溫暖氣層…在下一個村莊,一定有另外一波未來的小伙伴,大家約定明天早上一起啟程。

如果說持續(xù)2個小時的大雨暗林和孑然一人并未觸及我的心理承受底線,那么原因就是尚且寬裕的時間帶來的安全感,雨還沒停透,突然天光大亮,總算從河谷密林中走了出來,下午三點。眼前是地圖上的下一站,一個只有2家客棧的迷你小村,心情大好的朝其中一家的前門石階上走去,如果這個村子有客人check in,那么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可是還沒走到石階,就猜出了真相。所有人都會在昨晚的大村莊Ghorepani停留一晚看日落日出,而中午在Tadapani已經(jīng)確認(rèn)沒人趕上來,那么現(xiàn)在下午3點鐘到達的這個小小村莊,在我之前,是不會有人比我更早趕來的。果其不然,空空蕩蕩無人入住。地圖上的下一站是chhomrong,500米的海拔差,需要3個小時路程,而我從凌晨4點開始運作,為了趕路省去了午餐,已然半殘。

猶猶豫豫的坐在臺階上,想到學(xué)著大家的樣子檢查螞蟥,也是三天以來第一次檢查螞蟥,揭開襪子就是毫無準(zhǔn)備的噩夢,踝骨皮膚上一只肚皮飽滿的螞蟥!

然后幾乎是下意識的把手上的襪子鞋子扔到臺階旁邊的草叢里去了!草叢里…螞蟥草叢里…

后來用棍子挑回來的之后,開始往鞋里撒鹽,逼出來無數(shù)只蜷縮螞蟥!此處友情提醒不要穿黑灰色襪子,辨識螞蟥困難…咩哈哈哈哈哈。

這會打字的時候內(nèi)心很平靜,但記得當(dāng)時,半個小時之后,兩只小腿依然會不自覺的發(fā)抖,我知道那不是餓的,那是純害怕。背包里的創(chuàng)可貼啊碘酒啊什么的根本不會想著去拿,雨水汗水泥濘混合物,使手指所及之處全是黏黏的觸感,全然喪失了處理傷口的欲望…只想著確保鞋襪沒有螞蟥就好了,其它的,都不重要。死不了,成為我做選擇的粗暴參考。花了好久好久時間,重新穿好了鞋襪,開始抬頭想要看看風(fēng)景的時候才發(fā)覺太陽已經(jīng)好大好大了,曬在我來時的一大片草地上,連個小徑都沒有,只是純草地,密集的螞蟥草地。

雨后一片晴好,仿佛剛才的暴雨密林泥石流都是上輩子以上的事情。手機時間3點30分,余下行程3小時,7點天黑。感覺得到時間帶來的滿滿的安全感,我竟再一次像接上了220V的標(biāo)準(zhǔn)電壓,穩(wěn)穩(wěn)的背著15斤行囊,又運作了。多么似曾相識!咩哈哈哈哈或。謝謝雨后sunshine給我的勇氣。

下面的3個小時,果然沒有再下雨,亦果然,再沒有遇到同類。

只顧埋頭趕路,時間不經(jīng)意的從4點劃過5點劃過6點又劃過最最不安的黃昏。每次遇到路標(biāo)都是一輪新的安心和篤定,但是路標(biāo)的頻率很低很低,讓人抓狂。尤其出現(xiàn)岔路時全靠直覺,有次選錯了岔路,一直下降,直到突然出現(xiàn)一條無法穿越的寬闊河流,再折回去,慢慢上坡,緊張感也慢慢堆積。隨著天空低端開始出現(xiàn)疑似晚霞的漂亮云朵,那些散落在遙遠山間勞作的村民全部消失不見,只有一條貌似永無止境的上坡復(fù)下坡。記得在一個慎重做出選擇的三岔路口之后,有那么半個鐘頭之久都沒有再看到路標(biāo),直到一連遇到2道用門閂拴住的木門或鐵門,打開門閂幾個迂回之后終于看到零落的房子,篤定能遇到村民,在衰敗的房子后面瘋狂的喊著excuse me,卻杳無回音…不知疲倦的兩只腿瘋狂往前奔,又看到一道鎖死的鐵門封住了去路,只能往上爬過鐵門翻過去的時候開始徹底懷疑人生。堂堂ABC山行之路,為毛會有鎖死的鐵門!我是不是真的走錯了!是不是需要倒回去上個三岔路口,再倒回去上一個有客棧的村莊,倒回去3點鐘清理螞蟥的地方…人,我要人,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能說話,告訴我這是不是對的路,是不是去chhomrong的路。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發(fā)覺自己是幸運的,腳下的地形以開闊的盤山腰小徑為主,并沒有艱難的大幅陡升,路好走到仿佛隨時都能飛起來,除了見不到人影而已。記得途中有一次對著一排矮房喊了半天,繞了過去才發(fā)現(xiàn)是牛棚…我大概是瘋了。

開始不受控制的思考,我為什么要來,是誰說過的,換個環(huán)境就可以讓腦袋更容易想清楚事情。然而來了山上才知道,就連雙腳邁出的每一步都要費心周全利弊,剩下的精力全部用來觀察再遠一點的路面,計算下一步的落腳點。每次天黑下來入住已經(jīng)疲累不堪,還要繼續(xù)榨干這份腦袋,權(quán)衡所有行程緩急,裝備去留,在村莊停電之前忙完所有的事情,在一片空白下熟睡,除此之外,這顆腦袋別無他用。

下午6點左右,除了不停交換前置的雙腳,還有一個新的三岔口,恐懼到達極限。

選了一條下行的泥路,可總覺得路面過于平緩,幾分鐘后又折回三岔路口,改走了另一條亂石路,嗯,更主流一些。又過了20分鐘,大概一個山體大轉(zhuǎn)彎,突然被幾只叫做水牛的龐然大物擋去了前路,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那種!只能從牛腹部擦過去…

然而擋路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是水牛。

上午和UK女孩一起看到牦牛,知道有yak的地方并沒有人煙。但是水牛不一樣,所謂感情終于攢到了要迸發(fā)的時刻,看到水牛我眼淚掉了下來,村民,人煙,我來了。

又是十幾分鐘,依然是緩慢的山體轉(zhuǎn)彎。然后,一棟小樓房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跳進視野,是人類的談話聲音,幾個山民大叔在二樓欄桿處高聲聊著什么。是人間,沒錯了。

如果說這些天來最最起死回生的兩次,一次是剛進山悵然所失時,一轉(zhuǎn)身遇到了可愛的四人組。另一次,就是這次了。

激動如我,路邊上大大的chhomrong的牌子都沒有留意到,仰起頭顱,對著這幾位山民大聲詢問,像對著星辰大海喊話似的,特別豪邁。不知道用什么來形容,大概就是我又活過來了吧,人間真美好。

他們告訴我前面10分鐘就是chhomrong,這里也是chhomrong,只是客棧還在前面。他們告訴我整個下午無人路過,這么晚了竟然還有你剛剛趕到。是熟悉的咖喱口音的英語。

Chhomrong今晚的客人很少,找了一家相對扎推的,也只有7個人。我告訴老板明天將會有15個人以上入住,他們今天都住在了Tadapani,客棧老板喜笑顏開的笑,問我真的嗎。

結(jié)識了從第四天開始的新伙伴,1澳洲女孩1向?qū)?背負(fù)的豪華配置,1加拿大大爺1向?qū)У臉?biāo)配,另外2個獨自負(fù)重的澳洲男生, 7個人,加上我8個,聚聚散散直到第七天的清晨,也是最后一天的清晨,我提前出發(fā),獨自下山。

幸福的洗澡,來到大廳吃晚餐,聽著新鮮的澳口英語。各類英語口音中,澳洲口音應(yīng)該算比較特別的了,接觸不多,卻被驚艷到。明明聽的是英語,腦海里卻聯(lián)想到日劇中好聽的大阪腔,如果可以歸類的話,澳洲口音和大阪腔,應(yīng)該算是同一類吧。懂的小伙伴自然知道我在說什么,它們都像唱歌那樣,婉轉(zhuǎn)究極體…婉轉(zhuǎn)到什么程度呢,到我也不是很能聽懂的程度…

進山第4天

如果說第三天的精神臨近崩潰邊緣,那么今天,靠著這份精神力量虐過的肉體在第四天開始不聽使喚。

早上出發(fā)半個鐘頭不到,全身酸脹到無話可說。行程的一開始就是下到谷底,過一個超長的吊橋,再緩緩爬升到對面的山頭,等爬到和出發(fā)的Chhomrong差不多齊高的時候,已經(jīng)是3個小時過去。期間好像不管走到多么崩潰,從高高的山腰回頭看來時候的路,Chhomrong仍舊在那里,仿佛喊句話它就能聽見。山行就是這樣,要走很遠很遠的路,下很久很久的坡,只為跨過山澗的奔流,然后慢慢流轉(zhuǎn)到另一座更高的山,然后再努力爬升更多。待回頭再看自己的辛苦來路,依然近在咫尺,找不到一絲發(fā)力的痕跡。

8人行中的2位澳洲男生,大概是負(fù)重超標(biāo)的緣故(每個人20公斤的樣子,重重的拍照設(shè)備),再加上拍照,總是走走歇歇很慢。根據(jù)“體力決定友誼”定律,開始自然而然的結(jié)伴3人組。澳洲人退去了歐美人的幽默,多出來一份內(nèi)收感和禮儀感。兩位小伙子每每需要停下來休息或者拍照,會用商量的和藹語氣,問我要不要現(xiàn)在停下來,等我一起做出決定。再后來,每次他們需要拍照,我干脆就停下來看著等著,有小伙伴的感覺真好。

3個人若即若離的走了一天,直到下午4點30,離目的地還有2個小時的行程,他們告訴我,以他們的體力,大概會花3個小時。而我終究會再次犯賤,莫名升騰了一股熟悉的可怕沖動……

在疑似回光返照的恐怖勁頭支配下,我對兩位說,我到目的地等你們,你們2位行李太重,慢慢走,要小心。

爬升沖刺400米,獨自路過了全程包括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最壯觀的瀑布群。從一整面山體灑下來,大大小小20條以上,手機拍照和錄像無法還原的那種震撼,伴隨著仲夏暴雨般的落水轟鳴聲。天色將黑,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快要奔向6點時,抵達Himalaya,海拔2900米。過了好幾個索橋,換了好幾座山頭,無窮無盡的下坡復(fù)上坡,又回到2天之前看日落日出的Ghorepani村的高度。

7點30,2位小伙伴大風(fēng)大雨中歸來,一群人跑出去迎接他們,打趣,點贊,每個人都樂不可支的樣子。后來的幾個晚上便成了常態(tài),2位澳洲小伙伴總是比大家晚到好幾個小時,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突然就出現(xiàn)在了黑漆漆的門外,咩哈哈哈哈。

明天的目的地是MBC或者ABC,最多6小時行程,于是暫時卸下了趕路的壓力。入住,或許是路途遙遠條件有限,住的是沿途中最艱苦的一家;帶著久違的放松感點餐,或許是太過疲憊,吃的是沿途中最美味的一次,有辣口重油的小菜,伴著米飯,幸福到人生巔峰,添了米飯和小菜,足足吃了半個小時。睡覺,是沿途睡得最香最久的一次,晚上8點半到次日7點半,餓醒。摸了摸平憋的肚皮,睡前的雙份飯菜不翼而飛。

進山第5天

起床之后發(fā)現(xiàn),打印著小地圖的A4紙已經(jīng)濕透。從昨天下午5點多經(jīng)過瀑布群開始,只有關(guān)起房門睡覺的時候,瀑布的聲音才會明顯減弱,這也是為什么Himalaya會是沿途住宿最艱苦的一家吧。重重的濕氣包裹下,被子和枕頭散發(fā)著陳霉的味道,帶著冰冷的濕潤觸感。但卻意外的伴隨著瀑布的響聲睡了很多年里最久、最完整的一覺。

早上又意外的吃到了最美味的一次蛋炒飯,與前面幾家不同的是用油很重,分量很足,有食堂雙份蛋炒飯那么多,竟然花了20分鐘才大口吃完。虧空的卡路里終于勉強填平,但沒有很明顯的飽腹感。胃袋子真的很神奇,最不能欺騙,在它的真實抗議下,我在山上的7天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留意到了食物魔法般的存在,察覺到原來山上的米飯,口感異常柔軟,和平時吃的不太一樣,像用米粥炒出來的,卻又炒出了粒粒分明的樣子…

澳洲的兩位小伙伴還在吃飯,其他人已經(jīng)早早出發(fā)。跑去餐廳打了招呼,說我想一個人慢慢先出發(fā),待會路上見。(今天的我也是廢人的速度,然而這2位,一路上再沒追上來過…???)

出了餐廳,眼前的光景新奇出了新高度,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整個人突然就定住了。

4~5個北京腔的朝氣蓬勃的叔叔阿姨,大紅大紫的干凈衣服,在我這身厚土灰裝面前格外扎眼,在Himalaya存在僅有的一塊小平地上,離我最多5米的地方,興奮的拍著照片。

我:???

原來是直升機過來的,20分鐘從市區(qū)到大本營,已經(jīng)欣賞完我的艱苦跋涉的終極目的地,路過這里吸氧,而直升機本尊,插空去送第二波客人了。 大媽興奮的告訴我,包機來回1800美金,4個人,每個人450美金,來回1小時搞定,飛機上還有一個余位,待會兒200美金準(zhǔn)備拼個人回市區(qū)…小姑娘,你回去不,200美金,多劃算…

告辭,我距ABC還有1天1夜呢。

腦海中聯(lián)想到曾經(jīng)憂心忡忡的思考過的世紀(jì)命題:夏天有螞蝗塌方泥石流,陰雨連綿看不到風(fēng)景…冬季各種睡袋保溫杯保暖衣物隨隨便便就是20KG重裝…那么,到底是夏天走ABC比較好呢,還是冬天走ABC比較好呢。咩哈哈哈哈,我可真是個白癡。

起步不久,迎面遇到了N波大部隊,每次杵著一塊安全的石頭邊,一個接著一個的互相說hi,說see you,直到不知不覺笑容僵硬。也有抖擻的老者或歡樂的同齡人多說一句,相互豎起大拇指,然后告別,see you next life。

又不久,被幾個當(dāng)?shù)氐纳矫褫p松超過之后,后面?zhèn)鱽淼巧秸鹊南∈椟c地聲音,回頭看見一個小伙。直到過了幾處獨木橋,轉(zhuǎn)了幾個陡坡的很久很久之后,小伙依然在不近也不遠的視線之內(nèi)!干脆找了一個放緩腳步的理由,徹底慢了下來。想知道是誰,竟然比我還要吃力。

太陽照在臉上,有火辣辣的高原味道。正在擔(dān)心回去之后會不會真的在臉上留下兩坨高原紅,小伙子已經(jīng)追上來到可以說話的距離了。是一張學(xué)生模樣的亞洲面孔。

在博卡拉被熱情過度的路邊店主追著喊“空你幾哇”,而到了山上卻像換了一番世界,遇到的第一句開場白經(jīng)常是“阿尼亞塞呦”。后來聽說了一些典故才知道,日本人是不愛上山的,而韓國人是最愛上山的,也是最愛獨行的。

熱心的向?qū)н€告訴我們,世界登山英雄榜中韓國人位居高頻,因而當(dāng)?shù)厣矫窈芫粗仨n國人。后來留意到沿途的住宿、路標(biāo)經(jīng)常能夠看到除了尼語、英語之外的第三種語言,那就是韓文,也僅有韓文。每一家的菜單上除了西餐和尼餐外,還有韓餐,也只有韓餐。

登山界有這樣一句豪言:“對一個登山者來說,壽終正寢的地方肯定不是床上。”說這句話的那位韓國人在登頂世界14座8000+雪山之后,永遠的消失在眼前的安納普爾納的南壁懸崖中。終于明白了這些獨行者是帶著某種情結(jié)而來,或許是尋找當(dāng)年登山英雄的蹤跡,重溫他們隨著死亡的軀體一起告別世界的場景;或許是相信拼搏沒有終結(jié),人生沒有休憩,在荒蕪的盡頭感受生命的力量…

慶幸遇到這位小伙子之前,我已經(jīng)了解過這些。

亞洲臉抬頭瞟了我一眼,瞟了一眼…像是檢查路況那樣面無表情…又繼續(xù)低頭爬臺階了…

明明是10米不到的地方,跟在我后面2個小時之久…連第三個鬼影子都沒有。

棒子都這么萌么????

我干脆停了下來:韓國人?(此處故意用了中文!!!)

“Yes”。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我說我9點多就看到你了,可是你一直沒超過我。

于是一前一后的繼續(xù)行走,大概5米的距離。持續(xù)爬升到大概海拔3500時,雨勢說來就來,后來的這一天再沒有停過。

路邊開始出現(xiàn)高原上特有的景觀植物,再遠一些能夠看到一大片積雪橫在前方的必經(jīng)之路上。轟隆隆的瀑布從山體一側(cè)瀉下,混著陰冷的雨水把路面寖成一條面目全非的爛泥。跨過的小溪數(shù)量終于多到數(shù)不過來,有顫巍巍的木質(zhì)小橋,也有干脆粗暴的涉水。小心翼翼的踩著溪水里凸起的深淺不一的踏腳石,能夠感覺到,這是前所未有的緩慢步伐。一直走在韓國小伙的后面5米之內(nèi)的地方,而他每過一次亂石或陡階或小溪之后,都會停下來看著我通過,像情真意切的伙伴那樣。在過掉某段坍塌的爛泥后,迎面看到山體上斜插的木質(zhì)警示牌上赫然寫著:Avalanche Risk Area(雪崩危險區(qū)域)。

然后是混著泥土的雪崩埡口,順著前人的腳印小心的挪步,一邊是高高垂落的瀑布,另一邊是瀑布變成的奔騰不息的江水,南亞萬水之源。而腳下的積雪下面,是瀑布砸穿的暗涌,或許是半米之下,或許是3米之下。這樣的積雪埡口,共有4處,每次緊緊的跟著這位小伙伴,連下腳都不敢太用力。在早晨被告知前路險峻時,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等著兩位澳洲墊底王一起。此時此刻只想謝天謝地,遇到這位韓國小伙伴。(次日獨自原路返回時,由于霧氣太濃,原本2個小時的路程,足足花了3個小時才安全穿越…)

就這樣當(dāng)了一下午的跟屁蟲,期間遇到另外一只返程的韓國小伙,兩棒相遇,并未駐足,大家各自簡短問候,繼續(xù)埋頭趕路。

小伙入住MBC,海拔3700米,離ABC還有2個小時的村落。寒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仿佛要把4點不到的下午提前吞噬到黑夜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出了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不再繼續(xù)趕路,check in,順手定了一份明早4點30的鬧鈴。

其實是用向?qū)姷脑捳f服了自己,他叮囑過,最后一段從MBC去ABC是最漂亮的一段,記得掏出手機拍拍拍不要停。但是如果霧氣比較大,那就住在MBC。第二天一早再去ABC,一邊欣賞日出,一邊拍拍拍不要停…

好的,這一次放過自己了。高反開始隱隱來襲,頭疼。胡亂躺下來又是一頓睡,仿佛昨天表演連睡11個小時的不是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成死寂,雨還沒停。那么明天清晨肯定是個好天氣…

大廳餐桌上只看到小伙餐后的韓式碗碟,還有一個裹著棉被窩在墻角的墊子上玩手機的村民,冷清到發(fā)指。

進山第6天

花了五天五夜嘗遍了山行之苦,終于被第六天凌晨的鬧鐘叫醒,哆嗦著爬出被窩出門的時候,天空已是退去了星光的破曉完成式,離終點ABC還有2個小時的上坡路。來不及沮喪,在異國晨曦中把手機和腦袋都轉(zhuǎn)成奇怪的角度,讓maps. me上面的路線與腳下的三岔路相吻合,確認(rèn)了前路后急匆匆的趕路了。

一圈巨大的雪山被日出點成了大小不同的金頂尖尖,兩小時間空無一人小路上,只有冰冷的溪水冰冷的植被,和冰冷的云霧里,由于距離實在太近而無處藏身的魚尾峰,猶如隨時撲將過來的龐大猛獸。來時路的艱辛在腦內(nèi)忍不住的倒帶,終于明白為什么hiking 到了尼泊爾要變成trekking。

這些天來,沒有仔細想過吃住的事情。還記得高中時候有次回家的大巴車上,沒有座位,又餓又困又暈車,蹲靠著車廂的柱子也是美美的一覺。尼泊爾有著世界14做最高峰的8座,每一座山都那么大,天大地大,大到再也擔(dān)心不起來沒有容身之地。吃的更不去多想,rice is acceptable,meat is preferable。

人類除了吃住,還有信仰。比如很像買到某種新款,就滿懷希望去搜羅;希望住更舒適的房子,就動力滿滿去賺錢;想讓孩子成長成才,就盡心盡力培養(yǎng);也可以甘愿只為上帝而存活。而我還沒想好拿什么樣的信仰才能安放它,我的縹緲的魂魄,讓它充滿虔誠的、寧靜的,大漠孤煙、雪山流水般篤定的期翼。我記得有一次在上海無意中聽到《回到拉薩》,鼻子突然就酸了起來。

背夫讓人輕松,向?qū)ё屓税残摹K圆粠驅(qū)Р粠П撤颍氉酝瓿傻碾y度很高,再加上縮短的行程,和僅有的400塊錢。第一天就有人拍著胸脯告訴我,我會在第三天破產(chǎn)。但是我知道,每一種閾值都有所對應(yīng)。有人尋遍天下舌尖上的味道,但是吃過的味道越厚重,味蕾越欲求不滿。也就像瑜伽那樣,同樣的體式,有的人會拉傷,而瑜伽大師會達不到訓(xùn)練效果。如此看來,我也只是在尋找一個適合自己的閾值,無關(guān)凈化心靈,無關(guān)一生必去,只是設(shè)置了一個程序,像一項任務(wù),然后努力完成它,克服一路上的各種困難,終于感知到自己并沒有那么差,也終于原諒了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的前半生。

生命不就應(yīng)該是這樣度過的嗎,設(shè)障、解障,經(jīng)歷出厚度,讓等長的時光尺度變得更加飽滿。三毛在談及如何安排一次旅行時候說,如果像得到更多的體驗,那么就少帶點錢吧。說的不僅僅是旅行,也是生命本身呢。Challenge,旅行的意義之一。

旅行的意義之二,Refresh。 我看到過塞北的大漠孤煙,江南的桃紅柳綠。我看到過下唇拉出不屑弧度的中東人,跨著摩托搜的一下穿過鬧哄哄的無序街道;看到過小身板的印度血統(tǒng)小姐姐臉龐棱角突出,濃黑的油辮之間眼神飽滿。看到過只身撐起國內(nèi)某條巨大產(chǎn)業(yè)鏈的各種代購小青年,業(yè)務(wù)繁忙行色匆匆來不及分辨神情。我用耐臟的鞋子踩過護城環(huán)路的濕濕的草叢的時候,又或者恰好吃到一根同事送來的香糯玉米的時候,起誓從此熱愛腳下每一寸土地。淮海路的車子今生今世不會斷流,全世界60億人口60種秉性,世界人民色彩斑瀾,隨波逐流,各有各的幸福味道。70億年之后地球會爆炸,而之前每一個人,每一秒鐘都是奇跡,不管阿拉斯加的鱈魚剛好躍出水面,還是雙腳踏過校園的尋常小路,恰好遇到了喜歡的熟人。回歸一蔬一飯的真實感受,感恩當(dāng)下的這一秒鐘,任時光消逝,歲月溶解。refresh。或許這就是旅行的意義吧。

如果說還有旅行的意義之三,那就是Nothing in it。只是取悅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全自己的喜樂偏好,不去賦予意義。

安安靜靜的走路,小心每一腳下面有沒有螞蝗,是不是軟泥。思考著半個鐘頭后喝掉杯子里多少cc的水。再多想一點,就是晚上扔掉腳上的襪子后,明天再換上包里的哪一雙。這些已經(jīng)足夠操心了,甚至有那么幾次,腦袋恍恍惚惚,不愿意多想自己是誰。 住下來,還價,洗漱,然后思考行程,物資,仔仔細細的收拾行李,哪些是不再需要的,哪些是明天需要的,記在心里或者寫在紙上。去大廳吃飯,聽各國口音的人群大聲談話,任這些聲音順延到沉沉睡去的簡陋單人床,Happen twilight time。于是便成就了自己最喜歡的狀態(tài),一個人。在一個寂靜的清晨,收起所有的相逢的羈絆,用道晚安的尋常語氣說,再見,余生好運。

就像情話歌單里的一句歌詞,“沒有人會停留,總有人會遠走,不需要理由,而你應(yīng)依舊如野草般自珍敝帚”。

早上7點走到立著警示牌、上面寫著不能再往前行的最后一步,一個當(dāng)?shù)氐哪竟臀遗南铝苏掌N业谝淮尾幌雽χ謾C,而是對著木工黝黑的臉龐,開心的,滿足的笑,背景是安納普爾納1號山峰南坡的一整面高達3000米的垂直懸崖。耀眼的晨光打在木工的臉上,雨后的泥漿縫隙里有不知名的野花無所畏懼的盛開。

8點,背著身子離開很久之后再回頭看,巨大山脈在日光下的巨大陰影,把大地包裹在巨大的沉默中。木工拉著鋸子的身影被刺眼的陽光包裹出難以分辨的輪廓,逆著光圈仿佛遙遠星際的日冕。又像是要鼓起薄翼的小小蜂鳥,在碩大的懸崖利刃之下。

午后的暴雨之前一直一個人,終于在下午1點時候,趕上了3天前的晚上結(jié)識的澳洲小伙伴們。然后是稀松尋常的入住,點餐,洗澡,趁著天亮收拾第二天的行囊。

其實一點都不尋常。只是在突如其來的餐廳停電時,不會憂心忡忡的放下筷子罷了;只是在最后一縷夕陽把雪山之巔照成金頂時,不再興沖沖的跑出去拍照,擔(dān)心錯過曠世奇景。看到窗子外不知道是誰家的山夫丟在門前的籮筐,上面亮藍色的雨罩由風(fēng)輕輕帶起,暮靄中彌漫開來的是土豆和米飯的香味。仿佛自己的細胞和呼吸在暮光四合時分,開始侵染了山居的氣息,別人家的生活氣息。

進山第7天

記得這一天的某一時刻,身體到了毅力崩塌之前的某一秒,腦子里開始不受控制的盤算:得先有手機信號,然后去下載一個大眾點評app…

計劃中的6點之前動身,全副武裝準(zhǔn)備下臺階時遇到了加拿大大叔的向?qū)В?人組中唯一早起的人。我說:“早上好,今天天氣真的很好,你起床也特別早,愿你有美好的一天,我要下山了,或許你們今天不會追上我的,就此別過,再見”。分明是UK女孩第一次向我道別時候的平靜口氣,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和我一樣,覺得不忍告別,只能故作鎮(zhèn)定。

三步臺階后,是一連串的大聲喊話,這么早啊,要不要等等一起出發(fā)啊,中國女孩,你小心啊,祝你好運啊。

自帶熱情buff的尼泊爾登山向?qū)В瑹o數(shù)暖心細節(jié)仿佛手心的余熱,愿他們都能在塵世中獲得幸福。

如果說這一天還有一個小小暖心,莫過于一只跟著自己下行4個小時的大黃狗。如今慢慢翻看相冊,才記起自己當(dāng)時和它說過很多的話。它趕到很前面等我,我會謝謝它幫忙探路,甚至有次跟著它錯走了一條很變態(tài)的土渣陡坡,連溜帶爬下來回到康莊大道,心里卻一點都氣不起來。它偶爾會突然停下來望著對面的山頭,一動不動。我大聲喊,旺旺,快來,中午請你一起吃芝士意面,600尼幣的那種喔。它終于若有所思的趕上來,我問它是不是和我一樣,很容易就找不到人生的意義。我停下來休息,它在登山包邊打轉(zhuǎn)轉(zhuǎn),我在包里翻騰奶貝和飲水,它微張的嘴巴里哈出的熱氣撲在我的手背上,猶如淡淡的灼燒。我想起大城市里沒穿長褲的夏天里,路上看到貓貓狗狗的時候,總是無來由的敬而遠之,而今天之于汪汪,竟是完全的親昵。

孤獨的旅人啊。

10點,到了全程中最長的一個吊橋,287米,兩座山之間的吊橋越長,意味著吊橋的高度越高,在轉(zhuǎn)換山頭時繞路越少,趕路也越輕松。

它沒有跟來,無論我怎么喊,怎么折回去,繞道他后面趕它。我說,說好的意面哦,帶肉的。 他卻死死的定在了吊橋端口的水泥臺階前,有那么幾秒鐘,仿佛一座雕塑。 等我拍了幾張吊橋的照片再回頭看時,只剩下靜悄悄的吊橋起點。

來路蜿蜒,只消幾秒鐘,剛才的生靈就可以此生不復(fù),像極了這些天的遇到的每一位。盡管有的人會迅速的消融,像奶茶上薄薄一層的奶皮,吸管伸進去就變得了無痕跡了,盡管這些人的臉龐上無一例外的掛滿了塵世幸福。

過了橋是1個小時的上坡,再次毫無來由的回頭去望,287米的吊橋沉在腳底下的河谷中,儼然宏大的山澗背景中一條不經(jīng)意的白色絲線。我看著看著,一下子覺得生命坦蕩起來了。

中飯,遇到20人以上的大團被分成好幾個餐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安靜的吃著熱氣厚重的雞蛋煮辛拉面,有一份出乎預(yù)料的鎮(zhèn)定感。

2天以來,其實更多的是一個人走路,腦袋像打了明膠一樣,凝固在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里。結(jié)束60公里的下山路,接下來是勢不可擋的博卡拉吃喝腐敗,加德滿都吃喝腐敗,成都吃喝腐敗,廬山吃喝腐敗,持續(xù)半月,經(jīng)久不息…

人和人,依仗著若有若無的聯(lián)系,在互相的排斥和互相的取暖中時近時遠。有一部分對待生活的無能,想要卸給另一個人,我想要和你一起吃飯,僅僅因為我總是不小心做了很多飯菜,可我不想一個人吃胖。

反正所有的不夠的東西,都可以用其他東西來填補。

反正,吃飯最好了。

————同樣突如其來的游記結(jié)語,啦啦啦

其實是猛覺破2W字了,咩哈哈哈哈,那么,就醬吧。 最后的最后,附上2年以來教夏常在次數(shù)最多的一首小詩:

吃飯是幸福的
睡覺是美美的
洗澡是香香的
看書是充實的
玩耍是開心的
運動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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