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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一個平平凡凡的日子,太陽光明晃晃的,春寒已經(jīng)過去,那明媚的春天還沒有到來。老張頭和老伴秀梅坐在屋檐下剝玉米,一邊剝一邊拉著家常。一只灰色的貓窩在秀梅身前的小板凳上睡得正香。
? ? ? ? 老張頭看了一眼貓道:“老婆子,你還記得咱家原來哪只麻貓不?”
? ? “咋不記得?還是我親自從鎮(zhèn)安的集市上背回來的呢。大夏天,我把它放在一個紙箱里,又把紙箱放在背簍里用膠帶封上,側(cè)邊打了孔。只要一走路還就喵喵地大叫,還沒有多遠(yuǎn)我滿背心都是汗。”
? ? ? “老婆子,我跟你想的不一樣。”
? ? ? ? 秀梅看了看老張頭,沒說話。
? ? ? “那只麻貓是玲兒出生的那一年買的,足足陪到她初中畢業(yè)。貓死的時候,她整整三天不吃飯咧!”
? ? ? “老頭子,你想咱玲兒了嗎?”
? ? ? “我也想了。”秀梅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 ? ? “玲兒多久沒回來過了?”
? ? ? “有一年了吧!”老張頭答。撓著頭,又很快補(bǔ)充道:“不對,是一年三個月零十天。”
? ? “咋還不回來呢?都一個月了,連電話也沒一個?”
? ? ? “唉,可能是……忙吧!”老張頭背過身去,偷偷用袖子抹眼淚。
? ? ? ? 秀梅望了一眼老伴兒,扔掉手里最后一個玉米棒,回屋去了。
? ? ? ? 一會兒功夫,提出來一個竹筐,竹筐里裝滿了蘋果,放下,又提了一桶水來。對老張頭說:“老頭子,看你越老怎么越跟小孩兒一樣了,玲兒不是說再過幾天你生日時帶小外孫回來嗎?小外孫還在電話里跟我說要蘋果呢!咱家樹上去年摘下來的就這么多了。喏,趁著今兒太陽好,咱們把上面的果銹洗洗。吃不完了走時給他們都裝上,反正咱倆也咬不動。”
? ? “唉!還需要一個盆子裝,我回去拿。”說著,老張頭轉(zhuǎn)身回到了屋內(nèi)。他沒有去廚房,而是徑直回到了屋內(nèi)。那房子因為年久失修,外面雖然政府幫著刷了石灰粉,還能看得過去,里墻上靠近房梁因常年漏雨而出現(xiàn)斑駁的泥點,甚至能看見角落里的裂痕。這間屋子里的擺設(shè)除了一張床、一個簡易衣柜外,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幾本舊書、一副老花鏡、各種藥盒子和藥瓶。桌子是緊靠著窗臺的,窗臺上放著幾盒煙,和一張全家福、一張年輕女人抱著小孩的照片。
? ? ? 老張頭戴上老花鏡,顫顫巍巍地拿起那張照片,看呀看,像是一位科學(xué)家在顯微鏡下觀察細(xì)胞標(biāo)本。他忽然哭了,眼淚啪嗒啪嗒打在照片上,偶爾一滴像碎玻璃渣子一樣打在桌子上。
? ? ? 為了不讓秀梅傷心,他起身去洗了把臉,把眼睛來回擦了幾遍,然后進(jìn)廚房拿了個盆子出來。
? ? ? ? 秀梅其實看出來老伴是哭過了,只是不說。邊洗蘋果,邊跟他講一些開心的事兒。
? ? ? “咱雖然只生了玲兒,可玲兒爭氣呀!”
? ? ? “玲兒從小學(xué)習(xí)就比別人好,全村這么多年出了百十號大學(xué)生,考上名校的有幾個?”
? ? ? “咱家玲兒,復(fù)旦大學(xué)!誰能跟玲兒比?”
? ? “都比不了,咱玲兒一畢業(yè)就去了美國廣播電臺。”
? ? ? “咱玲兒也嫁給了一個政府官,聽說每次出門都有隨從跟在后面,風(fēng)光著呢!”
? ? “看著玲兒這樣幸福,我就是死了也值!”
? ? ? “你說啥呢!”
? ? ? ? ……
? ? ? ? 半夜里,秀梅給玲兒打電話,鈴音響了半天,才傳來一聲“喂!”那聲音稚嫩中伴著一絲奶氣。
? ? ? ? ? “Waiting please , My mother is comming.”
? ? ? “蕭瀟,你是蕭瀟嗎?我是你外婆呀!”
? ? ? “外婆好!”
? ? ? “蕭瀟啊,上次你說你喜歡蘋果,家里給你留了不上,啥時候回來吃呀!”
? ? ? “蘋果?!……”沉默了片刻,電波那邊傳來了這樣的聲音,“外婆,你搞錯了,是 iPhone不是apple!我要的是蘋果手機(jī)而不是蘋果。”
? ? ? “……好,外婆知道了。”秀梅聽完,如鯁在喉。一時間,那些親人之間常說的想念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 ? 見無人應(yīng)聲,那邊又傳來了句“外婆,我去給你叫媽媽,你跟媽媽說話吧!”
? ? “蕭瀟,算了,外婆累了,今晚外婆想早點休息。”秀梅掛了電話。
? ? ? 他躡手躡腳地回床上躺下,準(zhǔn)備睡覺。卻發(fā)現(xiàn)老伴手機(jī)握著一張照片,鼾聲四起。她突然想到隔壁老李死時的凄涼的場景:去年年初起因為腿腳不靈便很少出門,兒女們都在外省,死了三天才被她和老張頭發(fā)現(xiàn)。自己會不會也這樣呢?在黑暗中,她開始無聲地哭泣起來。