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1992,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東風吹了又吹。

我也因為一場措不及防的安全事故,匆忙的降臨人世。

說措不及防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從技術的層面來說,我爸之前明明都能把持得住,但在那個激情的夜晚居然剎車不及,在該踩的地方沒踩住,一時疏忽大意,白白的就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事故是慘重的,造成的后果也是自然沉重。所以他每每回憶起這些往事,都會長呼短噓的后悔一聲,就差擠出兩滴貓尿。

我爸早先有言。我窮得叮當亂響,沒錢生孩子,要不再等兩年,我們有了錢了再生?可話雖然是這么說,該生產的時候我爸還是會玩了命的生產,該射擊的時候毫不后退,堅決要把敵人扼殺在搖籃之中。

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的內心沉重,我想要不是那場慘絕人寰的安全事故,我爸的清白之身也許至今仍會被世人銘記,也說不準。

我媽懷了孕,我爸也為這當年的錯誤懺悔。生活壓力太大,一個人掙工資畢竟也養不活兩個人,我媽販了點煙,勉強維持一下生計。

懷孕的時候,我媽23,我爸24跟我一般大,都是孩子。

當時年輕,我爸成天打牌喝酒,江湖道義,就差沒參加個黑社會組織,攻占山頭了,活脫一個胡子。我媽懷著我,忙生活,忙家務,照顧自己,心里總想著要改造我爸,讓他改邪歸正。

我爸愛喝酒,喝過了酒,發起酒瘋來連他自己都打,我媽自然也經常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當然我爸打我媽,可能也不光是我媽的原因,我這小王八犢子,一直寄居在我媽那里,我爸早就看我不爽了,估摸著一直是想要點房費,可我總賴著不給,總說下次,下次。

92年初,城中村改造,祖屋被拆,住在臨時安頓的木板房里。周圍四鄰都是熟悉的老街坊,一口寶磊寶磊的叫著。我爸八尺男兒,外表剛強,內心特不愿意被叫小名,可表面上仍然熱情的應付著。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的出生對這個家庭是對還是錯,反正我就是來了。生我那天,我媽剛弄了一點菜葉,準備回家做飯,就覺得腹痛不止,我爸在外面打牌也沒心情關心這檔子事兒,沒個電話,當然他也不知道我媽馬上就要生了。周圍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我媽搭個小公共汽車就去醫院生孩子,擠了半天,差一點就把我擠破了,但是索性也沒有什么大礙。

有沒有孩子對我爸來說,無所謂吧,反正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用我爸話說,湊合過得了,總不能掐死吧,所以在這種家庭中,我也是湊合活得了,沒有那么多要求。

94年房屋回遷,終于算是有了一個安穩的家。樓底建了一個糧市,路上還建了一個大市場。我家那座樓頃刻之間就成為了整個地區的繁華cbd,我媽在樓底盤了一個攤位,開始賣布。

當時我才兩歲多,在超市推車那么大個籃子里,爬來爬去,沒人理我。有時候被抱去市場,有時候被鎖在家里。反正也沒人管我。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我就只和我一個人玩。

我媽看我老呆在家里,覺得沒人管也不行,就找了個廉價托兒所,幫她帶個孩子,隔段日子給個三瓜倆棗的,就這么個事。說是廉價幼兒所,其實就是老太太幫你帶個孩子,湊合個事,別讓孩子摔著,老太太打個毛衣,沒事偷瞄你兩眼罷了。

后來我聽我媽說有一次她去看我,發現老太太讓我睡在涼臺茶幾的夾層里,一臉驚恐的樣子,我媽又于心不忍的接我回家。

我爸媽沒給我多少關愛,我自然也不會去愛別人,我天生一副不討喜的樣,也難怪那老太太不喜歡我,不奇怪。

就這樣,我接著在家里自己玩,我媽繼續日常賣布,我爹也繼續上著個沒前途的班。不過,我還是覺得挺幸運的,老天爺待我家不薄,總歸沒把我一家人餓死。

家庭的戰爭,也依然曠日持久,不亞于三國演義,我大腦不清楚,也分不清什么好人壞人,反正就是來回站隊么,今天跟我媽一幫,明天跟我爸一幫,反正兩方人都覺得我是墻頭草,亂站隊。

我爸武力超絕,s級武將,又會修燈泡,又會通下水,在我心目中就是英雄,雖然他粗魯,蠻橫各種的壞品質,但是我愛他,覺得這種壞品質,就是男人味。

我媽斗智斗勇,a級文官,做生意可以,還經常能教我很多道理,我內心里又覺得我媽是對的,這個世界上哪有人需要天天打人啊,我又崇拜我媽,覺得我媽也沒錯。

可是什么是對的,什么又是錯的呢?我不知道,我也不關心。隨便吧。反正我只跟我自己玩。

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我媽被我爸打的跑回了娘家,不過這類事太多了,我媽有一個本子專門記著,零零總總的總有幾十回。

回娘家,和我姥姥一起住,我從垃圾堆里撿了一個麥當勞的小人,拿在手里玩,我媽問我為什么要撿這么一個小人,我說這小人特像爸爸,我想他了。

這一住又是兩三個月,閨女老住娘家也不行,我姥就勸我媽回家,我媽不情愿的又回家了,接著賣布。緊接著,我又被送到一個廉價的幼兒園,開始了孤獨的求學生涯。

被分到幼兒園里,我也不愛說話,我媽說我從小就是個悶葫蘆,就在那兒憋著,也不知道想什么。我在想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不愛說話,神情冷漠。像是冰塊一樣的臉誰都不愛親近,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事,我也想不明白。沒人愛我,我也懶得愛別人,就是這樣。老師不喜歡這樣的學生也是自然。

生活好像又開始重復了,哈哈。所以說被欺負總在被欺負,被忽視的永遠被忽視,沒有偶然。

在幼兒園,我也想不明白,他們為什么開心,為什么無所畏懼,我想不通啊。我就呆呆的坐在角落里,看他們玩,我不合群,也和他們玩不到一起去。

到了睡午覺的時候,我總是睡不著午覺,我也不明白我為什么要睡午覺,我在家也不睡午覺啊,老師看到我不睡午覺,就來打我的手板,可打我的手板,我也睡不著午覺。

當時學校到了學拼音的年紀,老師說要自己買一本教材書,跟著學。我和家里說我要買一本教材書,我爸媽說,沒什么用,幼兒園學什么習,也沒給我買。我鎮定自若,嗯嗯的答應了兩聲,然后每次上課,老師就訓我一次,每次上課老師訓我一次,被訓的多了。我也就無所謂了,反而覺得挺不錯的,我做錯了會有人關注我,總比沒人關注我好吧,所以我對被訓這件事有點上癮。但是我內心也知道這些老師都挺傻逼的,所以從那時我就有了對抗這個世界的愿望,反正對抗的成功與否我都能得到關注,我又為什么不對抗呢?

有這么陰暗的心,自然內心也早熟的厲害,五歲多我就會送女孩回家了。當時放了學,我主動請纓,要送妹子回家,沒有一點膽怯,我好想做她心目中的英雄啊,我愿意為她去死啊,那個妹子溫柔的像暖開水一樣,媽個逼,我看她第一眼就愛上她了。我內心多么想要得到這溫暖的感覺啊,像是媽媽的懷抱一樣。

我送她回家,可能也就100多米吧,不過我感覺當時不亞于一場馬拉松,我和她聊天,聊著聊著就發現,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表達我的好,我的愛啊,我不知道,我羞恥的不知所措,自然也就沒有了然后。

人總覺得只要擁有著一顆永不言敗的心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但如果你是一顆種子,被一顆巖石壓住,努努力,可能會沖破巖石,頑強生長。可是如果給你刷上瀝青呢?你還能沖破瀝青嗎?人的主觀意志,從來都只是卑微而柔弱的。客觀的生活環境永遠比他主觀的意志更能決定他的實際行為。如果家里不供讀書,一個山區的孩子一輩子都不可能出人頭地。沒有意外,一個鄉村的女孩永遠也不會成為王妃。這就是現實,痛苦而真實。

我變不成有愛的人,終生也變不成。我這樣的人,自然也不會有很多的朋友。不是我自我受限,只是因為我看的清現實,知道我這樣的人很有可能為禍一方。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變成那個令人喜歡的小王子,拿起手中的劍去保護我心愛的小公主啊,誰又會不想呢,可是我做不到,我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就注定了我只能是我,我成不了別人。你也許會說,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與你不同啊,但人可以有一千萬種愿望,卻只能選擇一種生活啊。

不要再美化痛苦了,痛苦一點也不美。還不是因為沒得選,說什么痛苦是珍貴的,都是假的,如果有的選,天天香車美女,為所欲為。誰又愿意忍受這痛苦的生活呢。正因為沒得選,所以你才要調整心態,騙自己說這是寶貴的財富,不管這財富多么無理,多么不值得。人們美化痛苦,再痛苦無理的事情好像也值得。別騙自己了,別說什么自己特別努力什么的了,你只是沒得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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