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面具「奇思妙想22」

人皮面具

夜已深。

黑狼疲倦地倒在沙發(fā)上,把一堆臭皮囊深深陷進(jìn)柔軟的毛皮座墊,深深嘆了口氣。

白月光透過窗,照在他慘白的臉上,兩只幽深的眼睛泛著綠瑩瑩的寒光。

慘白的月光又一次讓黑狼感覺面部奇癢,他緩緩地伸出手,緩緩地捏住下巴,緩緩地,撕下一張皮來。

赫然,是一張極其精致的人皮面具!


01

小城地產(chǎn)界最近殺出一匹“黑馬”,此人身形精壯,皮膚黝黑,面無表情,深陷的眼窩時不時射出寒徹骨的綠光,傳言此人行事極其兇殘冷血。

他第一次闖入眾人視線是替地產(chǎn)老大迅猛快捷、毫不拖泥帶水地處理掉一家拆遷釘子戶。

那釘子戶的窩棚就搭在一個廢棄的工廠門房旁邊,祖孫三人擠在十幾平米的窩棚里。因不符合賠付還建房面積,又拿不出錢補(bǔ)差額,一直不肯搬。每次前去協(xié)商,一老兩小就坐在門檻上,一副要拆屋就從俺們身上跨過去的架勢。

停水?dāng)嚯娨褦?shù)月,祖孫仨就著蠟燭光、小煤爐過活,沒有水就拿桶去附近小河溝提,誰也拿他們沒轍。

一天夜里,月黑風(fēng)高,破破爛爛的小窩棚被一把無名火吞噬,燒得是一干二凈。睡夢中的祖孫仨被一個精壯男子救出,所幸人無大礙。聞訊趕來的居委會和開發(fā)商,極盡安撫祖孫三人,并承諾依然按照之前的賠付協(xié)議安頓他們。可憐驟然失家、無依無靠的一老兩小只得任人擺布。

翌日,那救人的精壯漢子就甩開膀子在小城地產(chǎn)界干起了專門強(qiáng)買強(qiáng)賣、霸行霸市的營生,手段之狠辣,無人不畏懼三分。

幾年過去,精壯漢子儼然已成當(dāng)?shù)匾话裕嬉錾鲜聝海瓦B業(yè)界老大也會給他一分薄面。此人因兇殘冷血,又面色黝黑,業(yè)內(nèi)人便送他一雅號:黑狼!

02

“舊時光”酒吧。

小夭纖長的手指捏著高腳杯輕輕搖晃,酒紅色的液體在琥珀杯中微漾。她慵懶地斜靠著吧臺,目光游離,孤冷寂寞的氣息在她周遭流動。

“白月光,心里某個地方,那么亮,卻那么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在生長”……深沉略帶沙啞的嗓音一直在耳邊低低地唱,那蒼涼的歌聲里仿佛傳來一聲幽長的嘆息,牽動了小夭的心,她忍不住側(cè)身望過去。

一個身形精壯,面色黝黑的男子,抱著吉他坐在高凳上,一遍又一遍重復(fù)著那句“白月光”。那不是黑狼么?小夭看著眼前這個憂傷的歌者,實(shí)在無法將他與赫赫有名的冷血黑狼聯(lián)系在一起。

小夭,某建筑公司高管,平日里常與地產(chǎn)界大佬們來往,自然對這傳奇似的黑狼耳有所聞。只是沒有正面打交道罷了。

此刻,看著眼前這個憂傷的男人,小夭突然有種想要走近他了解他的想法。她想知道,這個冷酷的男人到底有一段怎樣的悲傷,想要掩藏。

認(rèn)識小夭的人都只道她是一名企業(yè)高管,卻無人知曉她就是近年在各大網(wǎng)絡(luò)社區(qū)以奇幻多變的文風(fēng),贏得粉絲無數(shù)的超強(qiáng)寫手“逃之夭夭”。

03

逃之夭夭的文筆,或溫情如水,或迅猛如風(fēng),或飄逸如云,或犀利如劍。她的筆下,古風(fēng)小說溫柔多情,奇幻小說詭異莫測,現(xiàn)實(shí)題材直面慘淡。而且她碼字極神速,文章更新極快,從不讓追劇的粉絲們失望,大家都親切地叫她“小夭”。

長期持續(xù)的創(chuàng)作,飛速運(yùn)轉(zhuǎn)的大腦,練就了小夭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善于捕捉的思維習(xí)慣。那日,在“舊時光”酒吧偶遇過黑狼后,直覺告訴她,這男人身上有故事,而且是值得挖掘的故事。

小夭便時常去“舊時光”,希望能再次遇見黑狼。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黑狼經(jīng)常去那兒,而且從來都是一個人,不像其他地產(chǎn)大佬那般前呼后擁。小夭對這個神秘男人越來越好奇了。

好奇心被調(diào)動起來的小夭萬萬沒想到,黑狼早就注意到了她。他最近經(jīng)常來“舊時光”,不僅僅是因?yàn)橄矚g酒吧名,喜歡這里懷舊的氛圍,更是希望在此能再度遇見小夭。

第一次看見小夭,這女人一頭栗色短發(fā),活潑俏皮,但身上卻散發(fā)出一種孤冷寂寞的氣息,這氣息讓黑狼有種親切感。他覺得這女人身上有種熟悉的味道,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一看見那雙迷離而透著妖氣的眼晴,他就知道,她對他有興趣。他在等待機(jī)會。

果然,這天他再一次唱了那首“白月光”。歌罷,小夭端著兩支高腳杯飄過來,遞給黑狼一支,輕輕碰了下杯沿,微微一笑,問道:

“你很喜歡白月光么?你有一段怎樣的悲傷,想要隱藏?”

黑狼俯下身子,逼近盯著那雙狐媚的眼睛,挑釁地反問:“你從來都是這么直接這么冒失嗎?你不覺得這樣直截了當(dāng)?shù)卮蚵犚粋€陌生人的隱私很不禮貌嗎?”

小夭直視著他幽深的雙眼,笑道:“我們是陌生人嗎?”

黑狼愣了一下,“對,我們不是陌生人。只是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

小夭俏皮地笑了,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你叫我小夭吧,他們都這樣叫我。”

“他們?他們是誰?”

“他們就是他們唄。”

……

04

慵懶地躺在黑狼懷里,一頭栗色短發(fā)在他健壯結(jié)實(shí)胸肌上散開,像綻放在山石上的一株仙人掌花。小夭旅行時曾經(jīng)在貴州嶙峋險峻的山石上,見過奇異的仙人掌開著碗口大的花朵,在山風(fēng)中傲然而放。小夭一直覺得自己在世人面前,就像一株仙人掌,時時刻刻伸張著尖刺,籍此保護(hù)自己能在貧瘠險峻的世間立足。

小夭做夢也沒想到,仙人掌有一天也會開出燦然的花。她用手指在黑狼的胸前劃著圈,一束白月光,透過窗,灑在她嬌俏嫵媚的面容上。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夭頓然感覺面部奇癢,她捂著臉,假意打了個呵欠,對黑狼笑笑:“黑哥,我困了,好想睡覺,我回了啊。你不用送我,我有車。”

說完,小夭迅速提上手包,奪門而去。

望著緊閉的門,黑狼心底升起一縷柔情一絲感激,每次在他面部奇癢難忍時,小夭總會適時離開,這也是為什么他們能相處這么久的原因。

從前身邊那些小妞總是不識時務(wù),總是要他暴躁地趕走。導(dǎo)致在外界留下了他脾氣古怪、狂暴易怒的傳言。

黑狼緩緩伸出手,緩緩捏著下巴,緩緩地撕下人皮面具,拿過一個精致的玻璃器皿,在食指尖放了一滴血,把面具浸在血水里。用手輕輕摩挲已恢復(fù)成狼形的臉。

小夭并不知道她離開后,黑狼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她只想快快離開,迅速逃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她把車開到郊區(qū)的一片林子里,繁密的樹葉形成天然的屏障。

小夭把車熄了火,躲在黑暗里,借著微弱的月光,顫顫地伸出手去,顫顫地捏著下巴,顫顫地揭下一張皮來。

小夭撫摸著一張狐貍臉,淚水淌過眼瞼,一滴一滴落在那張精致的人皮面具上。她多么想和黑狼長久地在一起。雖然在旁人眼里,他兇殘冷酷,他暴戾無情。可跟他在一起,小夭有一種骨子里流淌出來的親近感。那是任何人都不能給予的,一種熟悉的氣息。

可是,她又不得不離開。她不知道每次自己匆匆離去,黑狼會怎么想。她很害怕他會問自己緣由,所幸他從不問,好象那一幕從未發(fā)生過。

這個秘密成了一條鴻溝,橫亙在她們之間,無法跨越。

05

“不要!不要剝我的皮!”

小夭驚叫著醒來,張大一雙布滿恐懼的狐媚眼,驚惶四望。窗外,無邊的黑暗無聲無息地擠破窗楣,壓了過來。

“不要!”小夭用厚厚的被子蒙著頭,耳邊又傳來巫師的話:“你想要出人頭地,就要脫去你這身人皮!否則,你就永遠(yuǎn)只能呆在這個小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死在山林。你看看村口的那些人旗,他們都是脫了人皮后走出山林的,他們現(xiàn)在都是人中龍鳳,被無數(shù)人追捧敬重。想想他們,你還要這身皮囊做什么?”

小夭清楚地記得,兒時的自己曾用多么崇拜的眼神去仰望過村口那一面面飄揚(yáng)的人旗。盡管那些灰白的,風(fēng)干的人皮在風(fēng)中呼啦啦地?fù)u擺,很是糝人!可小夭不怕。在村人眼里,那是一個個了不起的精英留下的,那是一面面驕人的旗幟。

小夭從小就是個敢做敢當(dāng),有個性有想法的女娃。當(dāng)她提出要做人旗時,可憐的老媽媽哭瞎了雙眼,老爹一跺腳一狠心,把小夭趕出了家門。

小夭是個倔強(qiáng)的丫頭,認(rèn)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她獨(dú)自上山,在山洞里找到巫師,表明心愿。經(jīng)歷撕心裂肺的剝皮之痛后,留下一張人皮,帶著巫師給她的人皮面具,頭也不回走出了山村。

村口飄揚(yáng)的人旗中,又多了一面婀娜曼妙的旗幟!

06

黑狼被抓了。

一個有月亮的晚上,他在郊外與一個女子糾纏不清,竟發(fā)狂咬斷那人的脖子。一路人目睹,驚恐地報了案。黑狼當(dāng)場被抓。

小夭得知消息已是一周后,她輾轉(zhuǎn)求人,托了很多關(guān)系,送了很多禮,才得以見到黑狼。

黑狼被關(guān)在看守所的地下室,因?yàn)樗泄粜裕仨毟綦x。小夭在獄警的帶領(lǐng)下,下過很長很長的臺階,才見到蜷縮在角落里的他。

他雙手深插在亂蓬蓬的長發(fā)里,抱著頭蹲在墻角,一動不動。“黑哥!”聽到小夭的叫聲,黑狼回過頭,黯淡的深凹的雙眼射出一縷溫情的綠光。

“黑哥,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原來我們是一樣的人,怪不得我總覺得跟你親近。”小夭哭著撲到鐵柵前,“黑哥,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

黑狼看著眼前哭得淚人一樣的小夭,看著那雙狐媚的淚眼,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他一把抓住小夭伸過來的雙手,哽咽著說:“哥是回不去了,你還有希望,你一定要回山里,去找巫師,去找回你自己,千萬千萬記住!”

獄警看到黑狼情緒激動,擔(dān)心失控,強(qiáng)行帶走了小夭。小夭一步一回頭離開地獄般的監(jiān)房,身后是黑哥狼嚎一樣的叮嚀:“記住!你一定要回去,一定要找回自己!”

數(shù)日后,小夭失蹤了。有人指著報紙上的新聞?wù)掌f,在某座神秘的山腳下見過這個女人。那座山之所以神秘,是因?yàn)樯窖袀€村子,村口掛著一面面灰白的、人形的旗幟。

其中,一面人旗身形精壯,一面人旗體態(tài)婀娜。山風(fēng)一起,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傳出“回——回——”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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