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出生命的意義》是作者維克多 弗蘭克爾根據自己在集中營的真實生活經歷做編寫的一部文學作品。其第一部分主要是集中營生活、感受的描寫,第二部分則是他本人基于此,而創立的存在主義心理學的基本理念及概述。
作者弗蘭克爾是為數不多的集中營幸存者之一,他的父母、妻子及其他親人都在這場磨難中遇難,只有他活了下來。作為一名心理醫生,他將本書的創作靈感與生活點滴記錄在破布與紙條上,最終形成書稿并創立了存在主義。不得不說,這本身就是一個尤為珍貴的奇跡。
在這本書的寫作里,
他沒有極致煽情,而是近乎無情的冷靜陳述與客觀中立;
他沒有描寫偉大人物或者著名囚犯,而是試圖展現在小集中營的普通囚徒的一天;
他談的重點不是苦難本身,而是思考在艱險的極端條件下中,哪些人的何種品質使得他們幸免于難,他專注于堅強生活下來的勇氣。
他認為人通過三種途徑創造意義:
一是創造有意義的工作;
二是愛,即與身邊人的深切關聯;
三是對苦難的克服。
即對苦難的承載與反應本身,就產生意義。
他認為,不論在怎么樣的艱苦環境中,人仍然具有選擇的權力與資源。
他說:“只要我們擁有自主選擇如何應對處境的自由,我們就不會一無所有。”
因得這樣特殊的經歷,他也得以近距離得觀察到人性的復雜,他強調生活的終極目的。
在附言中他深情的說道:
“我們最終認識了人類的本來面目,人類不僅指那些發明了奧斯維辛毒氣室的人,也指那些唇邊默誦上帝或圣母瑪利亞并徑直走進毒氣室的人。”
他把集中營生活分為三個階段來進行描寫:
第一階段:收容階段;
第二階段:適應階段;
第三階段:解放階段。
在每一個階段中,他用細致入微的體察之心,近乎冷酷的中立態度,專業心理醫生的視角,詳細描述了囚徒、囚頭、看守、黨衛軍的生活場景與心靈反應。
所有這些場景描寫與體會,太多又太細膩,以至于我必須用筆做好筆記。
它們每一點每一滴都都那么瑣碎、痛苦、深刻、句句真摯又讓人動情,雖看似離奇荒誕,但你深知其真實、可信。
在閱讀這些章節時,我體會著一種既好奇、又頓悟,既憂傷、又理性的復雜心情。極端環境里的真實呈現,不需用修辭與曲筆,已令人動容與嘆服。
第一階段(收容階段):的主要心態:驚恐
火車載著囚徒走向未知的死亡之旅,終點站是集中營。毋庸置疑,擁擠潮濕的車廂里,驚恐是每一個人的第一感受。可是對于幸運的作者來說:他們被分到了著名的“奧斯維辛”以外的集中營,于是他們這一車囚徒的心里冉冉升起了一種被稱為“暫緩性迷惑”的樂觀。每個人的心里,都燃起了被“緩期執行”的幻想與樂觀,與此同時,他們謹慎的做著自己每天的微小選擇:怎樣行動、勞動、表現,如何分類與排隊,他們在舉手投足里,決定著生死攸關的意義。
有時候他們會被好心對待,于是他們涌現出最深的過度的善意。當他提出想保留自己的著作手稿時,很多人哀怨、嘲諷或侮辱,他看到有些人仍保有天真。有時候他會產生一種“赤裸裸的放心”,因為被剝奪所有財務、經歷、姓名的他們,真的已經一無所有。
在幻想破滅的時候,冷幽默也許會助你一臂之力:囚犯們好奇的探索,看看自己的極限是多少:極少的食物,不擦洗,缺睡眠,忍受疲憊與噪音。他們似乎測試著自己,一名醫生叫嚷著:“教科書說幾天幾夜缺乏睡眠就會死人,他們騙人!我就沒睡!”
對于弗蘭克爾來說,自殺并不困難,但是毫無意義。當你被剝奪到沒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于是你可以坦然的、笑笑的刮干凈自己的胡子,至少這讓你面色紅潤,精神煥發,于是你被排到毒氣室隊伍的概率會低一點。
第二階段(適應階段)的主要心態:冷漠
囚犯在集中營中的遭遇,是令人難以想象的:
他們被迫面對臟污,清掃糞便時,本能的擦拭嘴邊飛濺的污物,就會遭遇暴力;
他們失去尊嚴,除擁有一串囚犯號碼,所有個人經歷、物質或精神財產、遭遇都沒抹去;
他們忍受酷刑、折磨與不公正對待:因發燒不能勞動而遭遇皮鞭,凍傷腳趾后被用鑷子硬生生拽去變黑的部分,斑疹傷寒病人離世,人們走近體溫尚存的尸體,奪走他剩下的土豆泥、木鞋或上衣;
他們直面死亡,眼看著小護士拖走尸體,因體力不支,后腦勺磕磕碰碰在階梯上,發出奇怪的咯吱聲,此刻陰陽兩隔的2人,2小時前坐在一起喝湯。
面對這些受難、傷病、死亡、酷刑,囚犯們的冷漠遲鈍、毫不關心的態度,成為了保護自己的外殼,成為這種環境下的一種必然選擇。
雖如此,一次在勞動時被監工的侮辱,仍讓弗蘭克爾感覺血脈噴張,他堅決予以了還擊,這憤怒不源于殘忍的疼痛,而來源于對平等人格的踐踏。這似乎是本書中唯一一次,具有強烈情緒的言語動作細節描寫。
他說:
“老練的囚徒也會憤怒,因為你不得不聽一個對你生活一無所知的人來判斷自己的生活,這讓我怒發沖冠。”也有些囚頭或者黨衛軍仍存有小小的善意,囚犯也沒有放棄對于小小利益和好處的爭取,比如找到合適的鞋子,排在隊伍的中間而非末尾避免被打,或者獲得了桶底的帶著豌豆的湯等等。
總的來說,冷漠可以使人保全精力到自己的性命上。
高度緊張的環境,使得囚徒們的精神需求回到了原始水平。
他們完全呈現出精神生活的倒退,只會夢到香煙、面包與熱水澡。而美夢總會醒來,夢想與現實的強烈對比,使得囚徒們隨時獲得幻想破滅的挫敗感。與此同時,對死亡規律的每天觸摸,使得他們對死亡表現出離奇的熟悉與驚奇準確的判斷。
他們總能說出:下一個死亡的是他了,或者是自己。
由于食物匱乏,對于僅有的一點點面包該怎樣處置,常常引發囚徒之間或者之間內心的強烈沖突、糾結、斗爭。“我到底該分2次吃完這小塊面包,還是一次性吃完?”雖然生活在如此情感匱乏的環境,弗蘭克爾發現,犯人們還保有自己的內心思想。
他本人極度懷念與想念妻子,對妻子的思念與愛,幾乎成了支撐他存活的希望,即便他不知道妻子是否還活著。愛一個人超越了肉體,在精神方面有著深刻含義,無論伴侶是否在場,是否健在。
他說“我與她的精神對話同樣生動,令人滿足。我的心被上了封條,一切如昨”。
一位獄友,與他分別前說:
“如果我不能見到我妻子,如果你還能見到她,請你轉達:
第一,我每時每刻在思念她;
第二,我愛她勝過愛任何人,
第三,我和她結婚后那短暫的時光勝過一切,也超越我們在這里遭受的所有痛苦。”
弗蘭克爾記得,這位獄友曾要求他逐字逐句背誦他的遺囑,然后哭得像個孩子。弗蘭克爾說:不知道他人現在,在哪里?
不僅如此,犯人們還可能以另外一種角度來欣賞藝術與自然。
比如在勞作一天以后,他們看著夕陽輝映下野外的崇山峻嶺,也會忘神的感慨自然之美,
當火車路過作者家鄉時,他以一種奇特的、冷峻的、即將奔赴死亡的第三人視角,深情的凝視著自己的故鄉,這對他意義非凡;
甚至在集中營里還有娛樂與藝術表演,人們唱歌、作詩、表演與講笑話。對娛樂節目和鼓掌都有獎勵。
若非自己經歷,他也難以相信集中營里還有幽默成分的存在,幽默雖只持續短暫數秒,卻使人從困苦中超脫。
作者說,苦難的量是相對的,他們經常羨慕待遇較好的犯人。
他認為,在苦難條件下,人仍有選擇自由、尊嚴的可能,苦難賦予了人們道德完善的可能,賦予人們更大的機會與意義。
每個人都可以抉擇,屈從于命運的暴力,還是保持內在自由,成為環境的玩物,還是恪守尊嚴與自由。
總有人走過每間屋子,安慰每一個人,把自己的最后一塊面包給了別人。總有一樣東西你不能從別人手中奪走,那就是最寶貴的自由。作者見過這許多烈士以后,他理解了這種忍受痛苦的方式,是精神上的升華。精神上的自由,使得你仍可以做一個勇敢、自尊與無私的人。生活變得有目的,有意義。
陀思妥耶夫斯基說:我只害怕一樣,那就是我配不上我受的痛苦。
注意,作者絕不是說不要去避免苦難,而是說苦難到來時的自由選擇態度。
大部分的人無法到達這么高的道德境界,他們因不確定性,沒有目標,看不到希望而備受折磨。有的人沉溺過去,放棄當下,他們讓機會白白流走。
對于苦難,作者的態度是:既不求饒,也不回避或漠視,他主張直接面對,并且并不諱言眼淚。
你的經歷獨特又不可替代,這是你生而為人的責任。對于作者來說,人生意義包括了生死苦難的大循環。
為了鼓勵囚徒,他曾經在集中營進行了靈魂談話:
告訴大家損失是有限度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說明未來是不可預測的,不經意間總有轉機;
每一個人的過往經歷,是任何他人奪不去的你自己的本身;
犧牲與苦難本身,就具有豐富的意義。
比如你的伴侶先于你而去,就避免了你先走走時她的悲傷等。
第三階段(解放階段):懷疑與不相信
終于得以釋放,人們從巨大心理壓力中掙脫,不是狂喜,而是懷疑與不相信。
同時,這個壓力突然釋放的過程,就像深海潛水上升一般,速度太快會帶來損害,可能會產生道德風險。
1.有人會有矯枉過正的行為,從被壓迫者變為壓迫者,壓抑之后出現反彈,他們需要引導:“沒有人有權利為非作歹”;
2.回歸正常的心酸 被普通人看作異類,無法理解的心境與經歷
3.理想的幻滅
受盡折磨,回到家中,發現再無家人等待,這可能成為沉重打擊。
不管怎么說,每個人都不能理解自己是如何活下來的。最重要的體驗是,經受這么多苦難以后,除了上帝他不再畏懼任何東西。這體驗有著無與倫比的美妙感覺。
《活出生命的意義》,通過 集中營經歷的冷峻敘述,完成了清明上河圖一般的囚犯心理畫卷呈現,全書不斷拷問生命的意義何在,是你不能錯過的“存在主義”心理學創始人之作,值得反復品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