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和親朋好友通信,信紙非常講究。寫信時字斟句酌,N番心思,幾多情意,訴諸筆墨紙端。
信息時代,尋常的書信竟然成了一件世上最奢侈的事。偶爾翻撿陳年舊信,許多美好的回憶涌上心頭。而那些五花八門的信紙,也讓人心潮起伏,思緒萬千。
那些年,我和親友們通信時,大多是在附近的文體用品商店買下一沓普通的橫格信紙,一張張寫下去,一張張地撕下來,裝進信封寄到天涯海角。工作后,最喜歡用單位的粗紅頭的純白面信紙書寫,紙面很柔很光潔,在暗格的紙面上信馬由韁任墨行,自由書寫意酣暢,現今想來,仍覺意猶未盡。
學生時通信的信紙特別講究,五彩斑斕,印刷精美,信紙折疊也用盡了心思,有疊成小船的,有疊成飛鴻的,在內容形式上都力求盡善盡美。每封信,都不僅僅是一封信,展示的是信紙后面那個人的學識與修養,少男少女多彩的內心世界呈現于眼前。
我和一個輾轉湘廣的筆友通信最為頻繁,她來信的信紙更是五花八門,各色明信片上落下了好看的筆跡與四方游走的足跡。每有可書之時,她找到什么紙片就在什么紙片上寫下了自己的所行所思。某次,她在深圳的銀行取走了最后的一分錢,在銀行交付的取款憑證上寫下滿紙優美感傷的文字投到郵局寄給了我。每每翻看這些信紙,就想起了那個天馬行空自由不羈的女孩子。
年輕時交過一個學醫的女朋友,最終分手,她和我最后一次通信,是用給病人的處方箋紙給我寫下的絕交信。這是職業使然還是她以給病人處方的名義療救我難以治愈的人性弱點?或許這兩者皆有吧!而最絕的,是我的一位嫂子給我僅有的一封來信是用兩張黃紙寫就的。(祭拜親人亡靈,在墳前燃燒的一種黃色的紙,俗稱錢糧。)
她在黃紙中寫道:“成林弟你好!我這次來信無別,請你幫我找一下你哥,他在何處,到底有家沒家,小孩已到半歲了,一封問候信都沒有。(我)奶孩子也得吃飽,需要買營養,家中今年沒有豬肉,叫我怎么做,(他)若要家或不要家。目前就這幾件重要的事……”
信是1994年6月2日晚上寫的,原件我自然是丟棄了,內容我抄記到一個日記本中,另一張空白的黃紙上寫“這篇請交你哥”。古詩云“家書抵萬金”。進入信息時代的今天,被海量的信息綁架的人們已經不寫信了,信和信紙都成為了奢侈品。20年后的今天,我讀出這封黃紙寫就的書信的深意,彪悍的嫂子仍然讓我感佩不已!
“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在這個無信可讀的時代,懷念那些難忘的信紙和信件,竟然有如許多的感慨。于是,我提起寫信的筆來找出寫信的信紙來,竟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